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撒娇的女人

张子曦

春风化雨有人爱你，横冲直撞也有人欢喜，一万种可爱里，包括学不会撒娇的你。

意外遭遇

6月19日，夜。狂风骤雨。

沿海公路上，刺耳的刹车声斩断雨声，一辆轿车生生停留在了路边。借由路灯透过绵密的雨帘，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女人狠狠摔了一下手机。

离海已经很近了，灯光愈发稀疏。女人按下车窗，雨水带着咸味扑进来。她咒骂了一声，打了个180度的弯驶回500米处的一条小路。那里是一个大排档，架着塑钢的雨棚，几个穿背心的男人在雨棚下吃宵夜。

傅霭宁从车上冲下来，跑进雨棚，远远站着但也很抢眼地问吃小龙虾的男人们：“不好意思，我打听一下，四季酒店怎么走？”

话刚说出口，厨房里冲出一个阿姨：“住宿啊？我家民宿很好的哇，便宜干净。”

“不不，我不住宿，我约了个客户。”风卷着雨，傅霭宁背上一片潮湿。

一个男人站起来：“顺路，我带你过去。”傅霭宁退后一步：“不不……”

男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儿看她：“你想什么呢？我开车过去，你跟着吧。”他和桌上剩下的三人打过招呼，坐进他自己车里。

傅霭宁跟上他，她别无他法，手机早已没电了，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了，不能再耗下去。

车流罕见的公路，男人一路向前，傅霭宁却越走心里的疑心越重，雨渐渐小下去，她看清了路牌：已经离海越来越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想慢下来甩掉对方，但对方也随之减速，况且她本已迷路了。

她打开双跳灯停了下来，对方也停了下来。她鼓足勇气上前与对方并齐，按下车窗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四季酒店明明在海边。”

对方倒也坦白：“带你回城。”

她叫起来：“我要去酒店！我约了客户！”

男人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但离开了餐桌倒显出几分正色来：“真心想与你合作的客户不会在暴雨的半夜约你去人迹罕见的酒店。”

傅霭宁脸上一阵青白，梗着脖子说：“也许我就爱在酒店谈生意呢！”

男人倒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这样的人你比我清楚——还走不走？”傅霭宁不说话。男人松开了刹车，驶出了五百米回头看，傅霭宁已经跟了上来。

下了沿海公路，男人停下来，问她：“从这里回去认识路了吗？离你家应该不远了吧？”

傅霭宁眼里闪过惊恐。男人又说：“小区通行证塞在挡风玻璃之间就是暴露行迹，非常不安全。”

傅霭宁下意识地想反驳他，可惜找不到理由，只能脱口说：“谢谢。”

“不客气。”他绝尘而去。

被陌生人洗脑

傅霭宁回家给手机充电，有两个陈浩伟的未接电话以及数十条短信，质问她为何爽约。

“迷路。”她打出两个字，但想起方才被告诫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一个陌生人都担心她的安全，而这位准客户、前男友竟然在下着大暴雨的深夜来质问她。

不光如此，第二天还追电话过来：“昨天约好的八点过来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我聚餐都没去就为了等你！你开个小广告公司接个大单子没那么容易吧，就这么不上心吗？”陈浩伟出差来参加“行业供销洽谈会”，说是给她争取了一个广告代理权。

傅霭宁求财心切，不好反驳，任由他说：“下午你再过来一次吧，这次可别爽约了。我请你喝下午茶。”其实有些疑心陈浩伟与自己过不去，但又觉得这念头未免阴暗，只好又应承一次，况且昨天确实是她爽约，对方确实是潜在客户。但奇就奇在，她发现自己已被昨天那位洗了脑了。

阴魂不散

午后三点，她驾车临近海边，手机导航语音提示：右拐。傅霭宁四下看了看，正是通向大排档的那条路。不太对吧……路又不宽。

将信将疑开进去。结果往前开了两公里，一个地中海风格的酒店赫然就在眼前，一片薰衣草花海开得正盛，香得无法无天。

真是好地方，但傅霭宁气得咬牙切齿：昨天那个混蛋！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却自说自话把她拐回市里！她握紧拳头对着空气挥了挥：不要让我再见到那家伙！

傅霭宁拨电话给陈浩伟，对方却说在开会，她只好坐在大堂里等。

沙发上不知谁扔了一本“医学交流会”的与会交流手册，她随手一翻，结果差点儿把手册扔出去：昨天那个混蛋赫然在列，一张白大褂的照片真是完美诠释“衣冠齐楚”四个字。旁边介绍写着：“方宗淮，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副主任。”

