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西兰当保姆

2017-09-22 15:38杜娟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琳琳尔德琳娜

有人说,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也有人说,生活,就是生者活着时就要干活,生即是活,活亦是生。人生就是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人的生活历程。杜娟的丈夫是著名小说家赵德发。她因为同丈夫去新西兰看望留学的女儿,出于劳动和工作之本能——作者真诚地说,是那些花花绿绿的纽币吸引了她,促使她找工作——而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一个习惯了劳作的人的工作本能,是一双闲不住的手在催使她即便到了异国他乡,也要找事情做,也要劳动生产,为社会和自己、自己的家庭创造财富。在她写的《我在新西兰当保姆》一文中,我们读到了一位真诚、善良、勤劳的山东女性,一位爱心满满的人,她用自己充满善意、温情与关爱的眼睛看待自己周围的一切。她看到了雇主小于和她的异样的婚恋家庭生活,也看到了一个个华人在新西兰不同的经历与生活。她努力用自己的劳作、调解和劝慰,去弥合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与隔膜,为他们和周边的人带去更多的温暖和爱。于是,我们读到了一个个令人唏嘘的人物及其故事,都带着异域的特色,却让人无声地受到感染和感动。

川妮的《我的新兵生活》讲述了自己参军入伍之初的经历,因为喜欢军装、白衬衫,喜欢站军姿、练队列等,所以热爱自己的军旅生活,进而感悟军队里不一样的生活状态、不一样的纪律及要求,在这座军队的熔炉里,自觉地经受淬火和锤炼,让自己成长。

李王翔的《九寨历险》其实是一篇顿悟之作。人生在遇到极度的困厄甚至濒临死亡之后,人似乎就能如获神示一般顿悟或开窍。作者8月8日在九寨沟7.0级地震中的亲历,正是这样一次终生难忘并将影响其后半生的经历。地震时及地震后,人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而当其从灾难中逃离,重新回到日常的平淡的生活之中后,他开始是庆幸,庆幸自己的幸存,从一个游客变成了一名幸存者;进而开始反思,开始觉悟,意识到许许多多原本被自己忽视或无视的寻常幸福与平常点滴,如今都变得珍贵和难忘了,并在这种思索与觉悟中試图参透人生的真谛,那就是:人活着,就要去做事,去播撒爱,人不能仅为自己而苟存,人的价值应该是利他的。这样的感悟,与杜娟的自觉做事不谋而合。这,大概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女儿琳琳是1999年夏天去新西兰留学的。

她走后,我和她爸老赵非常想她。一年后,她爸说:“咱今年去新西兰过年吧?”我说:“好呀,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我们把护照、签证办好,就到了腊月了。我们腊月十六去上海,十七从虹桥机场起飞经香港去奥克兰。下了飞机,是当地时间2001年1月12号中午。

琳琳此时正在奥克兰读书,已经放了暑假。她租住在一位华人的别墅中,是院子里的两间偏房。我们去后,她开着一辆二手本田车,带我们去北岛一些地方游玩,如怀托摩萤火虫洞、罗托鲁阿、哈密尔顿、吉斯伯恩等等,还坐轮船去激流岛,看了顾城的故居。

女儿开学了,我和老赵就在奥克兰继续逛。因为不会开车,不懂英语,也不敢走远,常去的地方就是附近几个超市。见超市门口都放着中英文报纸,不要钱,随便拿,我们就拿中文报纸看。我开玩笑说:“看上面有没有赵德发的作品?”老赵说:“那不可能。”

我们翻看一下这些中文报纸,发现大部分版面都是广告,其中有好多招聘信息。让我惊讶的是,这里实行周薪制,工资也高。比如,超市服务员一小时是5块纽币,折合人民币25块;有的力气活儿,每小时9至12块纽币。当时我在日照市一家国营粮店上班,没有星期天,有时还加班,一个月才发400元,觉得收入差别真大。

我们的签证是6个月,组织上给老赵批了一个月的假。他到期该回去了,可我不想走,一是不想离开女儿;二是想在这里挣点钱。另外,我的好奇心重,每天看见那么多洋人,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漂亮潇洒,很想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我决定,在这里找份工作,住一段日子再走。

我们就上街找了很多报纸。老赵翻看一会儿,指着上面说:“你看这个华人服装厂,工资不低。你有特长,可以去干。”我说:“去看看吧。”

女儿打电话约好,我们去了那里。进了工厂,看见有许多工人,都趴在缝纫机上干活,连头都不抬,我就想起了当年在家给人做衣服的情景。那时我住在农村老家,好多人送来布料让我做衣服,都想尽快穿上,催我抓紧做,我只好这样干活,又急又累,太难受了。

华人老板和我们谈了一会儿,说她就想要我这年龄段的,年轻人事多,也不吃苦。要是愿意,明天八点可以来上班。女儿看我没说话,就和老板说,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和你联系。

到了车里,老赵看着我说:“你干不干?”我说:“我不干,一看头就疼。”

此后又找了几家,不是工作不适合我,就是语言不通没法干。

这天,发现报上有一条信息是招保姆的,男的是洋人,女的是东北人,周薪二百纽币。

我说:“去,当保姆我能行。一个月挣四千人民币,赶上我十个月呢!”

女儿联系了发广告的于女士,约定下午两点过去。

到了她家,见他们住的是连体房,上下两层,楼梯在外面。一层是个大车库,能放两辆车。他一家住在连体房的最西头,三面是草坪、花园。这样的房子,在奥克兰是最简单的。

一个60多岁的女人开门笑着说:“来了?请进。”把我们领进屋里。

一个年龄30来岁的女人笑脸相迎。一看她就是个东北大嫚,很泼辣的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方脸,大眼睛。

她笑着说:“你们来了?黄妈快倒水。”

老赵说:“谢谢,不用了。我们过来见个面,接着去一树山玩。”

我打量了一下,她家屋内面积有90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我还看见,摇篮里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就说:“两个孩子吗?报纸上没说呀。”

她笑着说:“双胞胎,黄妈年龄大了,不撑。”她还介绍说,黄妈是福建人,在新西兰专职当保姆。

我说:“黄妈不撑,我能撑吗?”

她说:“我不上班,咱们两人看着。”endprint

我说:“那就试试吧,孩子长得好可爱,随他爸爸吧?”

