一场雪，一座城

金力行

记忆中大连的冬天不算太冷。

早上被她的阳光叫醒。一缕缕明媚的光破窗而入，从眼前经过，在空中拉出极细极细的痕迹。这痕迹就是冬天她带给我的见面礼。

坐起身，我努力地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仅仅隔着一层玻璃，我看到她瞳孔中映出的世界，有其他城市的皑皑白雪，也有自己的端庄大气。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明白这座城与往日一样快节奏地活着。而此刻，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正慢慢苏醒，就像曾经楼下广场上的蝉鸣。

出生在这座城，生长在这座城，从小看着她的相貌，听着她的故事，唱着她的歌。

楼下的张大爺还在的时候，我还曾撒欢儿地跑遍整条街，看着地上被自己小心踏出的一行脚印，埋怨雪下得不够大，听不到鞋底轻轻踩过的声音。那时候，我便爱上了这座城市的雪，喜欢小雪花飘到手上的冰凉触感，也喜欢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恬静景象。彤云密布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伴着冬日的瑟瑟冷风，驱走枯枝败叶的萧条。深吸一口这时的空气，雪花的清香沁入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这是她带给我的一种特别的抚慰。

记忆中那些关于雪的传说，因为看过了大连的冬天而越发真实。银屑似的精灵打着旋儿飞下来，点缀着她的裙摆。现在想起当时的画面，就像水晶般的老影片，后悔没多看上几眼。

所以，趁着又一次隆冬，想要赶快记下如今的风景。

楼下的松树还小的时候，总是挂不住雪。现在看上去就像被白色的蜡笔涂了厚厚一层，就连仅有的几颗松果上都落满了小雪粒。沿着马路上纷杂的脚印，走过昔日熟悉的街道，路旁的古建筑在雪景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忽然我就想这么不停地走下去，一直走到雪的尽头。前面的公园已经重修过两次了，一次比一次精致；旁边的大楼也一栋比一栋高，高得都看不见楼顶。

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街道上缓行的车辆和旁边店铺的玻璃窗，干净得没有一丝下过雪的痕迹。朦胧中，在拐角处的垃圾桶旁，看到零星的雪蜷缩着肩膀，孤独地守着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一茬儿接着一茬儿。

如今的人们赶着时间的秒针，计算着生活的筹码，没时间回忆小时候冬天的雪景，没机会看大连少有的雪景，只能等到夜幕降临，回到那个生活的“中转站”。

在人们眼中，世界仿佛不再动人。璀璨的灯光点亮了这座城市的奢华，也顺手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放肆地把灿烂的白昼投向天空，朦朦胧胧的，就连黑也黑得不纯粹了。过去，我们眼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而纯粹，而现在的世界，虽然灯火通明，却太过耀眼，遮住了曾经如诗的回忆。

但是，雪景中的这座城依旧粉妆玉砌。这里有着如絮如糖的雪，也应当有会欣赏她的人。

纵使背上了重重的担子，每天迈着匆匆的脚步，但只要停下来，想想记忆中如梦一般的场景，再看看周围的一切就会发现，这座城，还是我们都熟悉的那座城；这漫天的雪，还是我们熟悉的那场雪。变了的，只是我们的双眼，和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没错，这夜幕中的霓虹就像这座城市的心跳，直接而强烈。一道又一道闪烁着的光线，经过雪花的折射，少了几分喧嚣，多了一丝谦和。以往感到刺眼的楼下路灯的光，在雪夜的映衬下，也变得柔和起来，多了一圈温暖的光晕。

冬天的睫毛上，也挂着迷蒙的霜。擦亮双眼，卸下身上的包袱吧！

虔诚地感悟这一场雪，认真地聆听这一座城吧！让雪落在身上，留下记忆中的痕迹和清香。相信那记忆中梦幻般的晶莹，定会重现眼前。

一场雪，一座城。

有的是记忆中的银装素裹，有的是大连那不太冷的冬天。

佳作点评

大家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而本文作者颇具慧眼，将大多数人忽视的家乡特色挖掘出来，在回忆与现实的时空交错里，在清新舒缓的叙述中，将这座美丽城市的灵魂展现给读者，带领读者一起徜徉在大连的冬日景色里。

（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