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画家范福安:很多“大师”只是“大师傅”

2017-09-08 02:54王媛媛
环球人物 2017年17期
关键词:福安漆画漆器

王媛媛

年轻时用扁担挑画上北京,如今画作进了丹麦和平宫

范福安

1964年出生于安徽省黄山市,漆画家,主要作品有《徽山尽染》《渔舟唱晚》《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肖像》《月印徽州》等,现为全国工艺美术行业理事会副理事长、中国手工艺大师。

身穿灰色对襟衫,戴灰色眼镜,眼神明亮,漆画家范福安给《环球人物》记者的第一印象是儒雅干练。寒暄过后,范福安带记者走进他的工作室,室内四壁挂满了他的漆画作品——漆画的“画布”是涂了生漆的木板,“颜料”则是金箔、银箔、玉石、蛋壳、贝壳、漆片等天然材料。

范福安的作品描绘的多是徽州印象,简约、清丽,唯有两张画像风格独特,色彩丰富、明亮,他说:“这可是特殊的命题作品。”2014年,范福安接到一个作画邀请,邀请方是丹麦国家历史博物馆和中国文化部恭王府博物馆。2015年恰逢中丹建交65周年和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75岁寿辰,他们希望范福安为丹麦女王和亨里克亲王夫妇创作漆画肖像。范福安接到任务,忙了大半年,完成了这两件作品。

2015年5月,范福安去丹麦和平宫赠画。女王开始看上去很威严,但就在红布揭开的一刹那,“我们的关系瞬间拉近了, 我不敢说我的作品征服了她,但真的感受到艺术无国界,能引起共鸣。”后来,丹麦方面甚至专门开会,研究把画摆在哪里。

在跟女王的交流中,范福安发现女王错以为漆画产于日本,赶紧指出:“漆器原产于中国,在唐朝达到鼎盛。也是在唐朝,中国漆器传入日本。”

刚去丹麦赠完画,范福安就住院了。那年6月21日是范福安51岁生日。早晨,他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就在前一天,他做了一场大手术。在制作丹麦女王夫妇漆器画像的过程中,他用眼过度,右眼视网膜脱落。对一位漆器画家来说,眼睛意味着一切。

没做手术前,范福安的右眼裸眼视力是1.0,主治医生问他希望术后视力恢复到多少,他答:“还得是1.0。”医生坦言,手术最好效果也就是0.3—0.4。“我知道这不够,作画必然受影响。”

等待揭开纱布的日子里,范福安身边的朋友也担心,“如果视力不能恢复怎么办?”范福安回答:“就没有‘如果两个字!”为得内心宁静,他天天诵读佛经,他说:“我没干过坏事,不会有坏的结果。”纱布揭开,出人意料,范福安的右眼裸眼视力依然是1.0,主治医生也没办法理解,“只能解释说,这是一个教材级别的成功案例。”

因为动了一场大手术,范福安口口声声告诫自己:“以后悠着点,不能过度疲劳了。”但行动上他还是老样子,激情澎湃,不知疲倦。饿了也不太在乎,直到饿得发慌才知道找饭吃,有时抱着饭碗,还拿着筷子比划,对着画说话。从工作室回到家,脑子还总想着作品,洗脸时,一把水捧在脸上,才发现眼镜还没摘。他坦言自己是一个“自己跟自己玩的人,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画里”,“别人看我不正常,我看自己很正常”。

1964年,范福安出生于安徽黄山的一个军人家庭,从小喜欢唱歌、画画,但家人觉得唱歌是不务正业,画画勉强可以接受。1989年,他从合肥师范学院油画专业毕业,进入安徽省外经贸委工作。那时,他已经接触漆画并沉迷其中,于是边工作边创作,后来更是辞去工作,专心作画。

几年后,他自觉画出了些成绩,便一心想去北京办画展,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那时,20多岁的他没人脉没资金,但觉得“没什么能阻挡他”。

范福安买了票,带着四十几张画,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到了北京,他两眼一抹黑,只得用扁擔挑着画,在北京的街头找画廊咨询,画廊的回答很一致:“代卖可以,办展览不可能。”

后来,经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一位美国记者。范福安记得,那天下午两三点钟,他带着3幅作品,敲开了记者办公室的门。“看了我的画,她很震惊,让我把作品都拿来”。范福安又赶紧折回去,把画都挑了来。那位女记者又让他买来50个请柬。很快,他在北京友谊宾馆办了人生中第一场画展。

“全中了!”范福安说,他的画一个下午全部售完。那次画展中,他还结识了在新西兰驻华使馆工作的杨女士。杨女士特别热爱漆画,一下子收藏了他3幅作品。第二年,杨女士找到范福安,说可以介绍他到美国大学当老师。范福安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去,我创作的根就在安徽!”

徽州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里的景物、那里的人,对范福安来说 “都是极好的素材”。他常常一个人背着画板,徜徉在徽州的青石板路上。

如今,范福安却为徽州文化的传承深深担忧,“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徽州只有几位大师,现在徽州的文化传承人、文化大师多得很,但这是有问题的。我觉得我们是在吃祖宗的老本。”

去年,他参加了中国工艺美术双年展座谈会。会场上原本一片祥和,直到他来了一段“拆台”的话——“各位,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配得上‘大师二字?我觉得罗丹是大师,徐悲鸿是大师,李可染是大师,真正的大师就那么几个。在座的各位‘大师,我有两点建议:第一,你们要对得起你们的材料。玉雕、紫檀雕自不必说,即便是笔墨纸砚,也不可多得。随便雕雕就是大师?如果你们的作品俗不可耐,可对不起这材料啊!我认为你们充其量就是‘大的师傅,包括我也一样。第二,国家给予我们名号是为了让我们传播知识,我们也得对得起身上的责任和担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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