她说:“大的像他爸,小的有点像我。”

我们又交流了一番,她让我明天过来。

我说:“老赵明天上午坐飞机回国,我下午来吧。”

她点点头说:“好的。”

我们从她家出来,去了她家后面的一树山公园,在那里玩了一下午。

一、不愿叫“太太”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她家,小于和黄妈正在喂孩子。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小于把孩子放在小床上,叫黄妈带我熟悉熟悉业务,交接一下。

黄妈就非常认真地教我怎样带孩子,怎样做饭,说到小于的时候都是叫“于太太”。我听到这个称呼,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中国的旧社会。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在那个年代,“太太”是个贬义词,我从小就对这个称呼反感,从来没对任何人称呼过太太。

黄妈拿着一本发了黄的小本本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菜谱,你拣常用的记下来,平时好用。”

我一看,那个本本都磨得滑溜溜的,包得很板整,里面的字全是繁体字。我想,我连字都认不全,不费那个劲了,就把书还给她说:“谢谢黄妈,我不用记了。”

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肯定是认为我干不了几天就会被炒鱿鱼。

她盛了一碗汤,叫我给女主人送去,还教我说“于太太请你喝汤”。我笑着端起碗就走,心里话:你叫你的,我可叫不出口。我见小于躺在床上,就把汤端到她面前说:“请你喝汤。”

小于坐起来笑着说:“谢谢。”

黄妈这时要走,拎着个大提包说:“于太太,请你检查检查,包里有你家的东西吗?”她一边说,一边扒拉着自己的提包。

小于说:“哎呀,黄妈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快装好了。”

我俩去送黄妈,黄妈说:“于太太,外面有风,你不要出来了。”

小于回屋里去了,我提着包送到大路边。黄妈接过包说:“妹子不用送了,衣服洗好了,你回去晒上吧。”

我走了幾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我觉得,像她那样低三下四,一副下人模样,我是做不出来的。可是,我已经接了这份活,干不了怎么办?我想起电影里游击队打鬼子说的一句话:“打了就打,打不了就跑。”心想,能干几天算几天吧。

我一边晒衣服,一边哼着歌,就听有人叫了一声“杜姐”,原来是小于过来帮忙给我晒衣服。我感觉她不像个太太样子,就说:“你叫我姐,我怎么称呼你?”

她说:“我叫于小惠,你就喊小于吧。”

我笑着说:“黄妈还叫我喊你于太太。”

她说:“她那样叫,我感觉别扭。她是职业保姆,成习惯了。”

我说:“黄妈是个很有素质的人,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她说:“当时就想找个有经验的,可是她做饭是南方人口味,我不习惯。”

她告诉我,两个孩子,一个叫大虎,一个叫小虎,大名都是英文名。她让我晚上带小虎,她带大虎,孩子晚上睡宝宝床,12点起来喂一次奶就行了。我点头答应着。

这时,就听楼下有个男人吆喝:“哈喽!”小于对我说,她丈夫赛尔德回来了。

赛尔德跑到楼上,用中文叫了一声“亲爱的”,小于回应一声“亲爱的”,和他亲亲热热抱在了一起。我站在一边,对他们的做法很不习惯,心想,要是在俺老家,这样守着外人搂搂抱抱,还不叫人家骂死?

赛尔德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一米八高,肥头大脸,浓眉大眼,挺着大肚子。他是白人,但不是很白,反而有点黑,身体很健壮的样子。

后来小于给我说,赛尔德原来两条眉毛长在一起,叫她给拔了一些,拉宽了眉间距离。因为中国有个说法,眉间窄的人心眼小。

他俩用英文说了几句,赛尔德笑着对我说:“哈喽,娟。”我笑着回应:“你好。”

他亲亲两个孩子,去洗澡换衣服了。

我跟小于说:“我不会做饭,就会包包子、刷碗。”她说:“好吧,饭由我做,星期天让赛尔德做。”

从这天起,我就在小于家住了下来。因为我有带孩子经验,很快熟悉了“业务”。两个孩子很健康,吃饱了肚子不哭不闹,很好带。小于也对我比较满意,加上她性格直爽,跟我越来越热乎。

星期天,我们刚吃完早饭,外面来个洋人美女。她看上去有40多岁,金黄的齐肩发,蓝蓝的眼睛,高鼻梁,雪白的脸上有几个褐色点点。

小于和赛尔德下去迎了上来。他们说话我不懂,只懂一句——美女把带来的两套小孩衣服送给小于,小于向她说:“三克油。”

我和小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那女人看看孩子,目光复杂,说了些什么。赛尔德端来咖啡,殷勤地叫她坐下说话。我心里猜,他俩说话很默契,眼神交流起来也不一般,不像朋友。

小于用酸酸的口气小声对我说:“这是他前妻,叫卡琳娜,头一回来。”

语言不通也有好处,说话不用怕人。我问她,赛尔德多大年龄,她说,五十二了,她前妻五十一。我惊讶地说:“五十多了?真不显老。”

我又问小于,赛尔德和卡琳娜说话,她懂不懂,她说,懂不了多少。

卡琳娜坐了一会儿,向我们告辞,小于下去送她。

赛尔德竖起大拇指,向外指着他前妻,用不会卷弯的舌头对我说:“娟,她很棒。”

我能看得出,他对卡琳娜的感情很深,就笑着点点头,也竖起大拇指回应。

下午,两个孩子都睡了,小于说:“杜姐,我跟赛尔德出去一趟。这是给你的工资。”我说:“谢谢你。”我接过钱,有点不好意思。她们出去后。我把钱摆在地毯上,看见10张蓝莹莹的纽币,上面印着美丽的英国女王头像,我很开心。没想到我也能挣外币了,才干了几天就发工资了,真好。

后来,我每逢想家的时候,就想起英国女王在纽币上向我微笑,就又打消了念头。

过了几天,小于拿出她早就买来的纯棉布,对我说,本来要做尿布,这里都用纸尿裤,布料就用不着了。我看了看说:“这布料多柔软,给孩子缝小衣服,穿着一定很舒服。我主动提出,要给她做。”endprint

小于说:“没缝纫机怎么办?对了,卡琳娜家里有,叫赛尔德去拿来,你给孩子多做几件。”没等我说话,她就打电话给赛尔德。我心里想,去哪里找缝纫机,也不能去她家找,你也太缺心眼了。

赛尔德下了班,果然笑呵呵地搬着缝纫机回家了。他叫着“亲爱的”,与小于拥吻片刻,二人一起把缝纫机抬到了楼上。

二、小于说往事

我和小于很投脾气,我直,她比我更直,有啥说啥,无呱不拉。

她说:“杜姐,我有好几年没见过家里人了,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感觉很亲。你一来,好像娘家人来看我帮我的,心里特亲。”

我说:“这都是缘分,你1月12号生孩子,我就是这天下飞机到了奥克兰。我玩得差不多了,正在找工作,你发了广告,好像有人安排好了。”

她点点头:“还真是这样。”

后来,她向我讲了在中国的经历,我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她生在东北,从小要强。上初中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的穿着貂皮大衣,短皮裙,从小轿车上下来,“啪”地一关车门,把她给吸引住了,觉得以后就要像她那样,做个人上人。后来她参加了工作,在一个公司干期货业务,主要工作就是陪酒,她能喝二斤白酒。有一次,法国来了个老太太,酒量很大,一般人陪不了,公司让小于陪她,不一会儿就把她整到桌子底下去了,让她服服的。那时候她天天穿小短裙,以至于把腿冻伤了,现在膝盖还常常疼痛。她做业务,都是用大提包提钱,一提就是几十万。说到这些,小于眉飞色舞,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英雄时代。

