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闭眼

烟柳

简介：皇兄出走，后妃相逼，本公主腹背受敌，唯一的帮手居然是这个臣子？我本来是拒绝的，可封煜存却一步步引诱我靠近，让我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原本我打算略施小计摆脱封煜存，却没想到力气使大了，连命都差点儿搭进去。

1.皇兄的妃子有点儿猛

芙蓉帐中，春宵苦短。

一条雪白的大腿搭在我的腰上，柔荑般的双手环上我的脖子，佳人的面庞凑过来，吐气如兰。

“皇上，夜深了，臣妾替您宽衣可好？”

皇兄的妃子的确很猛，特别是眼前的嘉贵妃，活脱脱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我绷着身子，瞪大眼睛，想着封煜存怎么还不来救我，整个人如同处在水深火热中，十分煎熬。

“爱妃，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咽了一口口水道。

“皇上，你都一个月没来了。”嘉贵妃扯着我的衣襟往两边拨，还好尚衣局靠得住，这衣服的料子够扎实，不至于让她立刻扯开。

却也撑不了多久！

被一个女人贴身挂着，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起立抗议。我“腾”地站起来，就要爆发时，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皇上，封大人正候在殿外，有要事求见！”

我抖抖衣裳，打起精神，恨不能顺着风飞出去。

“朕这就来！”

本来约定好，封煜存只要进来递个口信给我，让我有个脱身的理由便好，结果我出去一看，发现封煜存当真站在殿外。他侧身立于殿前的台阶之上，廊下的灯火将他英俊挺拔的脸映照得更为轮廓分明，夜里长风将他的衣摆轻轻吹起，身后是远处宫墙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缥缈超然，好似从梦境里走出来的人。

封煜存侧头，朝我行礼，温声问道：“皇上可好？”

我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头，道：“朕甚好，爱卿既有急事儿，那便随朕去议政殿商议。”

封煜存点头，跟在我后面，在我准备上轿辇的时候，从后面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被嘉贵妃刺激了许久的我，差点儿顺手一拳打出去，不过看在他是国之重臣，又是现在唯一能救我的人的份上，生生忍住了。

“爱卿，你在做甚？”

“皇上还是不要坐轿辇了，晚上吃得多，走过去消消食，对身体好。”

我奇怪道：“你如何知晓朕晚上吃得多？”

封煜存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十分符合他十六岁中举人、十九岁中状元、二十一岁青云直上，成为当朝首辅的形象。

“我猜的。”

我的脸微微发热起来，觉得好生窘迫，只能寄希望于夜晚灯光昏暗，他看不见。

其实我面对封煜存时，多少都有几分尴尬，这源于几年前的一次乌龙事件。那时皇兄还在安稳地当这个皇帝，御笔朱批封煜存为状元之后，在御花园设下琼林宴。我那时没有去参加宴会，却很羡慕皇兄晚上可以出宫送行，便去了他的寝宫，想求他带我去玩儿。

可我万万没想到，到了寝宫，皇兄没有看到，却看到了正在沐浴的封煜存！

在琼林宴上被灌了酒，得到皇兄特许，进寝殿沐浴梳洗的封煜存惊呆了，而我也直直地对着他的身体，连惊叫都忘了。我们就这样诡异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涨红，简直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

此生第一次见着这种场面，虽然对方是个美男，对我的冲击力还是蛮大的。对于这件事儿，我们都默契地一直没有提起，到今天，见面还是会觉得尴尬，我根本不敢正视他。

本来我以为，自己和他再没有什么交集，此事便能揭过不提了。可不知情的皇兄偏偏在此时出了宫，身为他胞妹的我，不得不替他当一阵子皇帝，而且他只将实情告诉了封煜存，让封煜存为我打掩护。

我就已经感觉非常尴尬了。

更加尴尬的是，往事还不能明着提，我总不能说一句“封大人，不好意思，本宫不是有意要看光你的”吧？我只能在这种尴尬到几乎爆炸的氛围中祈祷皇兄能早日回来。

天阶月色凉如水，我和他并排走在宫道上，花香幽然浮动，晚风清凉舒爽。

封煜存与我离得很近，他侧过头，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可否觉得神清气爽？”

我不明白他的意味，但还是点点头。

“如今高官贵族都喜欢久坐，出行也有轿辇，实则是对身子不大好的，公主殿下以后也要多走动走动。”

我算是听出了他的意思：“所以你今日特意跑到贵妃宫殿外救本宫，是为了陪本宫散步？”

