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简史

2017-07-08 12:06史宇
齐鲁周刊 2017年25期
关键词:冰棍冷饮雪糕

史宇

夏天是什么?夏天是泡在泉水浴场的舒畅,是柳树下喝茶吃瓜的闲适,是湖边潭畔的微风蒲扇,夏天尤其是人们手中那根冒着“热气”,凉丝丝的冰棍。没有冰棍的夏天,就像没有星空的童年。冰棍于我们,承载了无数的浮沉回忆,只要那甜蜜浓郁的味道袭上舌尖,不论你身在何方,都能感受到来自那冰爽世界的一股清流滑过心田。

古代的纳凉利器

中国人吃冰棍的可考历史从唐代开始。

甚至更早,1976年,秦雍城遗址考古曾发现春秋时一座冰窖,其藏冰量达190多立方米。朝廷中有专门的官吏负责每年寒冬时凿取冰块进行储存。《吴越春秋》上也曾记载:“勾践之出游也,休息食宿于冰厨。”我们有理由想象,那时候的冰厨里,或许也有凉丝丝的冰棍。

到了唐代人们就已经会制作并公开出售“冰棍”了。大木桶里放上冰,撒上盐以降低冰的融点,再将盛有蔗糖水的小铁盒排列在桶中,插入小木棍,过一会儿,就冻成了冰棍。唐时的冰棍儿带着一股诗韵,曲高和寡。唐代的冯贽在《云仙杂记》里写道:“长安冰雪,至夏日则价等金璧。”杜甫也感叹“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远望上流社会中公子佳人们食冰避暑。可见,冰块虽好,也非人人消食得起的。

北宋时期,人们已经能吃上各式各样的冷饮了,刨冰被发明出来。到了南宋,冰棍儿沾染了宋词风,用冰降温也就吹到了民间。据记载,南宋市集上的冷饮更加琳琅满目,夜市的冷饮铺甚至要卖到三更时分才打烊。《武林旧事》中就描述杭州有贩卖各类冰饮品类,如雪泡豆儿水、雪泡梅花酒。那时,人们把果汁、牛奶、药菊、冰块等混合调制成冰冻的饮品,取名叫冰酪,普通人家都买得起。

宋代与冷饮的繁荣相伴,一种比较原始的“冰箱”也在宋朝出现,叫做“冰鉴”。是一种双层的木桶,下面有基座,上面有盖,中间有夹层,把冰块放到夹层里,盖上盖子,好长时间都不会融化。

晚清文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记载:“京师自暑伏日起至立秋日止,各衙门例有赐冰。届时由工部颁给冰票,自行领取,多寡不同,各有等差。”这时候的冰已经作为福利分发了,就是不知普通公务员能否领到?

饮冰逐渐成为一种文化。《红楼梦》里有很多夏日用冰的桥段。贾宝玉被打得奄奄一息,却想着要喝酸梅汤。酸梅汤便是民间传统的清凉饮料,在炎炎夏日里喝一杯冰镇酸梅汤,能生津止渴,消暑气。第35回中还提到一种汤类——荷叶羮,荷叶色青绿、气芬芳,也是适合夏天的一种养生饮品。

中国人喜冰,不限样式,不论是什么样的冰、冰饮,还是冰棍儿,吃冰的历史已经有3000多年。从最原始的冰到后来皇宫里用奶和糖制成的冰棍。到了元世祖忽必烈时代,皇宫里又有了类似现在冰激凌的食品,叫做冰酪。后来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离华回国前,元世祖才让人把这种珍品的制作方法教给他。马可·波罗回去后,又把这种制作方法传给了意大利王室,意大利王室把这种方法保密了约300年,到1533年,法国国王和意大利人结婚以后,制作冰酪的方法才由意大利传入法国。

可见,至少在吃冰棍这件事上,西方文明的进化是在东方文明的帮助下完成的。

俄式冰棍:穿越岁月的丝线

作為冰棍的狂热者——俄罗斯人,饮冰文化对其来说是舶来品。

据说,俄罗斯最早接触到冰激凌的是沙皇和贵族,不过,随着俄罗斯受到欧洲文化的熏染,舶来食品增多,寻常百姓的厨房也出现了冰激凌。再后来,作为甜食的冰激凌,便逐渐成为俄罗斯上至皇庭,下至百姓的生活必需了。至18世纪末,俄罗斯冰激凌文化开始蔓延,成为首都圣彼得堡酒吧、餐厅、咖啡馆和甜食屋不可或缺的一道甜食,对贵族之家而言,冰激凌乃餐后必备甜食。

1794年,圣彼得堡出版了一本烹饪新书,详细讲述了用红莓果、草莓果等俄罗斯野生浆果制作冰激凌的方法。可见,那时俄国人不仅离不开冰激凌,而且还善于就地取材制作冰激凌。冰激凌就这样与其他传统食物一样,成为俄罗斯人餐桌上的必备食品。更有趣的是,从保罗一世到亚历山大三世的御膳食谱中,冰激凌与红菜汤、夹馅面包、清蒸鲟鱼、小牛肉、罐焖鸡、罐焖鹅、露笋及甜粥一起,被誉为沙皇钦定的俄式大餐中必不可少的美味。

俄国作家托尔斯泰在其文学名著《战争与和平》中,就有关于冰激凌的精彩对话。俄罗斯诗歌王子莱蒙托夫甚至膜拜冰激凌,他不仅在日常生活中以冰激凌大宴宾客,还将冰激凌献给了他的著名悲剧《假面舞会》:剧中尼娜吃下丈夫下毒的冰激凌身亡。当然,彼时俄罗斯文豪们接触到的冰激凌和现在的冰激凌不一样,那时冰激凌的原料如牛奶、奶油、蛋黄、野果,还有花朵的精油和植物的香料,比现在要馥郁得多。