不过好景不长,公司做的期货崩盘了,好几个人被抓,他们都往小于身上推卸责任。听说公安要抓她,她哥哥找朋友帮忙,叫她去了印度孟买。

小于说,她到了印度,好多方面受不了。最叫她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骚扰。平时正在街上走着,两个黑手就突然伸过来,狠狠抓一把她的乳房,然后撒腿就跑,叫人气急败坏。那里天热,穿得又少,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她决定离开印度,又让哥哥托朋友,把她送到了新西兰。

到了奥克兰,她举目无亲,十分孤单。在报上看广告找工作,看到一家保洁公司正招人,就应聘了。公司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黄,让小于跟着她干。这家公司,其实就是几个人组合起来搞保洁,服务对象是家庭和私营企业。她们很能干,收费又低,只要客户需要,她们什么都做,像打扫卫生、洗熨衣服等。

时间不长,小于就和老板成为要好的姐妹,叫她黄二姐。黄二姐是天津人,没有身份,非常聪明,很有主见,说话办事有条有序。她身段小巧,脸蛋漂亮,给人的感觉是既可爱又靠得住。

后来,有个客户男主人看上了黄二姐。他是英国人,有一个九岁的男孩。黄二姐起初不同意,说你有家庭有孩子,多幸福啊,不要胡思乱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英国人竟然离婚了。他带着儿子又来找黄二姐,非要娶她不可,黄二姐见他认真,就跟他订了婚。黄二姐一结婚,就有了新西兰户口,不用做苦工了,把公司转给了小于。

这样,小于就当上了小老板,领着几个人继续干保洁。后来,她经常去一个加油站做,认识了老板赛尔德。赛尔德开了一家加油站,院里还有修车店和百货店,生意很红火。赛尔德很喜欢这些保洁女,说中国姑娘工作认真,活泼可爱。

小于后来才知道,赛尔德是黎巴嫩人,英国牛津大学毕业。在一次旅行中,认识了一个空姐,两人在飞机上一见钟情。空姐叫卡琳娜,荷兰人,他俩后来在新西兰结婚定居,有了两个女儿。

在小于眼里,赛尔德才貌双全,又是大老板。她说,起初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以后能跟他在一起。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就像黄二姐被客户看上一样,她也被赛尔德看上了。赛尔德向她表示爱意,她想,这绝对不能接受,他一家过得挺好的,咱怎么能破坏他的家庭?

但是,时间长了,她对赛尔德也产生了感情,与他发生了亲密关系。有一天,小于发现大姨妈该来没来,就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恭喜你怀了双胞胎!

她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转身跑到车里坐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这几年天天漂着,有国不能回,想爹想娘见不上,一年年黑在这里。而现在,她感觉天一下子亮了。因為,有了赛尔德的孩子,即使不和他结婚,也能在新西兰扎下根,拥有身份。新西兰有个好处,看病和生孩子都是免费,生一个孩子还奖励一千纽币。国家有补助金,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能生活。

她把化验结果给赛尔德看,赛尔德高兴地抱起她转了两圈,大笑着说:“哈哈,我有儿子了,而且还是两个!”

几天后,赛尔德表情凝重地跟小于说,卡琳娜要离婚。小于说,你们不能离,你回去告诉卡琳娜,要是因为我,我就永远离开你,不会影响你的家庭,叫卡琳娜放心好了。赛尔德却紧紧地抱着小于说:“亲爱的,我谁也不想离开,我都要。”可是,卡琳娜天天跟赛尔德闹,非离婚不行。

小于讲完这些,对我说:“杜姐你相信不?我那时候真的不想叫他们离婚。后来我去找卡琳娜,不叫他们离,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和赛尔德接触。”

我问:“卡琳娜怎么说?”

小于叹口气告诉我,她的劝解没有效果。卡琳娜说,她了解赛尔德,他是个善良的人,很有责任心。他想两全,那是不可能的事。为了将要出生的两个孩子,我只能退出,成全你们。后来,他们果然离了婚,把别墅也卖了,每人买了个一套联体房,两个女儿跟着母亲。再后来,小于就和赛尔德住在一起了。

我问小于:“你在中国有男朋友吗?”

她停了一会儿说:“有。”

我感觉到她很痛苦,又问:“你很爱他?”

她点点头。

我又问:“你们通信不?”

她说:“前些年通,现在断了,但是我还忘不了他。”

这时她流泪了。我把纸巾递给她说:“我理解你,你哭吧,哭出来痛快。”

她哭了一会儿,掏出烟来抽了一口,深深地叹了口气:“人啊!每向前迈一步,都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向哪里。”endprint

我问:“你和赛尔德什么时候订婚的?”

她说:“别提了!至今没有订上!”

我问怎么回事,小于说:“我俩把材料交上去,工作人员说,女方已婚,不能再订婚了。我一下蒙了!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拿过表一看,原来我入境新西兰的时候有一栏目填错了,填了‘已婚。你说荒唐不荒唐?所以,我和赛尔德至今还没订婚。”

听了小于的情史,我就想,他们两家人,谁跟谁是最爱?谁是幸福的?我弄不明白。

我感觉到,小于和赛尔德感情非常好,但是,二人说吵架就吵架。据我观察,是小于脾气暴躁,导致二人产生冲突。但她有个好处,不记仇,和赛尔德吵上一通,很快又和他好成一个人。

我问她:“你跟他吵架,相互懂对方的话吗?”

她说:“我的英语,大部分是吵架学会的,哪句不懂我就查词典。这样记得很快,下次再吵我就用上了。”

有一天晚上,他们又吵,怕我听见,都压低了声音。但我听见,小于吵着吵着,还动手打赛尔德。赛尔德无奈,躲到阳台抽烟。抽半天回来,不敢去卧室,就围着毛毯坐在客厅里。半夜12点我起来喂小虎,看见他还坐在那里,就打着手势叫他回卧室,他摇摇头表示不回。我想劝小于,叫他回去,推门看她在睡觉,就没打扰她。我又退出来,叫赛尔德回去,他还是摇摇头,就这样坐了一夜。早上6点,他自己做了一块三明治,带着上班去了。

我替他难过,心想,什么人能经得住这样折腾!不过,我又感觉他是活该,怪他馋嘴,偷吃鱼叫鱼刺卡住了。他要是规规矩矩,跟卡琳娜生活在一起,守着两个可爱的女儿,该有多么幸福。

三、迷迷糊糊入道

这天,小于说:“杜姐,明天咱们去佛堂。星期六点传师讲课,我好长时间没去了。怀孕,生孩子,这一段时间把我憋死了。现在我满月了,以后咱带着孩子到处逛逛。”

我问,什么是佛堂,她说,到那里你就知道了。她说,和赛尔德说好了,叫他跟着看孩子。她还让我叫上琳琳,说到那里能学到好多东西。

我答应了她,并按照她的吩咐,做了一些小笼包和水饺,因为这是他们最喜欢吃的。

第二天上午,我们带着吃的出发了。赛尔德平时开的是宝马轿车,这天开着小于的奔驰越野吉普。

我说:“小于,你开小轿车多好看,这个车这么大,应该是男的用。”

她说:“新西兰的家庭妇女,大部分都开豪车,为了孩子安全。”

