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的沉思:唐君毅思想与罗光思想之比较

2017-07-07 17:23胡慧莲刘悦男
学理论·下 2017年7期
关键词:现代性

胡慧莲+刘悦男

(1.哈尔滨商业大学 商业经济研究院,哈尔滨 150028;2.哈尔滨金融学院,哈尔滨 150028)

摘 要:“现代新儒家”和“台湾新士林哲学”是现代中国哲学史上两个重要的学术流派,它们在中国哲学史上展现了各自的特色,也表现出来不同的价值意义。唐君毅和罗光分别是两个学派的重要代表,对二者的比较不但使我们能够了解他们思想的不同,也可以使我们了解两个学派的不同价值取向和特点。

关键词:唐君毅;罗光;现代性

中图分类号:B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7)07-0112-02

20世纪的中国哲学史是一部受西学刺激的中西哲学比较与融合史。面对中国现实“满目凋零”的景况,现代新儒家唐君毅和台湾新士林哲学家罗光进行了深深的思考,探索出现代性背景下两种不同的路径。

一、生命的抉择:心性还是信仰

罗光曾称唐君毅为“整理中国哲学最用力者”,然而事实上,罗光与唐君毅一样,都是“创新型”的学者,具有融贯中西的气魄,最终建构了属于自己的哲学体系。

不同身份的不同使命。唐君毅是现代新儒家中“文化意识宇宙中的巨人”。作为现代新儒家的学者,他的思想就带有现代新儒家的特色。现代新儒学具有三大特色,即以儒学为本位,寻求中西合璧;以“返本开新”“内圣新外王”为新的时代任务;以平和开放的文化心态,公正地審视各国文化。这样的学派特点就决定了唐君毅的学术身份,也决定了他的文化使命:使中国传统儒家文化重新获得当代的意义。因此,唐君毅一生都实践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伟大抱负。他的思想体系就是对这一使命的完成和说明。

罗光既是台湾天主教最高神权的象征,也是台湾哲学界的权威,一般认为他是台湾新士林哲学的真正创立者。作为天主教主教和台湾新士林哲学的开山之人,罗光的研究重点就在于研究士林哲学的义理架构,研究近现代西方哲学并与当代哲学思潮对话,重新诠释中国文化与哲学,比较并融合中国哲学和士林哲学,探寻中国文化和基督教精神的融合,探讨中国哲学的未来走向六个方面。这也就是中国文化的“福音化”和士林哲学的“本土化”问题。

一个时代的共同问题。唐君毅和罗光有着共同的时代背景,共同的时代问题。这个时代是一个巨变的时代,由战争到和平,由传统到现代,由穷苦变富庶,这个时代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一个,即现代性问题。现代性是一个创造与毁灭并存的过程,它试图给人类以美好的图景,却以对人类造成的毁灭性证明了它的存在。

唐君毅哲学是现代性浪潮激荡下的产物。唐君毅忧患于民族文化,他看到了在现代性的冲击下迷失方向的中国对西方文化产生了盲目崇拜,放弃了自己民族的文化,中国文化处于一片“花果飘零”当中。他也看到现代性对整个文化传统的反叛,传统文化的价值完全被抹杀了,中国文化本身之根也瘫痪了。唐君毅哲学就是为此开的一剂良方。

在台湾现代性的步伐更是迅速,罗光所要感受到的冲击更大。罗光作为一个中国天主教主教,面对着“中国”这一特定的文化历史环境,他必须对中国现实的一系列问题给予解答。他对现代性的回应就是信仰的高扬,因为在他看来精神生命是高于物质生命的,现代性给人们带来物质享受的同时,也残害了精神生命,所以要克服这一问题,就是对精神生命的复归,所以他的理论旨趣在于生命的超越,追求一个圆融的精神世界。

相同路径不同的结论。无论是台湾新士林哲学还是现代新儒家都主张文化的“返本开新”,而其“开新”的方式和途径都是中西文化的结合,然而其终点和结论却是不同。

唐君毅哲学的体系是在中西文化的激荡下产生的,他的思想本身就具包容性,这种包容性包括横向的文化之间、学派之间的交流,也有文化内部的各学科的贯通。他指出中西文化就像上帝的左右两足,左足使人类精神分散展开,向外扩展则伤人,右足使人类精神内敛凝聚,向内收缩则伤己。因此,未来人文精神的发展就是两足互相了解,互相配合,互相尊重,达到文化的多途发展,即实现人文精神的新开展。由此,“开新”的过程与途径便在于构建了融科学、民主、宗教与道德伦理于一体的新人文精神。

罗光认为这种新人文精神仍然是以儒家人文精神为主体的,并没有实质上的超越,只是一种内在的超越而已。因此,罗光在肯定中西文化融合的基础上,另外追求一种外在的超越。他在肯定中西文化的基础上也做了价值上的抉择,在优长与弊端的对比中,罗光选择了天主教的信仰。罗光所肩负的使命就决定了他哲学思想的特点。作为主教,他肩负着天主教本土化的重任,作为中国学仁,他又有发扬传统的责任,作为现代人,他更是有着对现代性的必要沉思,这三项使命就决定了他的思想“以中国儒家传统的生命观,做哲学系统的主干,用士林哲学的形上思想和伦理思想,以及宗教思想予以发挥”[1],最终在终极价值上选择了天主教信仰。

其实,唐君毅和罗光在宏观方面的不同都是导源于其身份地位的不同,主教的身份就决定了罗光终其生都以对“天主”的信仰为大,而现代新儒家大师的身份就决定了唐君毅的价值取向是儒家式的。