“公主殿下不喜欢？”

我咳了咳，道：“封大人有心了。”

“这是臣该做的。”

我一噎，莫名觉得封煜存的语气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让人沉醉，此刻的沉默，是我们两个人共有的默契。

我摇了摇头，坚信自己只是一时为美色所惑。作为皇室子女，我从小就被教导：色字头上一把刀，只有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王道。我狠下心，撇开封煜存，低头往前冲去，带着一堆莫名其妙的宫人甩开了更加莫名其妙的封煜存。

2.“快放开朕！朕堂堂男儿——”

三个月前，皇兄离开皇宫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哭诉南方贪官污吏横行，一窝接一窝，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派了多少人过去，都整治不了，只能亲自出马，给派遣过去整治官纪的大臣撑腰，这京城，就交给我了。

我比他哭得更凶，当皇帝可不是好玩儿的！

可皇兄又道，京城是不能没有君主坐镇的，就算君主是个摆设，那也得有，否則外族知晓皇上不在京城，举兵来犯该如何是好？

于是皇兄偷偷摸摸地去了南边，把和他龙凤双生、面容相似的我留下来坐镇京城，还让他御笔亲批、信任至极的封煜存给我打掩护，所以他出宫的事情，只有我、封煜存和随他去南边查案的重臣知晓。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这后宫如狼似虎的妃子们，能对我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我听着嘉贵妃求见的消息，“哼哼唧唧”地只想病倒。endprint

病倒？我一拍脑袋，觉着自己当真是太聪明了！

我跑进寝殿，叫宫人放了半桶凉水，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结果半点儿事儿都没有。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我兴冲冲地跑进雨里，宫人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撑着伞对我围追堵截，都被我轻巧避开。我怀抱着生病就能清净了的愿望，在雨中狂奔，忽然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身量高大，我的头堪堪触到他的胸膛，还未抬头，我眼前一黑，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罩在我的头上。接着，我脚下一轻，过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将我抱了起来。

我气急败坏地在他怀中挣扎着：“大胆！快放开朕！朕堂堂男儿……”一进寝殿，揭开头上的外衫，我便叫不出来了，心虚地看着封煜存，道，“原来是爱卿啊……”

封煜存脸色铁青，被雨淋湿的身子只穿着一件薄透的中衣，隐约现出胸膛的轮廓。

“皇上为何要在雨中乱跑？”

看着封煜存脸上不同于以往的神色，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封煜存却好像吓坏了，也不等我解释，立马抱过一床被子裹在我身上，又去催宫人送热水来。

我心里有点儿暖。

洗过澡后，封煜存又递了一大碗姜汤给我，盯着我喝下。我被他关心得怪不好意思的，想着怎么也得回敬一下，毕竟他也跟着我一起淋了雨。可他那张英俊的脸太容易让人冲动了，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想也没想，递上手中还剩一半的姜汤，道：“你也喝。”

话一说出口，我就恨不得一头撞死，我为什么会这么笨？！

偏偏封煜存还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手上的碗，目光状似无意，却蕴含深意地轻轻抚过我的唇，声音低下来，语气极其暧昧：“多谢公主殿下，不过微臣身子好，不必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气呼呼地将剩下的半碗姜汤一饮而尽，结果呛到了。封煜存拍拍我的背，宽大的手掌在我背后摩挲，声音里有几分无奈：“怎么就不能小心一点儿？你皇兄不在，自己照顾自己都学不会吗？”

姜汤又热又辣，我被呛得眼泪直流，封煜存大抵不知道，惊住了，慢慢蹲下身子，细心地为我擦拭泪珠：“公主，谁欺负您了？”

我确实是很想哭，便回答道：“嘉贵妃。”

封煜存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我灵光一现，想到皇兄提过，嘉贵妃未进宫之时，与封煜存青梅竹马，一直仰慕着封煜存，甚至还求过爹娘，和封家结亲！

我看着封煜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看一块要下锅的肥肉。

3.“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公主殿下，此事不可。”听了我的建议，封煜存严词拒绝。

“有何不可？”

“事关微臣名誉，恕微臣难从。”

我眉毛一竖，道：“君命你敢不从？”

封煜存瞟了我一眼，道：“你不是君，皇上还在南边。”

我气得叉腰：“那本宫也是公主！你是臣子，就得听！”

“公主殿下，您不要逼臣。”封煜存一脸决然，誓死不从，“您再逼臣，臣就把当年您偷看臣洗澡的事儿说出去！”