佛堂到了。从外面看上去,是一座两层别墅。

一进门是小客厅。每个人进去要洗手,换鞋。里面是个大厅,正面供着牌位,我小声问小于,那是谁的牌位,她说是无生老母。供桌上还供着弥勒佛、观世音、关公等,均为瓷像,每尊约高50公分。两边还悬挂着孔子、孟子等圣贤画像。再往里去,是茶室、厨房。

来了很多人,忙忙乱乱,厨房里有人做午饭。小于忙着打招呼,叫这个姐,叫那个姨,热热乎乎。

从楼上下来一位美女,长相秀丽,温文尔雅。她瓜子脸,眼睛黑亮,两腮一对小酒窝,给人一种可心温暖的感觉。小于吆喝一声“贺丽”,俩人笑着揽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黄二姐也來了,她们寒暄几句,小于介绍我们互相认识。原来贺丽是台湾人,台湾清华大学毕业,是佛堂的点传师。这个佛堂,是她家捐款盖起来的。

黄二姐和小于向我们娘俩讲了入道的好处,说,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都有益处,问我入不入。

其实我不想入,可是我又想到,今天要是不入,她们会不高兴。我们娘俩到一边商量,琳琳说:“我才不信呢,以后不来就是。”我说:“反正信不信人家也不知道,就答应她们,别伤了和气。”

听说我们同意,她们果然高高兴兴,教我俩各种礼节,怎么献香,怎么磕头等。我这个人,对所有宗教都没有概念,也许是我的慧根太浅,学什么教都沉不下心。

大家来到坛场举行仪式。男的是乾道,女的是坤道。乾道在左,坤道在右。仪式开始,烧香磕头。道长讲了一会儿,点传师贺丽讲道。她伶牙俐齿,讲得头头是道。

最后大家吃饭,菜大多是道友带来的。让我奇怪的是,大家不吃荤,为什么还上整鸡、整鱼、火腿等。吃了才知道,那全是素的。我就不明白,不吃就不吃,为什么还弄个假的,有鼻子有眼,看上去跟真的一样,吃起来是一样的味道。小于向我解释:“这叫素菜荤做。”

黄二姐跟我们说:“农历三月十五是大典,那天举行新人入道仪式,杜姐你们俩来吧。”

到了这天,小于说,入道要交功德费。我问交多少,她说,一块也行,多了不限。我女儿问:“一人二十纽币行不?”她和黄二姐都说:“不少。”

新人入道,每个人得有两个保师,我们娘俩的保师是黄二姐和小于。黄二姐拿来两张表,叫琳琳填好。

举行入道仪式那天,大厅里人很多,乾道坤道各站两侧。坛主上前叩头,送上入道者的表文。那天入道者是七个人,道长指挥大家作揖磕头,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点传师又念了一会儿经,大家又磕头作揖。我还愣在那里,琳琳用肩膀碰了我一下说:“磕头。”我就跟着她们磕。起来,跪下;再起来,再跪下,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我小声问小于为什么光磕头,她说这不算多,有人每次都磕一百个。我心里话,就这样磕得头晕眼花,就能成仙上天?

贺丽这时拿着一张黄表纸念,念完,将纸烧掉。接着,她对我们几个新入道的人说,这表是龙天表,表文上升,天榜挂号,地府除名。你们从今已与阎君脱离关系,不在阎君管界。以后你们要多做好事,以报天恩师德。

我暗暗发笑,就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能在天榜挂号?挂了号,好是好,可是俺家老赵要是挂不上号,那么百年以后,俺俩天上地下两分离,那不成了牛郎织女了?笑话。

仪式最后,贺丽向我们传“五字真言”,让我们牢牢记住这五个字,绝对保密,不传给任何人,就是爹娘、爱人,也不能告诉。

完成入道仪式,我们就回去了。以后又去过两次,我就回国了。endprint

回到家里,我忍不住告诉老赵:“俺入道了,还发了一个小本本。”

老赵拿去看看,说:“你入这个道干吗?”

我说:“他们说,入道对全家好。对了,他们还传给我五字真言。”

他问:“哪五个字?”

我神神秘秘地说:“不能告诉你,要是告诉你,我就成不了仙了。”

他转身去了书房,一会儿出来,一张口就念出了那“五字真言”。

我大吃一惊:“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着说:“我有一本书,专门讲这个道的内幕。这个道,民国时期在大陆盛行,1949之后被取缔了,你千万不要信。”

我笑着说:“实际上我是反感的,叫我信也信不下去,只是随大流而已。”

没想到,我老杜出了一趟国,糊里糊涂犯了个大错误,呵呵。

四、小于的朋友圈

赛尔德中午在加油站吃饭,不回家。我和小于经常吃完早餐,带着两个孩子到处游玩。

我们最常去的是公园,那里有水,有电烤炉,可以做菜。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公园里到处都有小箱子,里面放着塑料袋,带狗逛公园的人,好用塑料袋装狗屎。

新西兰非常干净,不管走到哪里坐下,起来后裤子上干干净净。我不相信全国都这么干净,后来我走到哪里,都故意摸摸看,结果哪里都一样,真是服了。

在公园里玩了一会儿,就去超市,那里有妇婴室、沙发、微波炉、小婴儿床等,方便得很。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吃了午饭就逛超市。看着货架上的价格,脑子里立刻计算出折合人民币多少钱。比如一个青椒3纽币,脑子里便跳出了15这个数字,觉得什么都贵。

我们还经常参加培训班,那里的老师教新妈妈怎样带孩子,一个中年白种女人,拿着一个塑料娃娃,一边讲一边比划。我听不懂,但看懂了她的动作:怎么给孩子洗澡,怎么喂奶……她还讲,不要给孩子穿多了衣服,穿多了会感冒,孩子没有冻出病的,病都是捂出来的。最关键的是,带孩子一定要有个好的心情,心情好、性格开朗的人,带出的孩子就身心健康。她讲了好多好多。我参加这种培训,学到了很多知识,后来我带外孙就用上了。

在奥克兰,还有专门带孩子去玩的场所,跟在家一样,有厨房,有服务人员,有咖啡牛奶饼干面包……什么都是免费的。我发现,都是妈妈或者爸爸带着孩子,用保姆的不多,也没有让爷爷奶奶带的。

最叫我佩服的,是新西兰政府对孕妇、孩

子和老人像宝贝一样呵护。女人一怀孕,就配上专业医生定期检查,掌握孕妇的有关情况。快生了,这位专业医生就在医院里安排好,叫孕妇过去,家人该上班的上班。家人想在医院里陪护,也不用带吃的,大厅里有微波炉,有咖啡牛奶面包饼干,随便吃。孩子生下后,医生每周去家里检查一次孩子的身体情况。所有的费用,都不用个人负担。

小于还经常和我去找她的朋友玩,让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物。

她有个朋友叫莎莉丝。那天我们带着包子去她家,一开门我就惊呆了:这真是个西方美女呀!她30多岁,亭亭玉立,金黄色的披肩发,蓝蓝的大眼睛,长脸,桃花色,长得太迷人了。

她家是借着山坡设计的,三层楼,很接地气,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幅油画。院子里有一个大泳池,一个篮球架,还有蹦蹦床,她儿子在上面跳得正欢。

