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传

席小平

近来，沪通两地隆重纪念艺术大师吴昌硕先生诞辰173周年，王个先生诞辰120周年的活动在电视报刊，乃至网络上广为传播，不仅使我对这两位19世纪、20世纪吴门国画艺术的大师与杰出的代表性人物产生莫大的敬仰，而且对我的忘年交、亦师、亦友、亦父的吴派海门嫡传弟子，在京著名大写意花鸟画家，林心传先生与他的艺术再次产生浓厚的兴趣。

对于中国美术史来说，吴昌硕大气磅礴的绘画艺术，是清末鸦片战争以来，备受蹂躏的中华民族激愤求强的民族心态在艺术上的表现，是大写意文人画发展进入现代的具体体现，也是传统文人画按着自身规律在现代社会条件下的继承与发展，其绘画艺术开创了文人画的新纪元。而王个先生作为当代中国著名金石书画家、艺术教育家、上海中国画院的老院长，特别是早年投身于吴昌硕先生门下，成为吴昌硕先生晚年的入室弟子，吴门嫡传，他不仅很好地继承发扬了吴派艺术的优秀传统，毕生致力于中国金石书画艺术的探求，全面弘扬和发展了吴派艺术的精华，而且以他精深的文艺修养，融会贯通，注入诗、书、画、印之中，逐渐形成了他晚年独具风格的特色，被誉为真正的“当代缶庐”，名声显赫海内外，成绩卓著的吴门新一代大家。而作为吴门嫡传弟子，上世纪三十年代便成为海门王个先生入室弟子，从少年、青年、中年、一直至老年，跟随老师学画五十多载的林心传先生，则是王个先生弟子中功力深厚，诗、书、画、印全面、特色鲜明、自成风格，在花鸟画领域颇有建树，得到吴派艺术真传，至今为止，从上海到北京乃至全国，为数极少的嫡传高龄著名海门吴派画家。

少年时便成为王个先生入室弟子

书香世家出生的林心传，读小学、中学时便开始临习吴昌硕花卉画册。后因绘画突出，被父亲同事当时上海著名画家，也是王个先生的弟子，自己日后的师兄刘伯年看准，并亲自推荐给了王个先生。

那是一个让人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这些年，只要想起这段往事，林心传先生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一种师徒间的情意，一种感恩的情绪，乃至一种师兄弟间的情感就会油然而至。大约在师兄刘伯年将他的作品提交个先生之后的一周，先生欣然应允。那天下午，在父亲和刘伯年先生的陪同下，林心传第一次踏进了个先生在上海吕班路幸福坊的寓所。那是一间不大的小客厅，来参加拜师仪式的有个先生的亲朋好友，部分教师与学生，林心传先生记忆最真切的有老师兄刘伯年、翁继予、刘浩然，还有个簃先生的族兄王调之等。仪式开始，林心传先生正式向老师行了叩首大礼，然后起身回头向几位师兄拱手作揖行见面礼。之后，大家随同老师来到了个画室，老师随即铺纸挥毫画了一幅红菊，嘱咐林心传拿回去临摹。时间整整过去了80载，但林心传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一个秋天的季节，那年老师刚刚近中年。而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林心传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海门吴派弟子，从此，暑往寒来便如饥似渴地学习吴派绘画艺术。遇海派名家来老师家拜访、交流、切磋画艺，如陆抑飞、朱屹瞻、吴湖帆、陆伯龙、王狮子、郑集宾等，王个老师便给了他多方学习的机会。前辈们经常点评他的习作，手把手教他绘画，有时甚至和他合作绘画，经常在他的作品上题词。直到今天，网上还流传着林心传少年、青年时和吴湖帆、陆抑飞合作的作品。这一生，王个先生为许多学生点评过作品，但大段地整幅作品的点评、长篇幅点赞，对林心传先生几乎是最多的，这在师门几乎是仅有的。看着那一幅幅出自大家的点评，连我这个晚辈人都生出了一种亲近与钦佩的心情。

