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场中的义位结构

2017-09-25 05:45郑童哲恒
文教资料 2017年35期
关键词:义位义素语义学

郑童哲恒

摘要:以《汉语语义学》、《实用汉语语义学》、《词汇语义学》为对比和分析对象,探究了语义场中义位的结构关系划分在不同著作中的异同点,并提出自己的思考和看法。

关键词:语义场 义位结构

一、引言

语义场的概念有广狭之分,我们多采用广义概念:以共性义位或义素为核心形成的相互制约的具有相对封闭域的词或义位的集合,即一组在语义上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区别、相互依存的词项构成的聚合体叫做语义场,这个聚合体所概括的语义范围叫做这个语义场的场域。

每一个语义场中的义位都以共性语义特征相聚合,以个性语义特征相区别,它们组成一个词汇的网络,同一个网络中的词因为词语系统的庞大又相互组成具有多样性的语义关系和义位结构,陆善采在《实用汉语语义学》中总结出4种义位结构关系;贾彦德在《汉语语义学》中提到“至少有5种关系”;张志毅和张庆云则在《词汇语义学》中列出了10种义位结构关系。下面我将对上述提到的各种划分方式进行比较和分析。

二、语义场中的义位结构

1.同义结构

陆善采指出,由于同一个语义场中的词都至少具有一个共同的义素,故他们之间往往是同义关系;而张志毅等则认为义位同义的基础是系统同一,基义相同或大部分相同,不一定要是传统训诂学上的“同训”。值得注意的是,双方在各自的著作中都提到了《尔雅》的训释,陆善采把《尔雅》的训释当成支撑观点的材料。而张志毅等则认为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古人构建的同义关系。贾彦德对于这一关系的描述与其他两位略有差别,他提出“重合关系”,即两个或更多的义位相同。就在语义上存在重合关系,并举出了“等义词”的例子;而在同义词中,各个义位的基本义相同、不同的只是附加义的义场,它们的基本义也是重合关系。

对于陆善采和张志毅等的不同观点,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以机械的“同义”来限定语义场中的同义关系。语义场本就是以共性义位或义素为核心而组合成的集合。所以义位同义在语义场中无疑是普遍存在的,但我们不能以《尔雅》中的训释来做我们观点的支撑,首先,训诂学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它追求的是绝对的等义而不是同义,这不符合我们的语言实际,如果把基义和陪义等各种因素都考虑在内的话,是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词的;其次,如果按照古人构建的标准,同义结构的范围会被限制。贾彦德将同义关系除去附加义后概括为“等义”的重合关系,他同样在“等义”和“同义”上做出了区分。并和张志毅等一样考虑了基义和陪义,这个观点似乎是前面两种观点的中和,但我认为将其命名为“重合关系”不妥,陪义的差别是客观存在的,不能生硬地将其排除后认为基义重合,这样会给义位的同义关系带来误解。

2.反义结构

张志毅等提出“义位反义”的基础是系统同一。基义中的共性义素相同,个性义素相反或相对:贾彦德提出了“对立关系”这一概念,如果若干个包含着相同的义素的义位中有一个或者更多的义素不一样,这些义位便处于语义对立的关系里,比如“丈夫”和“妻子”有一个义素不同,则处在语义对立的关系里:陆善采则将这种关系命名为“不相容关系(排斥关系)”,认为这些词在意义上是相互排斥的,比如一个人若是男人,就决不会是女人。

我比较认同张志毅等的观点,“对立”和“排斥”包含了比“反义”更多的内涵,前二者表示有相反意义的词不可能同时在一个个体上实现,所以才有了“非男即女”的观点。但如果以“买”和“卖”这对反义词为例子。一个商人是卖家。但当他进行购物时他就是买家,“买”和“卖”在同一个人身上实现了,所以反义不一定代表着对立,用“反义”来概括更为贴切。

3.上下义结构和包含结构

或许是成书的时间较早,陆善采把这类结构称为“下义关系”,强调上一层次的词的全部语义成分都被下一层次的词所包含,层次越高,词所受的语义限制就越小,在书中陆善采提出了“下义词”和“上坐标词”的概念,虽然当时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上下义结构模型,但不可否认,关于语义场的上下层次思想已经趋于成熟了;《词汇语义学》除了提出上下义结构的明确概念,还指出语义场理论的核心是探讨上位词统辖下位词间或类概念统辖下的种概念间的关系。因此语义场理论是上下层语义关系模型产生的理论基础,离开语义场不宜讨论上下义位:贾彦德认为上下义关系是类与它包含的各个种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是纵向关系。

对比《汉语语义学》和《词汇语义学》,二者对于上下义结构的定义有一点不同:《词汇语义学》认为上下层语义关系就是语义包含关系,而《汉语语义学》认为上下义结构与包含关系不全一样,所以区分了上下义关系和包含关系。上下义中也存在包含的关系,但是通过“语义公设”包含的,即解释下位词时会用到上位词,而一般意义的包含,如“爱人”包含“丈夫”、“官兵”包含“士兵”,这些包含无法用“下义义位=上义义位+表属差的义素”这个式子来解释,我认为这个观点是很具有说服力的,上下义结构不同于包含关系,从概念的外延来看,处在包含关系中的义位,可以在同一个层次上,也可以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后者则构成了上下义关系,我们直接把上下义说成包含关系是不妥的,應该把二者区分开来。