听小于讲,莎莉丝的丈夫是医生。她是有名的律师,现在有两个孩子,辞职在家当专职太太。在洋人的观念里,再重要的职位也没有当好母亲重要,所以一般不要保姆,只是让保洁工定期去打扫。小于没和赛尔德恋爱时,经常到这里来做保洁。

据说,莎莉丝的妈妈是个官员,一直没结婚,却生了三个女儿,都很漂亮。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莎莉丝做西餐招待我们。她笑着对我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小于给我翻译:“她说包子好吃,有时间叫你教她。”我笑着说:“好的,谢谢你的夸奖。”

贺丽家,也是我们经常去的。她住的奥克兰东区是富人区,到处是豪华别墅。我们离她家院子十几米远,电动栅栏就自动开了。

那是一座三层别墅,周围是空地、草坪,再外面是花园,有各种果树和蔬菜,好美的一个庄园。

小于继续开车前行,又有一扇门自动打开,车就直接开到她家屋里了,里面能放三辆车。贺丽迎接我们,笑着打招呼。我一看她们都赤脚,也脱掉鞋赤脚进去。走在客厅的枣红色地板上,感觉脚底下是热的,舒服得很。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地暖。

房子的装饰为中式风格,富丽堂皇,叫人震撼。家具全是红木的,墙上挂着一幅幅书法和中国画。开放式的厨房,很大的餐厅,三个卧室,一个佛堂。二层是客厅、卧房,三楼又是开放式厨房、健身房和小孩的游乐场。俺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豪华的住宅。

贺丽领着我们到佛堂磕头,里面布置得也很气派。

我们拍照,说话,她男朋友路友强过来说,饭好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大捧鲜花来了,小于说,那是贺丽的母亲,我们叫她邱妈。邱妈与我们打过招呼去换衣服。我想,她长得不漂亮,怎么生了个女儿像天仙。

贺丽拿起花一边插一边说,我妈是专业的插花艺术师,在台湾时,国民党中央办公楼里用花,都是她们送的。我又想,邱妈个子不高,长得也丑,居然做着这样的美丽事业,真了不起。

吃饭时,邱妈向我们讲插花艺术,让我大开眼界。

又说到园子里的瓜果蔬菜。小于說:“杜姐你尝尝,这些菜都是贺爸亲手种的。他为了给菜施肥,尿尿都得去菜园子尿。”话没说完,邱妈脸一沉说:“吃饭哪!”

我为了缓解气氛,说:“邱妈有时间教我们插花好吗?”她高兴地说:“好,好。”

饭后,贺丽叫我们去二楼客房休息。我跟小虎一个房间。我躺在床上想,听说这房子不算地皮,光盖起来就要花130多万纽币,再加上装修、家具,应该值人民币上千万。这么大的一个豪宅,就贺丽自己长住,其他人是新西兰台湾两头跑,我感觉太浪费了。我也想到了国家与国家的差异,民族与民族的不同,家庭与家庭的悬殊,还有人与人的复杂性……endprint

下午我们回家,小于办了件险事。开车前,我们把孩子放在后座上,我安小虎的安全座椅,她安大虎的。安好后,我坐到了副驾驶座。车子到了一座大桥,后面一辆皮卡追上来,司机大声吆喝:“你的车门开了!”原来,大虎那边的车门竟然没关上。她真是粗心!

还有一次,我们与朋友约好去北海岸玩,走了一会儿停下给孩子喝水。她点着烟,吸了几口就上车,然后把烟头一撂,加了油门就走。走着走着,她说:“了不得,冒烟了!”急忙停车察看。原来是车窗没关,风把烟头刮到大虎的座椅里去了!幸亏有好几层毛毯,没烧着孩子,但我俩都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也是黄二姐家的常客。

听小于说,黄二姐嫁给洋人之后,没生孩子,但生活得比较幸福。唯一让她不好接受的是,什么开支都是AA制,就连黄二姐过生日也是这样。小于评论说,什么狗屁AA制,那个样子,还有夫妻味儿吗?

我去黄二姐家,见到了她的丈夫、英国人布朗宁。这人高鼻子凹眼睛,尖嘴猴腮,让人没有好感。但他和前妻生的儿子长得挺好,胖胖的,壮壮的。她们一家住在一栋旧别墅里,我发现,客厅里的地毯,毛都磨没了。

这天黄二姐给小于打电话说,周六她过生日,在一家酒店订了生日宴,叫我们都去。我想,这回我要见识AA制了。

我发现黄二姐今天特别开心,小脸笑得跟花儿一样。酒宴开始,她说:“感谢朋友们来捧场!今天我最高兴的是,布朗宁改变了观念。以前我们都是AA制,自从领他回中国娘家,他感受到咱们老家亲戚朋友的热情招待,很感动,说从今以后,我过生日他买单。”

大家纷纷说,还是中国传统美德好,一齐跟布朗宁干杯。大家祝贺黄二姐生日快乐,祝他俩幸福。

我感觉,布朗宁跟赛尔德不是一路人。

五、割礼与洗礼

黎巴嫩人信伊斯兰教,赛尔德按家乡风俗,满月后给两个儿子举行割礼。我问过小于才知道,割礼就是把孩子的包皮割去。

他提前和医院约好,我们去时,医生就准备好了。先给大虎割,也不打麻药,孩子疼得哇哇直哭。很快割完了,小鸡头用纱布包着。

他俩把大虎给我,又去给小虎割。大虎在我怀里哭个不停。小虎做完了,和他哥哥一起哭,喂奶也不吃,急死人了。赛尔德心疼孩子,发起火来,对着我俩叽里呱啦吵了几句。我听不懂,小于就和他吵。

因为疼,孩子一直哭,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哭累了,他俩才睡了一会儿。我说:“还有这样的风俗,叫孩子活受罪。”

小于擦擦泪水和汗水说:“就是,我说不割,他不同意,说他们那里以前女孩也割,怕女人不守妇道,割了以后就没有快感了。真不可思议。”

两个孩子的割伤好了以后,没有了包皮,小鸡头直接露在外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赛尔德到了新西兰改信基督教,等到两个孩子一百天,又去做洗礼仪式,并且邀请亲戚朋友参加,地点在一家教堂。

教堂是一座很大的起脊平房,一进门要脱鞋洗手。入座后一个说话的也没有,满满一屋子人。华人有我们十多个,其他全是洋人。

里面是雪白的墙,蓝绿地毯,棕红色的实木排椅。屋山最高处挂着十字架,下面是个高高的长桌,两头摆了花篮,中间还有个金色的十字架,燃烧着两根蜡烛。

仪式开始。教父说几句,全场人起立,说了几句又坐下,场面庄重,鸦雀无声。

从最后一排人开始,一个接一个,低头合掌,去台上从教父手上领圣饼。领到圣饼,转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想,纪律真好,那么多人连个脚步声都没有。轮到我了,可是我上去之后,教父说了句什么,没给我圣饼。我很没面子,感觉受到歧视。回到座位上,我对贺丽把手一摊,意思是没有圣饼。她悄悄地告诉我,因为咱们不是基督徒,没有资格领圣饼。