我脸一下子红透，又羞又急又怒，吼道：“谁偷看你洗澡了！”

封煜存慢慢转过头去，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果然，远处的宫人皆瞪大了双眼，却还恪守礼仪，很快将惊讶的目光收了回去，这样的场面，更让我羞愤难当。

我被气得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咬牙切齿地对封煜存道：“当年明明是你在本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皇兄的寝殿沐浴，还不拉帘子。你不许乱说！”

封煜存眼珠子转了转，摊手道：“谁知道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我简直气到要爆炸！

以前没有发觉，封煜存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可我此刻也只能认栽，谁让我有求于他呢？

我对封煜存坦白道：“嘉贵妃的目的是想要个皇子，皇兄一直很清楚，而嘉贵妃的父亲手握军权，皇兄是不会容许嘉贵妃有皇子的。故此次他去南边之前，还交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把嘉贵妃赶出宫。”

所以我目前的处境是：皇兄坑我，嘉贵妃逼我，封煜存堵我。可我总要撕开一个口子，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封煜存是最好的攻克对象。只要封煜存答应和嘉贵妃私奔，然后被我带人追上，嘉贵妃就完了，我就能清净了，皇兄也能安心了。

我下定了决心之后，反而没那么怕了，对着封煜存道：“说吧，要怎样你才肯跟嘉贵妃私奔？你可以和本宫提条件，但前提是本宫能做到。”

“几年前微臣被公主看光了。”封煜存说得十分委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所以呢？”

“微臣可以报复回来吗？”

“封煜存你个流氓！”我一拳揍过去，封煜存结结实实地挨了，倒地，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我气得大口喘气，转头望向远处的宫人，气沉丹田，大声吼道：“看什么看！今儿的事儿你们若敢说出去，朕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公主。”封煜存倒在地上，伸出一只手阻止我，道，“这事儿，他们得说出去。”

我抬起脚就准备踩过去，给另一只眼睛再来一击，还好他嘴皮子利索，立马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当然了，偷看微臣洗澡这事儿不能说！公主您想想，微臣平白无故地去找嘉贵妃私奔，她会相信吗？如果是在‘皇上和微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后去找她，她才会坚信不疑地跟微臣走啊。”

我收回脚，给他比了個大拇指，道：“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过奖过奖。”封煜存谦虚道。

我看着他脸上的乌青，又有些心疼。

封煜存看出了我的心疼，故意起身凑过来道：“微臣好疼，公主能给微臣揉揉吗？”

我忍了好久才没一拳砸在他另一只眼睛上，推着他出去，道：“你趁这乌青还没消，赶紧去找嘉贵妃，晚了伤好了，本宫不介意再给你补一拳！”endprint

平日和我一起走路总是慢悠悠的封煜存，这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4.封煜存私奔了

月明星稀，我摆足了“捉奸”的阵势，带着人静悄悄地往嘉贵妃的宫殿去了。一路上虫鸟皆寂，我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当我以皇兄的身份，驾临嘉贵妃的宫殿时，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宫人慌乱的眼神，按照预想的一样，我冲进殿内，没有看到那两人，便下令举宫搜寻。

可是我并没有在和封煜存约定好的“私奔被捉”地点找到那两人的身影，望着那空荡荡的草丛，我陷入了沉思。

皇兄的暗卫真不是吹的，我很快就得到消息，封煜存和嘉贵妃从隐秘的通道逃出了宫，并没有按照我預想的计划实行。我想起以前听到的流言，说嘉贵妃在闺阁之中对封煜存百般挑逗，甚至在他高中状元之后跪求她爹，请皇兄为他们赐婚。现在想来，若不是封煜存对她也有意，嘉贵妃一个女子，何来这么大的勇气呢？

我可能是被他们算计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封煜存果真老奸巨猾。

其实封煜存这招也不能算多坏，毕竟他做了他该做的，替皇兄解决了嘉贵妃，也为我解决了麻烦。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心爱之人，没有乖乖让我捉住，拒绝将事情闹大，暗地里和她出了宫，这让我心里有些难受。

我踱步回宫，走在宫道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那日晚上封煜存陪我散步的情景。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顺着晚风飘进我鼻子里。风若是刮得大了，他便快走两步，用身子为我挡着。他的身躯高大而硬朗，走在我身边，让我有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甚至让我想抱抱他。

暗卫问我：“皇上，要将封大人和嘉贵妃抓起来吗？”

