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做一个纯粹牧蜂人

2017-09-08 23:20畅婉洁
民生周刊 2017年17期
关键词:刘辉蜂农刘勇

畅婉洁

很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在外面干保安的人都回来养蜂了,准备往外走的也都不走了,刘辉十分欣慰。

一排排的蜂箱整齐地排列在深山密林里,一群群的蜜蜂飞舞在山野花丛中,这里是湖南浏阳的大山深处。

一到蜂蜜收购季,深山里的蜂农就开始忙碌了,穿梭于蜂箱间,看蜂,摇蜜,孜孜不倦。一切都只是因为这片大山深处的“桃花源”,出产着口感纯正的蜂蜜。

蜂农忙碌起来了,刘辉也忙碌起来了。

“荒野牧蜂人创办于2009年年初,当时只是一间卖蜂蜜的淘宝小店,创立时的目标仅仅是想帮我弟弟把蜂蜜卖出去。”刘辉是荒野牧蜂人的创始人,离开北京回到老家湖南浏阳之前,刘辉还是《华夏时报》副总编辑,可谓是在京城媒体圈闯出了一番名堂。

仅仅是为了帮弟弟卖出蜂蜜这么简单?几年的回乡创业经历,刘辉看到了更远的前景。

开始

刘辉的弟弟刘勇,是大山里普通的养蜂人。刘勇养蜂的流花洞,离最近的山村还有十几里路。

酒香也怕巷子深。刘勇的蜂蜜掩藏在大山深处,几乎卖不出去。

地处湖南大围山的深山荒野,古老的养蜂方式保证了蜂蜜的质量,却也阻隔了蜂蜜的出路。山里很多地方没有手机信号,甚至连公路都不通,在这样的地方,除了蜂蜜厂家,养蜂人不知道能把蜂蜜卖到哪儿去、卖给谁。2008年,受到金融危机冲击,蜂蜜厂家风雨飘摇,大幅减少蜂蜜收购。像刘勇一样的蜂农,几乎处于绝境。

希望往往出现在绝望的时候。2008年年底,刘勇的大哥刘辉回来了。

刘辉曾是资深媒体人,学识广博经历丰富,却唯独没有什么生意经。刘辉喝着刘勇生产的蜂蜜,忽然有了想法:何不干脆在淘宝上开个店,看能不能把蜂蜜卖出去?2009年1月,这个叫做“浏阳荒野牧蜂人”的淘宝店上线了。

刘辉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让他没想到的是,多年喝蜜的主顾个个都修炼成了精,口味刁钻如同老酒鬼能够轻易辨别酒的优劣一样,刘勇的原生态土蜂蜜很快受到蜜精们的追捧,仅仅8个月,刘辉的淘宝店就上了4钻。

刘辉很快发现,按淘宝店当时的流量,不仅可以把弟弟自己所产的蜂蜜卖出去,还足可以把弟弟的岳父、连襟所产的蜂蜜也全部卖出去。于是,浏阳荒野牧蜂人养蜂专业合作社的成立也就顺理成章了。

从湖南浏阳的深山,到北京、广州、上海等各个城市的蜂蜜消费者,这个距离有多远?现在,就是点一点鼠标那么远。

但是,刘辉并未止步于此。刘辉想到的是,如果销量再大一点的话,那么能够帮助的就不只是自己的亲友,而是帮助更多和刘勇一样的深山养蜂人走出困境。刘辉计划把合作社的规模扩大至30户养蜂人,以农村每户6口人計算,在两年内,合作社至少可以帮助近200人摆脱困境。

制定标准

和农民合作,更需要条约化、合同化、制度化。这是刘辉创业多年总结出来的真理:“我接触到的农民很喜欢拐弯抹角,有话不直说,而且总喜欢用拖延的方式来议价,希望你给一个更高的价格,即便这个价格已远远高出市场价。说实话,就是希望你更傻帽一点。这时候你一定要明确自己的立场与观点。”

刘辉刚开始就确定了蜂蜜的标准:最低浓度必须达到波美度39度。刘辉要求分两次摇蜜,第一次摇掉不成熟蜜,由蜂农自行处理;第二次摇完全成熟蜜,进行收购。一开始没有一个蜂农认为可以达到这个要求。原先为了卖给厂家,为了多赚钱,拼命提高产量,蜂农都是不等蜂蜜成熟就摇,浓度最高也就38度,多数在三十六七度。“而现在我们要求39度,很多蜂农都说绝对不可能。”刘辉坚持宁愿少卖蜜、不卖蜜,也要达到标准,如果达不到,就暂停营业。一开始只有刘勇等几个亲戚按照要求做了,结果虽然产量少了,但品质提高了,价格也高多了,比原来划算多了。看到这种局面,第二年几乎所有合作社成员都按要求做了。“现在蜂蜜的浓度普遍达到40度没问题。”刘辉说。

刘辉的要求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对蜂蜜多年的研究,再结合养蜂的实际,才做出的这个绝对可以达到看似高不可攀的要求。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高的收购价格。