教父是个大个子,秃顶,50多岁,穿着到脚跟的白大褂,束着大红腰带,肩上搭了块橙色丝巾,和衣服一样长。

赛尔德两口子抱着孩子上台,站在高高的烛台下。两个男的端着蜡烛站在桌子后面,其他亲友手持蜡烛站在一旁,台上烛光灿烂。桌子上放着盆、碗、杯子还有黄表纸。俺不懂他们说什么,就看到教父嘴里咕噜着什么,拿手沾点水,拍拍大人,再拍拍小孩,还抚摸了几下。仪式结束后,大家开始祷告,祷告一会儿,仪式结束。

第二天,小于和我带孩子去了皇后大街。在广场玩了一会儿,就去了旁边的商场吃饭,饭后在婦婴室里休息。

我们说起了赛尔德的身体,小于说:“他血压高,不敢吃盐。我怀孕时都是他做饭,太淡了,淡得我一点儿也咽不下去,忍不住委屈掉泪。我一埋怨,他就说为孩子好。”她叹口气,拿着烟去了抽烟区。

我知道,他们昨天夜里又吵架了。她和丈夫年龄相差太大,有代沟,好多事谈不拢。

小于经常打算,赛尔德要是以后没了,她得给孩子留条后路。加油站隔壁有沿街房,她想买下来,娘三个以后光用租金就够了。

我听她说得有道理,但心里很难受,为她,也为赛尔德。

她回来坐下喝水,我问:“你俩为什么又吵架?”

她说:“就是他那两个女儿,天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钱肯定没少给,我想起来就来气。”

我知道赛尔德有两个女儿,但从来没见过。我想,那两个女孩不生你的气就不错了。卡琳娜还来看你的孩子,人家是什么肚量。

他俩吵架的事,她如果不说,我从来不问。这次我决定说说她:“小于,你反过来想想,女儿是他一手抚养大的,有事能不找爹吗?”

她说:“她们都超过18岁了,不应该再问他要钱了。”

我说:“那是她们的亲爹,她们都在上学,你叫她们找谁?你同意,他给;你不同意,他也给,甚至更多。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她说:“你的意思是,我养着她们?”

我说:“你在这里没有亲戚,你还担心赛尔德老了怎么办,你要是跟他女儿处得好好的,你就赢了。你想,姐姐能不管弟弟吗?你别忘了她们与大虎小虎是有血缘关系的。实际上,卡琳娜才是最可怜的人。”endprint

她沉默了好长时间说:“她们不跟我说话怎么办?”

我说:“你跟赛尔德说说你的想法,叫女儿星期天来吃个饭,熟悉熟悉,赛尔德就开心了。你热情招待就行,只要你真心,就能换来真心,不信你试试看。”

她说:“你说得有道理,好,我就试试。”

小于为了面子,跟赛尔德说,杜姐把我说了,不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

第二天早上,赛尔德笑着向我举起大拇指:“娟,谢谢你。”

我笑著回应:“不要客气。”

周六,她们十点来了。小于把她们迎到屋里说话,两个女孩抱着弟弟又亲又笑。

我正在包水饺,小于向她们介绍我。两个女孩活泼可爱,都遗传了爸妈的优点。唯一不同的是,一个随爸爸的黑发,一个随妈妈的黄发,也许是处在妙龄阶段,美得无法形容。

赛尔德怕女儿吃不惯水饺,又叫了份披萨。

小于炒了一桌子菜,大家坐到一起吃饭。女孩说水饺好吃,小于就向她们讲水饺在中国的重要性。最开心的是赛尔德,他一直在笑。饭后,全家又一起去了一树山公园,拍照合影,玩了半个下午。

六、一树山

一树山在奥克兰南郊的康沃尔公园中,占地120公顷,高182米。山下有好多大树,有绿油油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公园里有公共烧烤炉,是野餐聚会的风光餐厅,也是漫步休闲的好地方,里面还有个天文馆。

这山是一座死火山。奥克兰是地震多发地,市内有好几座火山锥。这里是个著名景点,登上山顶,能看见奥克兰全景。山上从前有很多大树,是毛利人的圣山。毛利人痛恨外来人侵占了他们的领土,就把愤怒发泄在这山上,经常在晚上偷偷来砍树。虽然政府加强保护,但他们抽空就砍,时间长了,山顶只剩下一棵树。再后来,这棵树让雷电劈死了,只留下一个老枯树桩。

一树山离小于家就隔一条马路。大部分下午,两点之后,我就推着两个孩子带着奶粉到处玩。公园有好多人,人们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就会一句“哈喽”,人家再多说,我就只是笑。

有个邻居是毛利人,跟我年龄相仿,小于介绍我们认识。她很胖,至少有二百斤,棕色皮肤油润滑亮,一对大乳房,就像两个豆腐布袋挂在那里。一对屁股瓣儿,像两片加厚的磨盘立在腰下。她婚前在歌舞团,婚后在家带孩子。她有四个孩子,最小的一岁多。

她性格开朗,很讲究礼节。每次我们见面“哈喽”后,她都要跟我碰鼻子。那是她们的大礼,表示对人的信赖和亲爱。

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玩得很开心,她一高兴就跳草裙舞,伸舌头瞪眼,手舞足蹈,浑身的肌肉都活起来。我一边看一边鼓掌称赞。

她跳一会儿,擦擦汗比划,意思是有孩子以后胖了,不行了。

我好奇心重,一天一天,推着孩子,把附近的区域走了个遍。

我看见他们住着各种各样的房子,种一圈花草就当院墙,只管好看,不用来挡人。有孩子的家里都有游泳池、篮球架、蹦蹦床、秋千、滑梯……就像儿童乐园。

以前从琼瑶小说里读到,前花园后花园,像仙境一样。当时就想,这都是作家编的,哪里有这样的好地方。现在明白了,这里就是她描述的那样。

我走在街上,看着那一座座美丽的别墅,就想,什么时候女儿能有这么一套房子,那该多好。几年后,女儿在吉斯伯恩市买了一套那样的新房,2015年又搬到奥克兰,也是一座有三层楼的别墅,让我很开心。

我发现,新西兰人素质普遍高,我和老赵刚去时,看着街上的车跟流水一样,就站在路边等,司机却停车笑着对我们摆手,意思叫我们先过去,让我们心里好感动。老赵说,他写的“君子梦”,在新西兰实现了。

有一天,我推着孩子逛街,看见路上的车堵了好长一串,心想出了什么事?快去看个明白。到了斑马线看看,原来是一个残疾人坐着轮椅要过马路,他刚滚了几下车轮子,车就早早停了。等到残疾人过去,车才开动。

关键是他们的心态好,遇到这种情况,在车里不急不躁,有的吃东西,有的听音乐,心平气和。我被那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到现在我也搞不懂,现场也没有警察指挥,他们心都这么齐,到底是怎么教育的?

琳琳没事就去跟我一起玩,我每周去女儿那里一天,给她收拾收拾。

小于跟我说:“赛尔德说妈妈人品好,女儿也差不了,想叫琳琳到他那里管账。”

我说:“她没干过,能行吗?”