下面一行小字还没来得及看，电梯忽然“叮”一声，下来一个男人，白衬衫衬得身材格外挺拔，她不由得抬头看脸：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傅霭宁嘴角抽搐，坐着幽幽地说：“你这个骗子！”方宗淮回头一看，不由得停住脚步，笑道：“呦，又来了啊。晚上来不安全，所以下午来？”

傅霭宁说：“你别转移话题！”

“但是会深夜约你的客户，你白天也没有必要见。我昨天没说吗？”

“可是，你为什么骗我说你不知道‘四季酒店？”

“所以你看，你现在还坐在这里等。”方宗淮坏笑，“而且，我从来没说我不知道这里。”

傅霭宁气不打一处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好为人师表的样子特别讨厌。”

“你天真地等在这里的样子倒是很有趣。”方宗淮好整以瑕，“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你谈成这笔生意，我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反之亦然。”

“好啊！”

两个人交换名片，方宗淮气定神闲地出了门。

曾经交集过

傅霭宁等到了4点半，发信息给陈浩伟，“还有多久？”

“就快了，台上已经在总结发言。”

结果5点钟了傅霭宁还在大堂里坐着，方宗淮倒不合时宜地回来了，见了她强忍住笑，说：“干等兩个小时，手机又要没电了吧？”

傅霭宁幽怨地瞪着他。

“带你去吃晚饭吧，吃完你再回来等。”endprint

“凭什么要你带，我不认识路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打赌吗？”方宗淮轻笑了一声：“因为你这个性格，是摆不平存心刁难你的客户的。”

傅霭宁被他抓住七寸，说不出话来。

方宗淮递上一张餐券给她：“走吧，免费的晚餐，又不是我请你。”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傅霭宁在食物面前多少轻松了起来，“我有点儿好奇，你这种‘助我为乐的雷锋精神哪里来的？”

“跟你学的。”

“嗯？”

“两个月前，我给个病人开了一系列检查，他是在公园尾随同校女生被人打的……”

傅霭宁目瞪口呆：“所以你就是那个报警的医生吗？”

“不然呢？”

哦，是爱情吗？

傅霭宁很悲伤，“我很后悔打了他，那天我付了上千元的医药费！幸好警察来得及时，不然他又要讹我。”

“所以呢，你现在又欠着道歉又欠着谢谢。”

“好的，谢谢，但是道歉……你就这么有把握我谈不成这笔生意吗？”

方宗淮揶揄他，“对对，我武断了，你还是有可能成功的。说不定你一走，你那位客户就回来了，现在正满世界找你呢。”

傅霭宁瞪了他一眼，决定再拨个电话给陈浩伟，对方在那头连连抱歉，“不好意思，他们非得喊我一起喝酒，你知道都是同行，不好推辞，你先去吃饭吧，我尽快回来。”

方宗淮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她。

傅霭宁板着脸，“招来！是不是你在指使他！”说完自己都忍俊不禁。

方宗淮侧着头看她，“还等吗？说真的我还挺好奇，蛮想见见这位大客户的。”

“见什么见？走！”傅霭宁站起来说。

“打道回府？”

“从善如流嘛。”她翻出通讯录，选中“陈浩伟”三个字，“呸”了一声，拉进了黑名单。

夕阳的余晖覆盖了整个庄园，薰衣草暗香浮动，远处的海退去了浪潮，闪耀着金色的波光。

傅霭宁快步走向停车场，方宗淮在后面叫住她，“这就走吗？道歉呢？你还欠着呢。”

傅霭宁停下来，两只海鸥飞过湛蓝与金黄糅杂的天空。她说：“你非要这么小气吗？”

方宗准远远地站着，“当然，约个时间，你请客道歉，選个好吃点儿的餐厅，我买单。”

傅霭宁忍住笑：“你来开会的哎，老想着吃干嘛？”

“会议全部结束了啊！”

“那好吧。”远远地，傅霭宁摸了摸脖子，“对了，昨天的路怎么走来着？你再……带一遍？”

“好啊！”方宗准小跑两步跟上来，与她并肩，“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性格特别可爱。”

傅霭宁白了他一眼：“话真多！”但方宗淮知道，他渴望已久的爱情来了。

编辑/徐金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