我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坑是我自己挖的，人家双宿双飞是我自己成全的，那就不要去打扰了，不然显得我很小气。

我走回寝宫，拿被子蒙住头，一晚上没睡着。

莫名地，我总想起封煜存的脸。这段假扮皇兄的日子，封煜存是陪我最多的人，不需要刻意回忆，我脑子里就会出现他在书房的窗下陪我练字的情景。他微微弯下身子，拿笔的手白净修长，声音低沉柔和……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见到了一只眼睛乌青，另一只眼睛与我一样黑的封煜存。

我尽量装得高贵冷艳，不准备主动开口问，让他以为我把他放在心上了。

封煜存却是没我这么淡定，行礼过后，像一阵风一样扑上来，双手撑在我的桌案上，睁大眼睛看着我。

“公主殿下！”

我眨巴眨巴眼睛，谨慎地拉开和他的距离，才道：“爱卿，本宫知晓你成功抱得美人归，也不必这样炫耀吧？”

封煜存摇头，后道：“嘉贵妃有身孕了。”

我张大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你说什么！”沉浸在封煜存和嘉贵妃假戏真做的低沉情绪里的我，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对他吼道，“你个禽兽，居然这么快就对嘉贵妃下了手，你置我皇兄于何地……”

封煜存把手掌从我嘴上拿下来，余温还未散去，我的脸就已经涨红起来。我在心里天人交战，一面想着封煜存竟然这么大胆，敢轻薄我，我非得摁死他；一面想着他的手好温暖，好想再来一次。幸而他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想到哪里去了？孩子是你皇兄的！”

我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皇兄也太渣了，明明忌惮着嘉贵妃，成天向我抱怨嘉贵妃每天都在争宠太烦人，自己却给嘉贵妃留了个孩子？

我觑着封煜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昨日，故意没让我捉到，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害怕嘉贵妃肚子里的龙种有闪失了，公主认为是什么原因？”

我勾了勾嘴角，没回答，心里却轻松了许多，还生出一股窃喜来。

5.封大人绑架了贵妃

从小到大，我都是被锦衣玉食地养着，上有父皇、母后和皇兄操心着，下有宫人服侍着，只管安心当个糊涂公主便好。此次嘉贵妃事件，让我心里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

要知道皇兄一直提防着嘉贵妃，嘉贵妃却瞒着皇兄有了身孕，其中深意，令人心惊。

我只能牢牢抓住封煜存这根救命稻草，死皮赖脸地问道：“你能不能认下这个孩子？”

封煜存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涨红着脸，严词拒绝：“公主殿下别开玩笑了！”

“反正她都愿意跟你私奔了，认个娃也不算大事儿……爱卿放心，我会让皇兄重重赏赐你的，保证不会让这个娃成为你的负担！”

封煜存无言地看着我，神情中有几许愤怒，又有几许不忍。

正当我百般哀求他之时，外边内侍来禀：“皇上，嘉贵妃之父徐将军在宫门口击鼓鸣冤，说封大人绑架了嘉贵妃。”

我和封煜存双双惊起。

“什么！”

封煜存被关进了大牢，是连我都阻止不了的事情，毕竟徐将军那边证据齐全，更拖着个怀有龙种的女儿，哭哭啼啼地控诉着封煜存的暴行。

我和封煜存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放心。”趁刑部的人未到之时，我握了握封煜存的手，说，“本宫很快就会让你出来的。”

封煜存摇摇头，轻声道：“公主，不如……微臣就认下嘉贵妃的孩子吧。”

我犹疑道：“你刚才还说不认的。”

“徐将军指控微臣的罪名，微臣无可辩驳，此去大抵不会回来了，不如为公主做最后一件事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回，是我捂住了他的嘴。

封煜存的嘴唇明明是温热的，我的手心却被烫得发红。我对他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封煜存面上有几许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盯着我的目光里蕴含着明显的爱意。

我心狠狠一跳，不敢看他，不舍的感觉却愈发浓烈，半晌才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本宫还等着你回来陪本宫散步呢。”

想起嘉贵妃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又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endprint

“她不愿意走，我便使了点儿迷药……”封煜存面上讪讪的，我估摸着，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直接坦白自己没有魅力，不能吸引曾经仰慕过自己的人，和自己私奔，是件不大体面的事儿。为了顾及封煜存的颜面，我赶紧道：“其实她不愿意走就算了……”

