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巅》中底层小人物的命运书写

2017-06-11 11:08王伟彤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救赎生命

王伟彤

摘 要:《群山之巅》是迟子建的最新力作,作者将视角再次投向她所熟悉的黑土地,用饱含温情悲悯的笔墨塑造了居住在群山之巅“龙盏镇”上的一个又一个生动饱满的小人物形象。在悲喜夹杂的复杂人生际遇下,生与死、爱与恨、坚韧与顽强、罪恶与救赎种种复杂的人性显露出来。作者通过小人物对命运的抗争谱写,谱写了一曲北疆大地上的“爱与痛”的交响曲。

关键词:《群山之巅》;底层人物;生命;救赎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15-0011-02

迟子建的小说,一贯擅长用温情而厚重的笔墨将底层小人物的悲欢融入时代的大背景,用大历史来关照小人物。《群山之巅》便是这样一部走向“巅峰”的作品。迟子建将目光投向在广袤的黑土地上,以北疆边境的“龙盏镇”为叙述空间展开,以辛、安两家有较大差异却殊途同归的命运为叙事主线,牵引出众多“闯入”两个家族的小人物的多舛命运。他们默默承受着人生的无常,顽强而倔强地活出人的模样。“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却要努力活出人的样子”①在卑微中努力去寻找他们的价值和尊严。他们世俗又纯洁,罪恶又善良,真实又残酷。在现代化高速运转的社会里,迟子建将目光投向边境的小人物,挖掘他们人生与人性、罪恶与救赎,整部小说充满着关于‘美的哲学思考。

一、善于恶的生命意识

《群山之巅》中处处体现着作者对生命意识的关照。批评家陈晓明曾说,“优秀的作家应当在文学上真正写出底层人生活的整体性状况,也就是说,不是居高临下的同情或呼吁,不是通过对他们的生活的表现而阐明某些知识分子的立场,而是把文学性的表现真正落实在底层民众的人物形象上面,在美学的意义上重建他们的生活,在苦难中写出他们的倔强,写出他们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给予他们的存在以完整性的审美特质。”②迟子建的作品里有绕不开的“死亡情结”,将温情慈悲的目光关照在底层小人物上,这些人物在面对人生的困惑和痛苦,用坚韧顽强的生命意识,努力生活,处处彰显着生命意识的美。

(一)坚韧而顽强的生命美

迟子建笔下的安雪儿是个充满神话色彩的侏儒。她刻碑无师自通,能够预知人的死亡,被龙盏镇的人称为‘安小仙。这样一个纤尘不染的精灵形象,起源于作者在《热鸟》中写过的另一个精灵似的女孩,而‘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作者将安雪儿推向滚滚红尘。杀了养母的逃犯辛欣来强奸了安雪儿,打破了龙盏镇的神话,被侮辱后怀孕的安雪儿以生命的韧性坦然接受着这一切。龙盏镇的人们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对她唾弃羞辱,相反给予安雪儿更多的关怀,在这样的关怀下,安雪儿怀着宽容的心去救赎杀人犯辛欣来。因为感念辛欣来还有一颗肾活在人间而悲喜交加,跑去和土地老说话,再次被傻子单夏强奸。安雪儿的形象打破了神话与凡俗,折射着人生中的善与恶,生命的坚韧与顽强,是一个具有神性光辉的人物。

除了安雪儿,小说中的单四嫂子也是一个有韧性存在感的坚强角色。她被丈夫单尔冬抛弃,儿子在高考失利后成为了傻子,但是她依旧坚强地活着,没有失去生存的韧性,女性的独立和担当在她身上完美呈现。

(二)卑微与崇高的生命美

《群山之巅》围绕辛家与安家的恩怨展开,小说中的辛开溜一生背负着“逃兵”的阴影,加上娶了日本女人秋山爱子,一生卑微又动荡。本以为来到北疆的龙盏镇,从而寻求灵魂自由与解脱,却依然逃不过被歧视的命运。后来妻子离他而去,儿子辛七杂又一直蒙羞于他的逃兵身份被人歧视,对他嗤之以鼻,养孙辛欣来犯下杀人强奸的大罪到处躲藏。悲苦交加的一生,辛开溜不断承受、顽强生存。他终生未取,为了儿子与孙子,他发起了龙盏镇的旧货节,帮助孙子逃跑,,最终过完卑微的一生。迟子建用温和的笔触写下对这个卑微小人物一生的评价,“他不是逃兵,可是背负了一辈子逃兵的骂名;他娶了个日本女人不假,但他依然是个战士啊。”在小说的最后,辛七杂在辛开溜的骨灰里发现了指甲般大小的弹片,悲恸欲绝地说:“爹,你不是逃兵!不是逃兵哇!”辛开溜的一生,是卑微与崇高并存的,坚韧的生命意识烛照着他的一生,迟子建塑造了一个卑微却不卑贱,勇于抗争的生命形态。