二、生命的回应:本土自植还是仰赖恩典

唐君毅和罗光这种不同的抉择在其中国文化观、宗教观和对现代性问题的回应上多有体现,展示出其最终的价值选择是出于发自生命根底的回应。

中国文化观的比较。在中国文化观上,罗光和唐君毅表现出了很大的一致性。他们都认定中国哲学是一种人生哲学,都是讲生命的哲学。唐君毅将儒家心性学界定为“为人之学”,也就是使人成为人的学问。罗光明确地指出整个中国哲学就是人生哲学,就是生命哲学。他们也都承认中国哲学有其优点和不足。唐君毅一面用“金字塔”“铁路”“十字架”和“伞”的比喻来形容中国人文精神的不圆满,一面极力推崇中国“天人合一”等精神。罗光将整个中国哲学精神融进一本《中国哲学的精神》,也指出中国哲学缺乏西方哲学的理则学和科学的方法。二者对中西文化的融合深表认同,认为中国文化将来的发展必定是中西文化的融合。

唐君毅和罗光在中国文化观上虽有很大的一致性,但是掩饰不了其态度上的差别。在唐君毅的研究中表现出了对中国文化的极端自信。其研究中国文化的重点不在于指出中国哲学的现状,他研究的目的是使人回头看,发觉原来被丢弃的竟然是宝贝,也就是重新建立中国人对民族文化的自信。所以在唐君毅心目中中国文化是绝对优越的。而罗光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则更为客观公允,他研究的目标不在于高扬或贬抑中国文化,他只想寻求中国哲学的新发展。所以在研究过程中,他将中国文化当作人类精神的一种财富,对中西文化进行了融会贯通。在其建构生命哲学体系时,儒学仍为一大主体,但在根本价值上却选择了天主教信仰。

宗教观的比较。唐君毅将宗教界定为一种高级精神。唐君毅认为“一切不同之宗教信仰,其真正植根处,只能在人之善良的心”[2]。真正的宗教精神,即“是一种深切地肯定人生之苦罪之存在,并自觉自己去除苦罪之能力有限,而发生忏悔心,化出悲悯心;由此忏悔心、悲悯心,以接受呈现一超越的精神力量,便去从事道德文化实践之精神”[3]。宗教精神是一种超越的精神,是一种能够愈合社会现实伤口的精神。因此儒学就是儒教,它虽然不同于一般宗教有一至高无上的上帝或神,但它却有代表超越性的天帝或天,也并不排斥上帝或神。儒家中的天人合德之尽性立命思想、三祭思想和礼乐精神最具宗教色彩,是儒学的宗教因素,也是未来宗教发展的土壤。

罗光对宗教的界定是与唐君毅不同的,甚至唐君毅这种宗教观念还是被罗光所批评的。虽然宗教可以劝人为善,虽然宗教可以补足社会的偏颇,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宗教的真实意义,因为其他手段也可以达到同样的结果。真正的宗教是“人们对于至上无限的神灵,所有的信仰,所执行的敬礼。”[4]“宗教的意义,是讲明人和神的关系,并教人实行这种关系。宗教合理不合理,是指所讲和所行的人神关系,是否合理。合理的宗教当然可以发扬人的精神生活。”[5]因此宗教不仅是一种高级精神,它还包括天主的启示和对来生的信仰,从结构构成上说,它要有教义、司祭和仪式。在此严格意义上来说,儒学并不是宗教。

对现代性问题回应的比较。现代性问题在哲学上表现为形而上学消解、主体性的彰显和神位的下降三方面。在形而上学消解问题上唐君毅和罗光回应是一致的,他们都认为反形而上学是一种愚昧的想法,拒斥形而上学是不可能的。唐君毅指出形而上学是一种人的学问,是人内在本性的体现,因此有人存在,就会有形而上学存在。罗光则直接明了地说,“哲学没有形而上学,就像一座房屋缺乏根基,形而上学不正确,哲学便会像建筑在沙滩上的房屋经不起风吹雨打。”[6]

对于主体性彰显的问题,唐君毅通过“我感故我在”和“我要求故我在”的命题建立了其哲学体系的根基,从其本体论根基到人文活动处处都张扬着人的主体性。在罗光的生命哲学体系中,他一直强调“人是按照天主的肖像造的”,人高于其他萬物。其整个生命哲学就是紧紧围绕“我的生命”开展的,探讨了生命的各个方面,这是对主体性最大的高扬。

面对神位下降的问题,二者却表现出来极大的不同。唐君毅面对宗教进行了深深的思考,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宗教观:一方面顺应时代潮流,对传统宗教进行消解;另一方面逆时代潮流,以独特视角建构新的宗教,宗教置于心体之下,这就削弱了上帝、神至高无上的地位。罗光对这一问题是温柔地抗拒着。对于他来说,“神”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信仰的表现,乃是生命的活动”[7],信仰就是生命,生命就是信仰。生命因天主而来,因天主而有,因天主而有价值,也因天主而满足,这样的生命是实实在在有着落的,是安定的。在其整个生命哲学体系中他都立足这一立场,强调精神生命的超性超越,高扬神荣耀的存在。

总而言之,唐君毅和罗光因身份和地位的不同,导致了其在治学上虽用相同的方式,也会有不同的观点;虽然学术背景相同,但是面对问题的解决办法却不尽一致,从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哲学体系。这两种体系也恰恰表明了各自的学术立场:现代新儒学的儒学立场和台湾新士林哲学的天主教立场。

参考文献:

[1]罗光.生命哲学再续编[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4.

[2]唐君毅.中华人文与当今世界[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唐君毅.人文精神之重建[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罗光.天主教教义再版[M].台北:辅仁大学出版社,1985.

[5]罗光.士林哲学实践篇·绪论再版[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1.

[6]罗光.中国哲学的展望[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7.

[7]罗光.耶稣基督是谁[M].台北:辅仁大学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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