但是,到了19世纪下半叶,圣彼得堡冰激凌作坊的冷饮制作师和持有人,逐渐被西方人取代,当时最著名的是意大利甜点师萨尔瓦多。俄罗斯古典作家帕纳耶夫在其1857年的短篇小说《沙尔罗塔·费德罗芙娜》中写道:“野餐租用林学院别墅,烹饪由彼得堡著名厨师杜梭掌勺,甜食和冰激凌是萨尔瓦多所做。”圣彼得堡知名的冰激凌制作和销售商,还有瑞士人伊思列尔,他是第一位由俄国皇家颁发了冰激凌特许经营执照的西方人。数年后,伊思列尔在亚美尼亚教会的二楼上开了一家咖啡馆,它坐落在圣彼得堡最繁华的涅瓦大街上,史书记载,伊思列尔的冰激凌享誉俄国首都。

19世纪末,俄罗斯又出现了冰棍,这标志着冰激凌已经彻底大众化了。虽然苏联建国初期,曾不屑地斥责冰激凌为“资产阶级低级趣味”和“败坏工农革命政权”的旁门左道。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冰激凌的态度逐渐缓和,从抵制转变为认可和鼓励。后来竟开办了国立冰激凌学校,专门研究冰激凌的制作和营销。

如今,根据俄罗斯冰激凌和冷饮生产协会统计,80%的俄罗斯厂家采用植物油生产冰激凌。就是说,俄罗斯冰激凌已经彻底抛弃了不放任何添加剂的苏联传统,现在俄罗斯生产的冰激凌,也毫不例外地添加了炼乳、食用颜料、乳化剂和固化剂等。当然在味道上,俄罗斯冰激凌也不可与苏联冰激凌同日而语,但俄罗斯人对冰饮的喜爱却永无消退。在俄罗斯,有这么一种说法:俄罗斯冰激凌是一根穿过岁月的丝线,一边牵连历史,一边紧系着未来。

中国冰棍的大航海时代

在中国,如果你是90年前后出生的孩子,90年代应该是你一生中嗜雪糕如命的阶段,当然也恰好是中国冰棍的大爆炸时期。从叼着两毛钱一根的糖水冰棒四处游荡,到小学时以小布丁为货币单位吹牛打赌,再到咬着牙请喜欢的姑娘吃三十块一个球的意大利冰淇淋,人民币在膨胀,冰棍换了一副打扮,依然是生活中最美好的存在。

80年代的冰棍,是一种又长又直、只有甜味的冰棍。自行车后座绑着保温箱的阿姨停车下来,掀开保温箱上的厚棉被,站在树荫底下一阵叫卖,就能吸引来一群流着鼻涕、眼神里充满欲望的小孩。那时候的冰棍是奢侈品,两毛钱一根,大家七手八脚凑钱买一根,你一口我一口,毫无顾忌地咽下对方的口水。

后来,更衛生的冰棒分享装出现了,那就是七个小矮人。撕开薄薄的塑料包装纸,七个五颜六色的矮冰棒依偎在一起,只要在座的不是刚好七位小伙伴,冰棒的分法就永远是一个考验友谊的问题。雪糕制造商大概知道这种奇数的孤独,所以创造了双棒雪糕。

而同时期的大城市上海,光明牌盐水棒冰正如日中天,而这种甜中带咸的冰棒在50年代光明还叫“益民食品厂”的时候就已经火了。光明牌奶砖则是上海人民的哈根达斯,八十年代,一块115克的奶砖只卖一元钱。其奶味非常浓郁,口感细腻。有人切块吃,有人放在碗里等它化成圆柱形再吃,有人浇雪碧或可乐吃,那是走在历史车轮前面的自制麦乐酷。

还有孩子们曾经最爱的娃娃头冰棍,它其实是一个意大利头,因为它是由意大利引进的几条生产线制作的。它的脸在中国被大量模仿,掌握了这种复杂工艺的伊利紧随其后推出了自己的娃娃头,叫做小雪生。

在这之后,各种形式的冰棍被推出,常见的有天冰大果、巧克力棒、大头火炬、三色杯……旺旺碎碎冰此时也开始在超市和小卖部的冰柜里大量出现,掀起了长直冰棍的复兴风潮。

在外国雪糕资本深入内地的同时,大广东的民族雪糕五羊牌也在傲视群雄。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五羊牌就开始进军冷饮领域。五羊牌雪糕一诞生便成为华南独霸一方的消夏良品。除了味道层出不穷的五羊甜筒,还有红绿灯、飞鱼脆皮、红豆批、绿豆批和现在已经消失了的蛋奶批。

在境外奶油势力的冲击下,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奶制品巨擘伊利和它的影分身蒙牛开始孜孜不倦地制作奶油雪糕,比如伊利牧场小布丁和蒙牛布丁雪糕。蒙牛和伊利,这两个坐落在同一城市的雪糕霸主的垄断竞争已经到了何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历数雪糕界各路英雄,东邪有光明,西毒有天冰,南帝是五羊,这些都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但是北丐一位,既不属于伊利也不属于蒙牛。

与此同时,国内许多雪糕品牌在努力复刻“老冰棍”。无数种不同品牌的老冰棍披着怀旧的外皮冒了出来,堪称雪糕界的文艺复兴。事实上这种热潮至今仍在延续。不过,人们开始对商业街边红卫兵打扮的卖冰棍少男少女审美疲劳了。

这是中国冰棍的大航海时代,无论你对饮冰有何种喜好,都可以在纷繁的市场上找到挚爱。别说你不爱吃冰棍,因为如果没有冰棍,你难免会质疑:那些陌生而遥远的夏天,追逐打闹的院子,白花花的太阳,没完没了的蝉鸣,究竟存在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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