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人与花心各自香

留白

桂花，也叫木犀，常绿乔木，其花簇生，中秋盛开，其色乳白、鹅黄、橙红不等，香气极浓，醉人心脾。比起其他奇花异卉，桂花进入诗歌的时间稍迟。

不事张扬的“香草美人”

最先把“桂”写进诗歌的是大诗人屈原，他在那些南方水土孕育的《楚辞》里，以浓墨重彩把“桂”之意象植入了“香草美人”的象征谱系。

桂花其性坚忍，生不择地，山间岩下，随遇而安，其树颇有松柏之志，四季常青，这使她和一些庭院温室里的娇贵之花判然有别，成为诗人们托物言志的绝佳素材。如李白《咏桂》诗云：

世人种桃李，皆在金张门。

攀折争捷径，及此春风暄。

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

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

清阴亦可托，何惜树君园。

此诗全用象征手法，“金张”分别是指汉代金日磾和张汤这些世代贵胄的豪门望族，“桃李”则是影射那些攀龙附凤之徒，而“南山桂”则被赋予高洁的节操，自然是恃才傲物的诗人的自况了。

桂花的品性的确很像一类人，与世无争，自开自落，秀外慧中，不事张扬，她的花期虽短暂，却以鲜洁的色彩和馥郁的芳香留给世人一段美好的记忆。

“孤芳”犹在的浪漫

因为桂花被赋予了众多美好的品质，诗人们甚至不惜攀援折枝，盈手相赠。北宋文豪苏轼就有一首题为《八月十七日天竺山送桂分赠元素》的诗写道：

月缺霜浓细蕊干，些花元属玉堂仙。

鹫峰子落惊前夜，蟾窟枝空记昔年。

破诫山僧怜耿介，练裙溪女斗清妍。

愿公采撷纫幽佩，莫遗孤芳老涧边。

“月缺霜浓细蕊干”一句，不仅点明时令，也泄露了一次采摘桂花的浪漫事件，現在，那些曾经鲜润的细蕊已经干涩，而“孤芳”犹在，于是，诗人想起屈子“纫秋兰以为佩”的诗句，准备把自己采摘的桂花分赠给有着耿介节操的友人。此诗意象丰富，情境幽远，与桂花给人的印象非常吻合。

“花中第一流”的才情

不仅诗人爱咏桂，词人亦然。李清照和辛弃疾都写过数首赞美桂花的词作，例如：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李清照《鹧鸪天·桂花》）

少年痛饮，忆向吳江醒。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辛弃疾《清平乐·忆吴江赏木犀》）

天高气肃，正月色分明，秋容新沐。桂子初收，三十六宫都足。不辞散落人间去，怕群花、自嫌凡俗。向他秋晚，唤回春意，几曾幽独！是天上余香剩馥，怪一树香风，十里相续。坐对花旁，但见色浮金粟。芙蓉只解添愁思，况东篱、凄凉黄菊。入时太浅，背时太远，爱寻高躅。

（陈亮《桂枝香·观木犀有感，寄吕郎中》）

李清照竟把桂花当作“花中第一流”，说什么“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真是偏爱到了极点！无独有偶，南宋另一位女词人朱淑真《秋夜牵情》里有首咏木犀的诗写得更好：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人与花心各自香”——桂花的美真被这多愁善感的朱氏才女一语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