她说:“能行,不会的叫赛尔德教教。”

琳琳去干了一周,出纳有事,赛尔德就叫琳琳管着。

几周后小于跟我说:“赛尔德高兴地说,没看错人。琳琳一接手他才知道以前的会计和出纳贪了多少。”

七、贺家姐妹

两个孩子长得飞快,尤其是头发,又黑又长。小于这天说,她跟贺美约好了,明天过去,叫她对象给大虎小虎剃胎发。

我说:“贺美是谁?没听说过。”

小于说:“就是贺丽的姐姐,跟娘家不上门,只有贺丽有时候去看她姐姐。”

我问:“为什么不上门?”

她说:“贺美在新西兰跟一个理发师搞上了,全家人都反对。甭看贺爸在台湾是个人物,却教不了自己的闺女,贺美偷着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两岁了。老两口气坏了,至今没去看过。”

我问:“贺爸是什么官职?”

小于说:“不清楚,反正不一般,那年还参加过议员竞选。现在两人都退了,台湾、新西兰两头跑。他有三个孩子,儿子是台湾大学的教师。”

第二天去理发店,我见到了贺美。跟那个“美”字恰恰相反,她一点儿也不漂亮。要是姐妹俩在一起,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她们是一个娘生的。

她丈夫叫邓伟,看上去是很实在很可靠的一个人,有1米7左右。听小于说我是山东来的,他就说:“大姐,咱们是老乡,我是济宁人。”

我们说了几句,他就忙着给大虎理发。

有句老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见了邓伟还真是那样,有一种很亲的感觉。endprint

他不会花言巧语,一直笑眯眯的。他把大虎的头发剪下来,捋得齐刷刷的,叫小于收起来,说:“胎毛好做毛笔,收藏着很珍贵的。”

我在想,人美生活不一定美,人丑生活不一定丑。接触了这个圈子,感觉最幸福的还是贺美,两个人一心一意、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一天晚上,贺丽打电话给小于说,路友强的父亲病危,他第二天早上坐飞机回国。

小于放下电话说:“真巧,路友强跟贺丽承诺,回家離婚,和她结婚,她正开心着,没想到又摊上这事。”

我问:“贺丽快三十了,她男的也少不了四十吧,怎么还不结婚?”

她说:“别提了,以前她打算终身不嫁,天天修道讲道。她爸看她那么痴迷,就在新西兰捐款建了佛堂。”

小于还说,路友强是设计师,佛堂是他设计的,当时贺丽监工,俩人天天在一起,就爱上了。路友强个子不大,心眼不少,长得倒挺好看。他是河南人,早就娶了个洋人老婆,儿子已经12岁了。路友强说要离婚,他娘听说之后,来劝他不让离。他那洋媳妇真好,人家不说也不闹,就这样拖了两年多了。

我说:“也真是邪门了,贺丽才貌双全,什么样的找不着,非得找他,图个什么?”

小于说:“就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道友们都这样认为。邱妈说事情发展到什么样,由她去吧。贺丽想谈恋爱就不错了,以前说什么就不谈,都把父母急死了。唉,这都是命呀。”

我不明白,命是什么?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什么样的人,都得由命来摆布。想不明白,越想越糊涂。

第二天我们都去机场送行。他们一家早到了,贺爸也来了,老人风度翩翩,很有气质。

来送行的还有几个朋友。贺丽招呼说,时间还早,大家先去咖啡厅坐。到了那里,她点了咖啡、甜点,让大家享用。

路友强坐在那里,神情悲伤。贺爸安慰他,叫他想开一些,人来到世上,最后都要走的……大家说了一会儿,到时间了,路友强拖着箱子,跟大家告别。贺丽上去与他拥抱,安慰他,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先回吧,我等他起飞再回去。”

后来听说,路友强回国把他爹送走,把房子也卖了,带着老娘回到了新西兰。他娘这次来,不打算回去了,把新西兰当作终老之地。安顿下来,路友强要离婚,跟贺丽结婚。她娘还是反对,声称儿子要是离了,她就死给他看。这样,贺丽的婚事又拖了下来。

八、给卡琳娜送行

有一天,我们去加油站,小于看见一辆红色轿车停在院子一角,立马火冒三丈,气呼呼地去找赛尔德吵了起来。

琳琳把我和孩子带到财务室,说那是卡琳娜的车,放在这里叫赛尔德给卖的,小于看见后受不了了。

我看他俩吵得起劲,去把她拉过来说:“不就是放一辆车吗,又不是人过来,吵什么。”

她说:“他什么事都瞒着我,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吵起来他才说。卡琳娜找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要去澳大利亚定居。”

我说:“对你来说那是好事,你还吵什么?”

她说:“我感觉他最近不正常,果然有事。”

两周后的一天,小于跟我说:“杜姐,早点喂孩子,今天咱去给卡琳娜送行。”

赛尔德出去买了很多吃的,放在保温箱里带着,说请卡琳娜母女吃饭。

卡琳娜住的也是联体房,两室一厅。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老杜鹃树,比两层楼还高,罩着大半个院子。一树盛开的鲜花,一半是火红色,一半是粉色,我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这么大的杜鹃树,连声惊叹。

卡琳娜把我们迎进屋里,就去了厨房。

赛尔德把保温箱打开,把菜摆放好,还拿出一个大蛋糕和一个披萨。他忙前忙后,好像依旧是这家主人。卡琳娜拿出两瓶酱,默默地放在桌上。我发现,只有她的大女儿在家,小于向我解释,卡琳娜说了,小女儿出去办点事,直接去机场。

我看她们娘俩都不开心,也没准备早餐。屋里除了两张床,就是沙发、桌子,别的什么也没有,真不像过日子的。墙角,放着两个装好的行李箱。我看着这一切,心里酸酸地想: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

卡琳娜12点去机场。赛尔德招呼大家吃饭,大女儿迟迟不出来,爸爸去叫她,她眼睛红红的怕我们看见,去洗手间洗了脸才来坐下。

赛尔德一边切蛋糕,一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他表情复杂,眼神恍惚,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献着殷勤,讨她们开心。

但是,一桌人谁也不开心。小于抱着大虎坐在那里,满脸醋意。卡琳娜什么也不说,闷闷不乐,只是应付着。她们好像都没有什么话可说,只说这么一句:“娟,吃。”其实,我也吃不下。

赛尔德给所有人的盘里都加满了饭菜,但谁也不领他的情。我感觉他们坐在桌子前,如坐针毡。这一顿饭,谁也没吃多少。

饭后,女儿回了房间,我抱着小虎站在客厅里。

赛尔德坐在门口台阶上,窗台下有个花坛,卡琳娜坐在花坛上看他抽烟,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不能开口。

小于抱着大虎坐在餐厅里,盯着赛尔德的一举一动。

卡琳娜用一对蓝蓝的大眼睛盯着前夫,好像要把满肚子的话用眼神传输给他。他也明白,目不转睛地接着。

我站在窗户里面,窗帘是拉上的,闪了一条缝。我观察着他们,心想,要是老赵看见这个场面,一定能写一篇好文章。

外面的两个人,一直相互看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我想把时间定住,叫他们多看几眼,因为他们也许永远不能相见了。卡琳娜当年是一个漂亮的空姐,跟赛尔德一见钟情,相亲相爱,漂洋过海来到新西兰,生下两个可爱的女儿,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与丈夫离婚,与孩子告别,孤身一人去澳大利亚。唉,人的命运真是难以预料!现在,她的两个女儿都没成家,她把她们扔在新西兰,一个人离开,心里该有多痛!