无论是安雪儿、单四嫂子还是辛开溜,龙盏镇的小人物们在面对悲痛的人生变故时,依旧能够不卑不亢地默默承受。他们也曾感到过失望,但都没有走向绝望或者放弃生命,这似乎是消极的安于天命,却也是一种倔强的体现。

二、罪与罚的救赎意识

如迟子建所言,《群山之巅》是一次“爱与痛的命运交响曲,罪恶与赎罪的灵魂独白”。基本上小说的每个人骨子里都流淌着罪恶与赎罪的血液,文中随处可见罪与罚的因果报应。或许由于“北方民族的宗教信仰,尤其是萨满教和泛神论对她的世界观和文学创作给予了深远意义的影响。”③“善恶”以及“因果”在遲子建小说中表达得淋漓尽致。在《群山之巅》中,迟子建就为我们刻画了几个因为罪恶而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的人物,作者赋予他们极端的“善”与“恶”,让我们洞察真实放大的人性。

(一)消沉的救赎者

小说中的唐眉是作者精心刻画的典型。她是唐镇长的女儿,家庭优越、年轻貌美。大学时由于嫉妒,一时冲动投毒伤害同学陈媛,导致陈媛呆傻丧失生活能力。在得知陈媛退学回家后生活十分悲惨后,唐眉在医学院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拒绝留在大城市,带着陈媛回到龙盏镇孤独寂寞地生活。唐眉的‘恶来源于嫉妒,因为妒忌而犯下的罪恶让她赔上自己的青春和幸福,陈媛的痴呆让她背上了永远的精神枷锁。唐眉是痛苦的,“我已经在监狱中了!四周的山对我来说就是高墙,雾气就是无形的铁丝网,这座木屋就是我的囚室,只要我面对陈媛,我的刑期就永无终结。”然而她的救赎却是消沉的。作者借安大营的口说出“唐眉堕落了”。她选择永远陪伴着陈媛,用近乎自残的方式自行结扎,当人情妇,用余生的孤单来获得心灵宽恕的慰藉。

(二)善良的内疚者

相较于唐眉,作者在理容师李素贞身上投入更多的是弱势者的同情。李素贞是一名理容师,整天与死人打交道,似乎更加能懂得并关照生命。她对名义上瘫痪在床的丈夫不离不弃,也因职业的特殊而饱受人们的冷落与疏远。直到遇见了身为法警的安平,两颗不被世人理解的心灵惺惺相惜。李素贞与安平在一个暴风雨夜的约会,间接造成了瘫痪丈夫的死亡。李素贞从此陷入深深的忏悔,在法官的面前,李素贞只是说“我把他害了”。她陷入了自己精神上的无期徒刑,拒绝了安平的爱情,让自己孤苦余生。李素贞的‘恶是值得同情和宽恕的,而她的自我救赎在一定程度上是人性‘善的升华。

(三)挣扎的忏悔者

小说中的林大花,是作者塑造的另一个罪与罚的救赎者形象。她“不施粉黛,像山野间一枝摇曳的雏菊,说不出的俏丽。”然而,因为金钱的诱惑,走上了罪恶的深渊。迟子建对于林大花,似乎没有李素贞和单四嫂的关照,可能是由于朴素和回归自然的人生观。对于她的罪恶人生,迟子建没有付诸太多的温情悲悯,林大花的罪恶源于追名逐利,她的思想受其母亲影响,妄图用身体过上享受金钱的生活。安大营与林大花有着朦胧的情愫,甚至因为唐眉而间接影响了林大花和安大营。林大花因为一时贪念,使安大营丧失了年轻的生命。安大营的死对她进行了深入地灵魂拷问,她身负愧疚,并从此走上了赎罪的道路。作者用较浓重的笔墨书写了这一转变的过程,林大花先前怕黑,而事发后她怕白,一明一暗的对比,彰显了林大花心境的转变,她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用一生去赎罪和忏悔。显然,作者在她身上也进行了温情的关照,但显然批判大于同情。迟子建在小说中以自然生命意识摒斥物欲异化人性,人性的纯真,在于健全的人格,作者对林大花的批判与救赎便来源于此。

三、结语

《群山之巅》中迟子建完成了对底层小人物的生命书写,无论是散发着人性光辉的安雪儿、辛开溜、单四嫂,还是在罪与罚中进行自我救赎的唐眉、林大花、李素贞,都能夠看到他们的人性美,最质朴的人性魅力。迟子建秉着一贯的宗教情怀,给小说中的芸芸众生最大的善意和人性的温情,开出人心向善的药方,以期获得健康健全的人格,从而获得真正的心灵自由。也许这是最打动读者的地方,也是对现代文明下灵魂的烛照。

注释:

①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②陈晓明.不死的纯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③韩春燕.神性的证明:解读迟子建小说的“原始风景”[J].小说评论,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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