出高价,是为了保障高品质。“我们是在和养蜂人合作进行一项事业。我们支付比市场高出两三倍甚至更高的价格,提出近乎苛刻的要求,然后得到品质远远高于市场水平的产品。而养蜂人虽然产量大大降低,但是免除了后顾之忧,并且得到了更合理的回报。在此过程中,两厢情愿,互不相欠。谁也不需要感激谁。”创业多年的刘辉,生意经也学了很多,分得清楚生意和感情。

每一种产品,不见得自己从头到尾去生产、种植,但每一个关键的环节都需要去自己把控。比如蜂蜜,最关键环节就是取蜜。“我们就现场取蜜、现场监督、当场运走。在此前,我们会时常巡视,大家的蜜蜂是什么状况,生没生病,吃没吃药,吃的是中药还是西药,有没有抗生素,一定是了如指掌的。”刘辉亲自到分散在大山各处的养蜂点实地监督。

很多有公益性质的贷款中介组织开始联系刘辉,想给合作社提供贷款,说可以让出资人成为合作社的客户,刘辉经过慎重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完全对等的需求关系,需要的是对我们产品有真实需求的客户。在交易过程中彼此受益。这种状态才是最理想的。而如果接受这种形式的贷款,势必会破坏这种平衡。”

刘辉说,生意就是生意,公益就是公益,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合作是长期性的,不是一次性的。长期的合作有很多东西需要考虑,更需要考虑到的是个人的尊严、自尊心。endprint

大梦想

合作社在刘辉的计划中,发展得并不快。目前虽然已经实现盈利,但没有多少富余的钱用于扩大合作社的规模,“只能赚一点投一点。”刘辉说,“资本追求的是规模和利润,这样不可控的东西太多,比如最为核心的品质。”刘辉对规模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对时间的长度有较远的梦想。“虽然淘宝很难做,哪怕会非常缓慢,但相信只要用心、确保產品的品质、坚持做自己,一定可以生存下去。我希望可以一直做到退休。”刘辉说。

从合作社创立以来,还解决了一部分村里留守儿童的问题。

合作社的发货主管伟生之前在温州打工,由岳母照顾女儿。一次休假回家,伟生远远地看见女儿在田垄上玩耍,“一看到我们就往家里跑,她以为我们是人贩子。”伟生无奈地笑着。那一刻,是他最痛心的时刻。而现在,伟生哪怕发货回家晚了,也会打包一份鸡爪鸭头给女儿带回家。

很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在外面干保安的人都回来养蜂了,准备往外走的也都不走了,刘辉十分欣慰。

2009年,荒野牧蜂人成立了;2014年,荒野公社成立了,旗下已经拥有三个网店,分别出售土蜂蜜、农产品和手工皂。刘辉还计划开发更多的农产品,“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做了8年,而且还要继续做很多很多年。”

“我们没有跟政府要过一分钱的扶持和补贴。我们是做企业不是做慈善,当然,我们这样的企业可以称之为社会企业。但无论做什么样的企业,盈利才是王道。自身不能实现盈利、靠政府补贴才能生存的企业,完全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今年夏天,刘辉在村里置办了一栋办公楼,目前整个生产、发货、运营都在村里进行。没有太多野心的刘辉,只想在这里稳健地开发产品,单纯地追求品质。

“既然搬到了村里,将来有大把时光可以参与乡村建设。首先考虑在文化体育等方面,让乡村生活更丰富一点。”刘辉说。即使在最偏远的山乡,很多大人和孩子的时间已经被手机所牢牢控制,不再漫山遍野地奔跑,不再在小河里游泳摸鱼,记忆中的乡村也有了现代化的“毛病”。“我们已经修建了篮球场,将来还计划建立乒乓球室、读书室、放映室,给乡村的孩子更多一点活动空间,让大家可以离手机远一点。”这是刘辉给乡村的现代化“毛病”开出的“药方”。

“我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荒野牧蜂人,一个是我女儿。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她们成长,工作和生活水乳交融,对我来说,这样的谋生机会,可遇不可求。”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刘辉,又走进了大山深处,带着小小的愿望离开,带着大大的梦想回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孕育了刘辉的土地也在孕育着他的梦想。endprint

猜你喜欢
刘辉蜂农刘勇
Numerical study of converting beat-note signals of dual-frequency lasers to optical frequency combs by optical injection locking of semiconductor lasers
Dispersion and damping rate of Langmuir wave in space plasma with regularized Kappa distributed electrons
2021年高考数学模拟试题(三)
2021年高考数学模拟试题(五)
中蜂产业一线蜂农群体现状调查
——以金华为例
Special issue on selected papers from CEPC 2019
刘辉纤维艺术作品
蜂产业蜂农技术需求偏好研究
——基于武汉市黄陂区的调查
刘勇:捕获“天溢”的北极光灵感
蜜蜂运输“绿色通道”政策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