“不可。”封煜存坚定道，“公主烦心的事情，微臣一定得想方设法解决。”

我这才明白过来，封煜存如今之祸，皆因我而起。

我努力想着救他的办法，还没有任何头绪呢，封煜存那边就先出事儿了。

刑部牢房起火了。

我也不知，身为一个从小身娇体弱的公主，我怎么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撩起袍子一路跑出了宫，连宫人都追得气喘吁吁的。我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如此慌乱。

等我赶到刑部大牢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大了。我一把抱过一旁的水桶，将里面的水哗啦啦地淋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转身就往火里冲去。

封煜存，你一定不能有事儿！

6.“公主，我喜欢你。”

火场里面浓烟呛人，我捂住口鼻，凭着上次送他来时的记忆一路摸索着进了关押重臣的牢房，在最里面的一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封煜存。

“封煜存！”我大叫一声，滚滚浓烟呛进口鼻，呛得我几乎失声。牢房里的稻草和横梁都已经着火，我心下慌乱，不断地拽着牢门口的锁链，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公主……”封煜存终于悠悠转醒，看着我，眉头深皱道，“您……您快出去！”

我拍着锁链，望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的封煜存，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发狠地拽着锁链，手指拽得生疼也不肯停下，铺天盖地的绝望蔓延开来。

“这锁为什么这么紧？！为什么没有钥匙？！为什么狱卒都逃了？！”

被浓烟熏得奄奄一息的封煜存用尽力气爬过来，扯开我的手，自己握住了那把鎖，不让我继续扯，嘴里说道：“快……逃，不要管我……”

我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我不想你死！封煜存，从来都没有人陪我散过步，我喜欢散步！”

“你以后……还是可以……”

“不！”我大叫着，“没有你的陪伴，散步就没有任何意义！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几年前看光了你的事大肆宣扬，让你死了也不得清净！”

封煜存松开手，滚烫的手掌抚在我的脸上，他的动作温柔而缱绻，让我觉得他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公主……可能以后，我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看着他的容颜，我泪如雨下。从前懵懵懂懂，没有明白他的心意，等到他吐露的这一刻，我却快要失去他了。

我爬起来，在这令人绝望的牢门四处晃着。有横梁掉下，砸在脚边，再不走我可能也要葬身火海，可我不愿意就此放弃。

牢房内的火已经蔓延开来，我看着那几根着火的柱子，突然有了主意，抬脚便踹。

狠狠踹了几脚过后，经受过火烧，脆弱的柱子终于倒了，我赶紧冲进去，顾不得背后被着火的柱子划伤的火辣辣的伤口，使出吃奶的劲儿，拖着已经晕过去的封煜存往外走。

救驾的人终于来了，我看着这帮只会放马后炮的饭桶，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熏的，也晕了过去。

7.“公主讨厌臣，并不想让臣当驸马。”

再次醒来的时候，皇兄正坐在我的床边。

我见着皇兄那张熟悉的脸，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我身上的烧伤都没那么痛了。

我睁开眼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封煜存呢？”

皇兄叹了口气，我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皇妹长大了，要向着外人了，居然不首先问问皇兄在南边过得好不好。”

看他还有心情调侃，我便知晓封煜存没什么事儿，放下心来，伸出手掐了他一下，自己却疼得嗷嗷叫。

“别动别动！太医说你手上、脚上、背上都被烧伤了，得好生养着呢。你说你这么娇贵，平日里掐花都嫌手疼，怎么就敢朝那火场里冲呢？朕听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以后可不许做这种事了。”

我默默地放下手，问道：“刑部大牢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

皇兄目光深沉，道：“是徐将军。”

我十分惊讶，不就是私奔吗，至于这么狠吗？

“徐将军年少征战时，曾与一名外族女子在一起过，生下了嘉贵妃，只不过那外族女子早逝，这件事儿便被他瞒了下来。而封卿偶然得知了此事，徐将军便对他深怀忌惮，先是不顾嘉贵妃的声誉，传出嘉贵妃爱慕他，想让他和嘉贵妃成亲，堵住他的嘴，计策失败之后便一直在寻找机会，等着拉他下马，让他翻不了身。”

我低下头，内心忽然难受至极。

“对了，皇妹，”皇兄说道，“朕不想让嘉贵妃生下皇子，并非忌惮徐将军，而是由于嘉贵妃是外族血脉。朕虽与你提起过此事，却从未拜托你除掉嘉贵妃，你让封卿演的私奔那出戏，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我……”我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兄顿了顿，又问道：“朕去南边之时，明明说过，属意封卿为你的驸马，才指定他为你掩护，也是想让你们增进一下感情，为何你要将他往外推，还闹这一出呢？”

