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摔跤吧！妈妈”：把残疾孩子教成特奥会冠军

代代

三年前，三个智障孩子曾让三个家庭陷入绝望：一个只会脚尖走路，一个时常哭泣无语，一个脾气暴躁易怒……如今，这三个孩子勇夺冬季特奥会冠军，有的还当上了速滑助教。改写他们命运的是一位前世界冠军，他们的故事很像中国版“摔跤吧！爸爸”。但主人公不是一位爸爸，而是26名残障孩子最亲的“教练妈妈”，她就是张杰。

冠军回乡，献身特教做公益教练

上世纪90年代，张杰连获两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女子3000米接力冠军，曾在短道速滑世锦赛中打破世界纪录，创造了辉煌成绩。因伤退役后，她与丈夫董延海赴日本学习、生活。十余年间，尽管日子过得很安逸，她始终忘不了祖国，忘不了在冰面上速滑的感觉。每隔两三天，她的恩师就会出现在梦里：“张杰，该起床了，上冰训练！”“张杰，注意起跑、摆臂、向前看！”在一次梦醒后，她跟丈夫商量：“咱们回国吧。要是不报效家乡，这一生也是白活。”丈夫董延海也早有了归国之心，两人一拍即合，马上整理行装踏上了回国之旅。

2014年5月，他们回到了家乡黑龙江省七台河市，董延海任少儿短道速滑特色学校总教练，张杰则一头扎进了特教学校，不拿一分钱做公益教练，她利用多年学习的运动康复技能，从140名学生中挑出26人，成立了短道速滑队。在这支特殊队伍里，有唐氏综合征患者4人，自闭症患者1人，精神障碍、行为障碍、智力障碍患者共16人，听觉障碍患者5人。

2015年1月6日，张杰在第一堂上冰课时几乎不知所措。1800平方米的冰场上，26个残障孩子或趴着，或躺着，或跪着，或呆立，哭泣声、叫嚷声此起彼伏……张杰就孤零零地站在中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群“特殊”的天使。

此前，她曾用了整整三个月，才教会这些孩子系冰刀鞋带。有句老话说——慈不带兵，当年张杰就是一路摸爬滚打被教练“骂”进国家队的，但在这些孩子面前，她却无法采取硬朗作风，因为她怜爱孩子们，在对他们的训练上，只有用加倍的耐心和爱心。

“慢跑三圈”，最简单的一句话，可很多孩子却听不懂。张杰就改说：“慢、跑、慢、跑……”一些简单动作，得重复无数遍，三个月教一个动作很正常。有的孩子突然昏厥，就得立刻急救……一堂训练课下来，张杰常常累得站都站不住，话也说不出。但是，她从未放弃。

渐渐的，张杰摸索出一套独有的教程。孩子听不懂术语，她就手绘训练图，一遍遍做示范，陪着一起跑。为提高孩子们的自信心，她费尽周折地协调各方，与正常孩子“融合训练”，创造出很多新颖的训练形式。夏天冰场没冰，就“以轮带滑”坚持训练……

万物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寒来暑往，在她的耐心训练下，孩子们开始有了变化。从前只会用脚尖走路的“萌萌哒”开始自如地滑行，只会单脚滑的“韩宝贝”终于落下另外一只冰刀……看着孩子们点点滴滴的变化，张杰喜出望外。

原本以康复为目的而滑冰，没想到孩子们的竞技成绩迅速提高。经过层层选拔，16岁的“萌萌哒”、15岁的“小豆包”和18岁的“大唐”将代表中国参加第11届世界冬季特奥会。接到这个喜讯，张杰在高兴的同时，又开始担忧起孩子们的状态。毕竟平时里孩子们的训练都是以康复为目的，如今，要在那样盛大的赛场上参赛，他们能克服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吗？

果然不出张杰所料，到了四川集訓时，孩子们因为惧怕参赛，都拒绝上冰。身高1米75的“大唐”，一听到发令枪就摔跤。张杰看着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十分的心疼，可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只好拉起“大唐”，不断地鼓励他，帮他按摩，并模拟比赛现场，用真发令枪和英语口令反复训练，直到“大唐”在听到发令枪响的时候能稳稳地冲出去。