诗、书、画、印全面的艺术名家

王个先生是花鸟艺术的大家，又是著名的学者诗人、书法家、篆刻家。海门吴派艺术在其文学修养、诗文、辞章及金石、篆刻和书法方面的深厚功力，是其绘画艺术能借古开今的重要条件，也是其流派艺术面貌形成的重要因素。那些年，在個老师的门下，不仅学绘画也学画理，学辞章、书法、篆刻，样样都经老师把关。当然，之前林心传先生也一直在向海派的前人赵之谦、任伯年和祖师吴昌硕学习，尤其学习他们的书法、篆刻、金石、诗词等，老师还引荐他拜访高冠华、何香凝、夏衍、吴作人、陈半丁、丁非厂、李可染、李苦禅、郭味蕖等美术界的领导、大师和名家，使林心传一次次受到大师们艺术思想、艺术修养、艺术技艺的熏陶。从小的童子功，扎实的基础，科班规范的学习，从高起点到一步步走向成功。如今，他不仅是著名的绘画家，其作品被社会广泛认可，被绘画界收藏界广为收藏，而且还是著名的诗人篆刻家，出版了好几本诗集，特别是题画诗别具一格，为自己和别人篆刻了数百方印章，也是著名的书法家，经常有社会单位、重要场所、国家机关、大学、请其题词、题匾、撰写大幅书法，甚至寺庙请其题词、写长联、为大雄宝殿题匾。如今他的作品几乎幅幅都诗书画印长跋齐全，可谓名副其实的诗书画印修养全面的艺术名家。

艺术画风自成一体

从20世纪30年代成为个入室弟子到1988年老师离世，林心传作为艺术大师吴昌硕先生的第三代传人，追随老师整整五十多年，而如今作为海门吴派弟子已整整八十余载。经过一生的勤奋学习钻研继承与发展，林心传先生不仅早已是国内著名的海门吴派大写意画家，较为全面地继承了吴派艺术震人心魄的大写意画风，其艺术遒劲厚重，气势雄浑，而且继承和发扬了吴派艺术含蓄深厚的文人精神，文学、辞文、金石、戏曲、音律等融入其中，加之其个人的品格才情和学问，终于形成了他自己郁勃亘古，奇拙老辣，气势开张，豪气尽显，却又色彩明丽鲜活，运笔挥洒流利，灵动洒脱如行云流水般的个人风格。这在我一次次观他绘画时，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他快速的大写意创作，于酣畅的笔墨间，神采飞扬的气度下，走笔如疾风暴雨式的创作情景，经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而进入八十岁，特别是步入九十岁之后，他的创作运笔用墨更加自由、奔放，画面构成更加简洁、空灵，不时的大段留白更具韵味。在继承吴派笔墨豪放浑厚凝练遒劲的同时，注重自己个人的书写特色和绘画风格，更加注重作品构成的自然状态、心理因素和心理构成。追求一种陈式的解放和突破，追求一种心理和精神的释放和飞跃，从而使作品处处体现出一种自我意识，自我情趣，自我创造和自我风格。通过他的这些创新和突破，有力地发展了海门艺术，丰富了吴派绘画的风格特色，难怪个先生每每见其作品时便很欢喜。1972年5月，老师见其《杏花图》一幅便题词到：“心传弟子寄示近作杏花一帧，妙在疏淡有致，画到了杏花春雨情景，喜为润饰。个时年七十有七岁。”1978年在《杜鹃花》一幅又题到：“新泉此帧山花笔墨浑厚，气势磅礴，诸生中首屈一指，个题记八十二岁。”诸如此类的题句很多，可见老师十分的认可。

戏曲音律绘画颐养天年

常言说：“名师出高徒”，吴派历来名家輩出，作为吴派的名家大师之一，个先生可谓一生门徒众多，每每都在中国画坛留下了深深的铭印，而在继承和弘扬海门吴派绘画艺术，并多有成就的弟子中，林心传先生属非常坚定和非常成功的一位，尤其在北京的海门吴派弟子中，林心传属于高足，是真正意义上的嫡传。正如北京画院老画家王挥春先生所说：“林心传先生不但全面继承和发展了海门吴派艺术，具有了自己鲜明的个人风格，而且继承和发扬了吴昌硕先生操守高洁正派的文人精神，和王个先生高尚人格、人品的传统。”所以傅雷先生说；“唯有真有中国人的灵魂，有中国人的诗意，有中国人审美修养的人，再加之几十年的技艺训练和文化积累、思想修炼的人，才谈得上融汇古今，谈得上自成一体。”我想，林心传先生可以称得上是这样的一个成功艺术家。如今93岁高龄的他，依然精神焕发，笔耕不止，不仅画花鸟、也画道释、典故人物、名鼎配画、瓷器绘画等。而且至今对音律、戏曲、诗词爱不释手，不仅是京剧票友，而且是高手，经常由北京京剧院、中国京剧院燕守平等京胡大师为其伴奏。如此高龄的他，如今还能唱出老生的E调，不时还会创作一些音律和诗词。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在戏曲音律绘画中颐养天年。

八十载伏案挥毫，八十载不懈追求，这是一座艺术的高峰，林心传的写意花鸟画是吴派艺术从传统向现代迈进中达到了花鸟新境界的艺术，他的花鸟画，无论从何种角度审视，都具有相当高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