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我不会这样做

张君燕

我在書房里写稿子，母亲在客厅里走动，她的脚步沉重，“咚咚咚”震得楼板响。过了一会儿，电视机里反复吟唱的“哪哈呀呵哪呀咿呀嗨”的戏曲歌词，把我刚捋好的思路给打断了，我烦躁地起身，对母亲大喊：“烦死人了！”然后，狠狠地摔门而去。

难得一次提早下班，我兴冲冲地买了菜，给母亲做了她爱吃的鲫鱼炖豆腐。饭菜摆上桌，母亲却从冰箱里端出两盘剩菜，“这是前天没吃完的菜，扔了怪可惜的，我先把这个吃了吧！”“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吃剩菜。”我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夺过母亲手里的剩菜，一股脑地倒进了垃圾桶。

母亲在小区里和大爷大妈们聊天。提到我，母亲一脸的自豪：“我女儿可厉害了，会写文章，很多报刊上都有她的作品……”母亲滔滔不绝地说着，有的没的一顿乱夸。在大爷大妈们的注视中，我冷着脸打断母亲，起身自顾自地走了。

买了新衣服回到家，母亲一一提意见：“这条裤子腰太低了，那件裙子有点短，还有这件衬衫太薄了……”“你不懂！”我一句话就噎了回去。早上出门上班，母亲追着往我手里塞雨伞。我指着外面的大太阳，不耐烦地说：“这天气怎么会有雨？再说即使淋一点雨也死不了！”……

是的，如果是二十年前，我一定会这样做的。而在那时候，这些场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那时候我正处在叛逆期，本能地想要反对母亲的一切，包括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饮食习惯，甚至包括她对我的夸奖和关爱。

但是，二十年后，我不会这样做了。因为我知道，乡下艰苦的生活让母亲的步伐变得大而有力；让她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因为太爱，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下最优秀的孩子；也是因为爱，所以紧张着孩子的一切……

所以现在，我会坐在白发的母亲身边陪她听戏剧，耐心地跟她讲科学饮食的重要性，微笑着听她在众人面前夸我，乖乖地听她的话，穿上秋裤，带着雨伞。因为我发现，时隔多年，我突然弄懂了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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