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怡昕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往事如浪潮似的,层层叠叠,许多记忆渐渐远去,唯有父亲的鼾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
夏夜静谧,皎洁的月光细细柔柔地洒落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他乌黑浓密的发间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均匀沉稳的鼾声从父亲的鼻腔中传出,细密绵长,久久回响,直达我耳根。仔细聆听,这声音忽高忽低,时而悠扬绵长,时而雄浑高亢,仿佛起伏的山脉,又如蜿蜒的流水,抚慰着我,令我安心。
平顺不总是生活的状态,艰难才是它的本来面目。那段日子,房东时常来讨房租,而父亲在生意上有一个大亏空,无法及时支付房租。父亲讨厌极了这样的日子,在艰难的生活中毅然决定买房子。可高涨的房价令他头痛不已,他不得不整天奔波于整个小城对比房价,爬遍所有的在售住宅楼,查看户型。他穿梭于大街小巷中,只為寻找一处可以安置我们一家人的住所。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八月的太阳毒辣得像一记记耳光扇在脸上、身上,父亲每日风尘仆仆,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紧锁的“川”字眉间流下,顺着下颌,在他粗劣的衬衫上濡染出一块深色。在他倒在椅子上的瞬间,我看见他那黝黑粗糙的脸上爬上了些许沧桑,高大的身影有了疲惫的样子,仿佛他扛着一座山。
那段时间,父亲总是睡得很迟,打各种电话,不断地咨询房价。我不曾记得伴我入睡的鼾声是何时消失的——父亲何尝安稳地睡过呢?彻夜充斥于空气中的,是他疲惫不堪的喘息声,以及无奈的叹息,大概生活的重担已压得他喘不过气了。这样的夜晚,漫长而痛苦,我们都无法安眠。在那喘息声里,我感受到的是一个父亲的铮铮铁骨,是一个父亲抗争生活的呐喊,是一个父亲心海中涌动不息的浪潮。此刻,我的心是压抑的,焦虑的。
窗外已现出浅青色的黎明,残余的夜色似乎不愿意离去。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发觉父亲早已出门。昨晚,父亲长长的喘息声仍刺耳地回响于我的耳边,如针扎般刺痛我的心——
何时,父亲的鼾声才能变成酣畅悠扬的乐音,伴我入眠,成为最令我安心的旋律呢?
(指导老师 朱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