我哑口无言，却听得皇兄后面传来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

“皇上，事情不是很明显吗？公主讨厌臣，并不想让臣当驸马。”

我微微转头，越过皇兄的身子，看向殿门口的封煜存。

大抵是刚醒就起来看我了，他的外衫随意拢着，露出胸口处月白的里衣，衬得他一张脸更加惨白。

他的话像是一拳捶进我的心里，好疼。

8.“小封封，你就喝一口嘛。”

犹记得当初，在皇兄刚刚告诉我，想让封煜存做我的驸马之时，我的内心是无比惊恐的。

因为一想到他，我满脑子都是他那精壮的肉体，毕竟我是个内心很纯洁的公主，所以对封煜存有些排斥。endprint

所以我干了一件自以为一箭双雕的蠢事儿——借除掉嘉贵妃之名，把封煜存的名声也弄坏。

皇室是不会让一个和贵妃私奔过的臣子当驸马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对他竟然生出了那么浓烈的感情，浓烈到想也没想就冲进火场去救他。

我是该救他的，这本就是我的错。

我端着药碗，在封煜存床前献殷勤。

“小封封，你就喝一口嘛。”

封煜存神色清冷，丝毫不为所动。

“我承认我是伤了你的心，但是喜欢要建立在两个人相互了解的基础上，皇兄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根本不了解你……”

封煜存转过头来，终于肯用正眼瞧我。

“喜欢？相互？公主对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着急道：“你可别不认账，在火场里，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封煜存脸上的肉终于养回来了一些，脸色也好了很多。他嘴角一勾，笑容便直直地照进我心里。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不假。

他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可爱：“大抵是臣当时被熏糊涂了，说了胡话，公主不可相信。”

我心一横，干脆不要脸面了，对封煜存道：“若是你继续嘴硬，我便把当初撞见你沐浴的事情说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晓，你封大人已经被公主看光了，看谁以后还敢嫁给你！”

封煜存盯了我好一阵子，终于撑不住了，宠溺地笑出来。

“几年前我就被你看光了，还说不了解，你还想怎么了解，嗯？”他的嗓音低沉性感，撩拨得我半边身子都酥了。我赶紧趁热打铁，问道：“那你原谅我啦？”

封煜存揉揉我的头，道：“臣怎么舍得生公主的气？”我把脑袋放在他怀里使劲儿蹭了蹭，满足地松开他后，才将药碗递过去，他这才乖乖地喝了。

着火之时，他被浓烟熏得厉害，伤到了心肺，看起来不严重，可在床上养了一个月都还没好。而我看起来虽然惨，但都是外伤，所以好得比他快。

我看著他喝药的样子，英气十足的眉眼露出缠绵的温柔来。我捂住嘴，突然就哭了。

封煜存慌忙放下药碗，捧住我的脸问道：“怎么了？公主。”

“我在后怕，要是你真的被我害死了，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起火场里他虚弱地倒在墙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关心冲进火场来的我；想起他拉着我散步时温柔的模样，我就恨自己的任性，恨自己做事不知轻重。

如果那天我跑得慢了一点儿，如果砸下来的横梁位置再偏一点儿……我不敢想后果，唯一确定的是，我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我对他说：“封煜存，对不起。”

封煜存把我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小傻瓜。”

9.可爱的公主

封煜存养好身体之后，皇兄便为我们张罗主持了婚礼。

我身着凤冠霞帔，站在封煜存的身侧，想着以后要和这个人终老，心里便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封煜存看向我，示意仪式要开始了。我牵着他手里的红绸，慢慢地朝前走着，忽然想起前日和皇兄的对话。

我问皇兄“嘉贵妃的孩子留下来了？”

“是。”皇兄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单纯地想为我生一个孩子。她的心思其实很单纯，知道她爹做的事儿后，也没有为他开脱。”

我说：“从前看你对她如此忌惮，还以为你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忌惮归忌惮，可是感情这种事，半点儿都由不得人。”

是啊，感情不由人，把我们错开的轨迹，重新拉到了一起。

很久之后，我问封煜存：“如果当年，我撞见你沐浴的那会儿，没有忍住叫了出来，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怎么办？”封煜存笑起来，“遇到这么可爱的公主，当然是赖上、黏上，再也不放手了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