在赛前的40多天里，张杰平均每晚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白天的她身兼数职：滑冰教练、磨冰刀师傅、心理辅导师、器械调修师、队医……而到了晚上，她还得帮“萌萌哒”洗头，对孩子们耐心地做心理疏导，只有把他们一个个安顿好了她才能安心入睡。

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了！2017年 3月21日，奥地利格拉茨短道速滑111米决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稳住！稳住！稳住！再稳一点！再稳一点！冲线！”张杰的嗓子几乎喊哑了。最终“萌萌哒”以20秒982的成绩勇夺中国队首金，而站在场边的张杰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泪水……

“大唐”500米夺冠的过程十分惊险。他虽然起跑在最后一个，但他不急不躁，第一圈过后，还是最后，张杰叫他别着急，找机会，他稳扎稳打，在第一名和第二名失误后升入第二位，紧跟住第一名。在剩下一圈半的时候，张杰大喊：“超越！”“大唐”在出弯道时全力加速，28.5米的直线奋力拼搏，入弯道前终于超过对手，跃升到第一位，冲刺到达终点！

他冲过终点后立即扬起双臂，给了张杰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张杰也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学生而激动不已。同样，“小豆包”也不负众望，如愿夺得女子组333米金牌。最终三个孩子狂揽四金两银，让张杰再一次喜极而泣！

提到这些孩子，张杰最喜欢说一句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是呀，如果这些孩子的身上天生有一道裂痕，那她就是把光带给他们的那个人。

爱无尽头，因为这是最好的康复

从奥地利回来的那天，张杰望着三个孩子胸前挂着的金牌，比自己当年夺冠还要高兴。而在她这个“教练妈妈”心中，比冠军更重要的是，让孩子们尽快康复起来，融入正常社会。

“萌萌哒”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将熟睡的奶奶喊醒，然后把金牌给奶奶挂上。她开心地说：“我一得金牌，奶奶的病就能好了。”

“萌萌哒”原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来她会说出“今天大唐滑冰没有摔倒哦”“你帮我看看我的衣服怎么样？”这样的语句，张杰觉得，这在常人看来十分简单的话，却意味着“萌萌哒”开始向健全人转变，融入社会关心他人。如今，“萌萌哒”将称呼简化为一个字：“妈！”她说：“我有两个妈，一个是这个妈，一个是那个妈。”先指着张杰，又指指亲生母亲。张杰眼里泛起泪花，一手搂过仰着笑脸的“萌萌哒”亲了又亲。

回来之后，她又像往常一样融入到每时每刻都充满爱的大家庭。“大宝抱一个，好孩子！”张杰每次训练都要重复数十次拥抱。

智障三级的“小豆包”家庭条件极为艰苦：姥姥得了老年痴呆，舅舅身患精神疾病，爸爸脑梗留下后遗症，又瘦又小的妈妈牟娟仅靠一人打工维持全家生活。看到“小豆包”一天天好起来，牟娟就止不住流泪：“张杰教练经常帮我们买这买那，还帮我们租房子，孩子的积极变化让咱们这个残缺的家看到了新希望……”而智障四级的“大唐”也变得越来越沉稳：“我以后想做助教，像教练妈妈一样照顾别人。”他正实现着自己的梦想，比赛结束后开始走上了滑冰助教的岗位。

张杰说：“在做专业运动员的时候，体育世界的尽头是领奖台、国歌和金牌，而现在做特奥教练的时候，我的世界就是这群特殊的孩子，而这个世界没有尽头。”两年来，1500多篇训练日记记录着孩子们的成长，有人问张杰这样辛苦的付出值得吗？张杰却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突然把一生中的第一个拥抱给了张杰，叫她一声“教练妈妈”时，她激动得泪流满面，这个拥抱在她心里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值！

张杰用她的实际行动感染了身边人，丈夫董延海更是在闲暇时间尽心竭力地陪着她训练孩子们，她的大学同学自发组织了“天使的翅膀”基金，有的企业无偿捐献冰刀，有的企业无偿提供运动服，有的企业捐助了接送车，七台河政府还为冠军队员解决了公租房等。

正如张杰一直说的，“唯有爱才是最好的康复。”她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当我老了，或者离开，我希望他们都能自食其力地生活，在社会上创造出自己的价值，那将是他们给我这个‘教练妈妈最好的礼物！”

编辑/刘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