我替他们难过,不由得泪水直流,低头用小虎的衣服擦了擦。

这时,赛尔德和卡琳娜站起身来,抱在了一起。endprint

小于看不见他,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阴沉着脸,嘴噘得老长。我想,小于要是冲动起来,出去闹事,我一定要拦住她。

外面的两个人一直抱着,不顾周围的一

切。

我看见,他们大女儿趴在床上,好像在哭。这时,屋里屋外一片安静。

一会儿,女儿从床上爬起来,提着包走出去,说了一句什么,可能是提醒他们该去机场了。她父母听见了,相互拍拍后背,亲了一下,去了屋里。

我跟小于去车上安排孩子,赛尔德跟前妻和女儿说了几句,就坐进了驾驶室,卡琳娜站在车旁。我和小于下来,跟卡琳娜拥抱告别。我们上车以后,赛尔德急忙下来,跟卡琳娜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小于气愤地喊了一声,意思是快走。

我们走了很远,看见卡琳娜还站在那里。

一拐弯,小于的情绪就爆炸了,和赛乐德“嗷嗷”地吵个不停,后来还动起了手。赛尔德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招架。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吵小于,不管她生不生我的气。我说:“小于你也太过分了,我知道你爱他,但是,你也得替他想想,他到这一步,不是都为了你吗?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好的一个家四分五裂,两个女儿离开了爹娘,他们容易吗?你怎么不能忍一忍。”

好在,她没生我的气,停止吵闹,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赛尔德听不懂我说什么,只看到小于老实了。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竖起大拇指说:“娟很棒。三克油。”

我摆摆手:“不客气。”

小于瞪了他一眼。

九、辞工回国

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在新西兰住着,想家是必然的。不过,我和女儿在一起,感觉就好多了。

我的签证是六个月期限,眼看再有两周就到期了,可是琳琳不让我走,小于也不让我走。我就让女儿又给我续签了三个月。

三个月也很快过去。我跟小于说:“签证快到期,该回国了,你心中有个数。”

她说:“俺俩经常提起这事,想叫你再续三个月,以后孩子大点,我自己带就行。”

我说:“不续了,时间够长了。”

她没再坚持。

琳琳这时候谈了个对象,跟我说,趁我没走,叫我和小于看看怎么样。

小伙子姓杨,老家是广东,爹妈都在吉斯伯恩定居。琳琳刚来新西兰时在那里上学,认识了他。小于说,叫他礼拜天来吧。

那天,琳琳领着男孩来了,跟大家介绍一番,赛尔德端上咖啡和水果。赛尔德跟他们叽里呱啦用英语说话,我一句不懂。我觉得,小杨长相一般,身高一般。

小于跟我說:“赛尔德说小杨不错,是个有担当能靠得住的年轻人。”

后来琳琳就去了吉斯伯恩,和小杨结婚。

第二天,我推着孩子到一树山公园玩,又看那个毛利女人唱歌跳舞,一个黄皮肤女人过来说:“大姐,你是山东人吧?”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原来她是烟台人,刚来几天,儿子在这里上学,就租住在路西那户人家。她还说,她男人跟日照市一位领导是同学。我们相互感觉很亲切。

她天天跟我在一起玩,我感觉她挺好,就跟小于说:“这人不错,你看看她,要是满意,以后叫她帮你带孩子。”

小于和她见了面,谈了谈,说可以,杜姐的接班人有了。

赛尔德笑着说,上帝保佑,这边关上一扇门,那边打开一扇窗。

在新西兰华人圈里,山东人口碑很好。一说是山东人,大家就高看一眼,说山东人实在,可靠。

那一段时间,小于和赛尔德吵架少了,两个女儿经常过来,关系更加融洽。

只是想不到,那天晚上两口子又大吵了一架。第二天我问小于,又出了什么事,小于愤愤地说:“他六亲不认,气死我了!”

原来,在新西兰,车检由各个修车行检查,并出具证明。小于有个朋友,车子快到报废期了,但她再过一个月就回国,不值得另买车,想将就着开一段时间,就找小于走后门,想让赛尔德开一个车检合格证明。可是赛尔德不同意,说不能那么做,要是出了事,害了她也害了别人。小于爱面子,觉得没法跟朋友交代。

我说:“你就跟朋友实话实说,赛尔德也是为她好。”

我定在10月11号回国,那天晚上小于设宴给我送行,贺丽、黄二姐他们都来了,还买了礼物。

我说:“我只是个保姆,你们这样抬举我,真让我受宠若惊了,谢谢大家。”

小于说:“杜姐,你就放心回国,琳琳在这里有我呢,我就是她娘家人。”

第二天一早,琳琳去机场送我,小于和一帮朋友也都去了。我和她们一一告别,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觉得和她们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这真是我生命中一段难得的缘分。

三年后,2004年的三月中旬,我又去了新西兰,这时,琳琳已经和小杨结婚,生了孩子,在吉斯伯恩定居。小于去机场接我,让我到她家住了一宿。她这时已经搬家,住进了一套很大的别墅,她爸妈也去了。两个孩子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小于说,她到吉斯伯恩看过琳琳,她生活得挺好。

小于还跟我介绍了朋友们的情况。她说黄二姐离婚了,因为布朗宁又跟一个马来西亚女留学生搞上了。黄二姐气坏了,说一开始就没看好布朗宁,布朗宁死缠烂打,说怎么怎么爱她,为了爱她婚都离了,黄二姐信以为真,就勉强答应了,没想到他真是个流氓。

小于说,路友强一直没离婚,贺丽生了个儿子,做着单身妈妈。她把那个豪宅卖了,说风水不好。

我问小于,赛尔德的两个女儿怎么样了,她说,她跟她们处得还不错。二女儿已经找了男朋友,俩人住在一起。老大还是单身,我和她爸都让她抓紧找男朋友,老大却说不打算找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听了这些,感叹人生无常,夜里失眠了好久。

第二天,小于送我到机场。我要去吉斯伯恩,给女儿当保姆了。endprint

猜你喜欢
琳琳尔德琳娜
Students’ Feedback on Integrating Engineering Practice Cases into Lecture Task in Course of Built Environment
牙印之谜
COMPLEX INTERPOLATION OF NONCOMMUTATIVE HARDY SPACES ASSOCIATED WITH SEMIFINITE VON NEUMANN ALGEBRAS∗
树叶哭了
罗尔德·达尔的《吹梦巨人》
我绝对绝对不吃番茄
New twist on Old Style
只是点点头
只是点点头
传递信任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