《汉语语义学》和《实用汉语语义学》的研究对象都是汉语,而《词汇语义学》还以外语为研究对象,所以它通过比较几种不同的语言,发现上下层级语义关系中的词或义项不是一一对应的,也并不是每一个词都有其上义词或下义词。俄语中不仅没有上义词“羊”,也没有“山羊、绵羊、羚羊”,只有下义词“公山羊、母山羊、公绵羊、母绵羊”等;英语也没有上义词“羊”,但有下义词“山羊、绵羊、公羊、母羊、绵羊羔”等;法语的“放”没有下义词,而德语的这个意思则分为几个下义词“放入、立放、平放、挂着放”。

4.类义结构和总分结构

《词汇语义学》中提到了类义结构和总分结构这两个概念,其他两本书都没有提及。

类义结构是指词或义位之间的类属分类关系。能构成类义结构,必须符合这样两个公式框架:(1)X(分类词)是Y(上类词)的一类;(2)X1和X2是Y中的同类。如“牛是动物的一类”;“牛和羊是动物中的同类”。这个结构与上下义结构的不同之处在于,上下义结构一般是纵向的关系。而类义结构一般只指同级类义结构,即把类成员归在一个范畴内。使内部成员之间有最大程度的家族相似性,内部成员与外部成员有较大的明显区别。比如“鲤鱼、鲫鱼、青鱼、草鱼、鲑鱼……”属于同一个类。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上下义结构中,下义词中允许出现相容的义位,弹性比较大,而类义结构这方面的弹性较小,一般情况下同级的分类词应该是不相容的。

总分结构是指个体即元的内部的整体和部分之间的关系在义位上的反映,或者叫整体与部分结构。一个义位X能否进入部件结构,看它能否进入这样一个框架:X是Y的一部分。如“门是房子的一部分”,“北京是中国的一部分”。整体与部分结构(总分结构)的运用十分广泛,它与包含关系有相似之处,比如“飞机”分为“机翼、尾翼、机身、起落装置、动力装置”这几个部分,我们也可以说飞机包含这些部分,所以我认为《词汇语义学》提到的总分结构和《汉语语义学》的包含关系有相似之处。

5.交叉结构和重合结构

《汉语语义学》中提到了重合关系,重合关系是指两个或更多的义位相同,它们在语义上就存在着重合关系,类似于等义词和同义词的基本义部分。书中并没有对这个结构做过多的解释。我认为这种关系与前面提到的同义结构是相似的,所以如果仅以“等义词和同义词”来解释的话。没有必要将这一项单独列出来,归并在同义结构里即可。

《词汇语义学》中对语义场内的重合交叉关系进行了更加细致的划分,将其分为4类:A.基义完全重合,陪义不同;B.基义大部分重合,小部分不同,陪义或同或异;C.基义小部分重合,大部分不同,陪义或同或异;D.陪义相同,基义不同。其中A类和B类属于同一结构。不需要再进行讨论,而D类对于语义学的研究没有太多价值,所以主要研究的是C类的交叉关系。现实生活中这种义位的交叉关系其实是很常见的,比如“幼年、少年、青年、壮年、中年”和“清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这些义位都没有明确的界限,我们在使用它们时个人的主观差异也比较大,它们有部分交叉的地方,这些交叉构成了交叉结构。我认为交叉结构在其他结构中出现的频率也很高,比如上下义结构的下位词中可以出现交叉结构。下面提到的序列结构中也有交叉结构的体现,我更愿意把交叉结构理解为义位之间基础的微观关系,两个有交叉的义位可以组成其他结构,将交叉结构与其他结构融合起来。

6.序列结构、多义结构、构词结构和组合结构

序列结构、多义结构、构词结构和组合结构都是《词汇语义学》中提到的义位关系。

一种结构,在一个语义场内。三个以上义位若是按一定的顺序排列,这些义位之间的关系就是序列结构。按照义位的内容,我们可以将序列结构分为:时间序列、空间序列、数量序列、次第序列、等级序列、习惯序列。前面几项的例子都很容易想到,比如“春夏秋冬”;“冠军、亚军、季军、殿军”;“优、良、及格、不及格”。最后一项习惯序列指的是我们平时生活中自行组合并广泛使用的序列,比如“酸甜苦辣、煎炒烹炸”。

前面提到的各种结构都是多个词共处于一个义场,而多义结构则是一个词的多个义位共居一场,多义结构的义位可能属于反义关系、上下义关系、总分关系或类义关系。这是一个看待语义场义位结构的全新角度,以往我们总是从共时的角度看待语义场。研究不同词语之间的各种关系。而多义结构是以历时的角度来探究一个词各项义位的演变。比如“铁”这个词的义位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农具、兵器、坚固、牢固、严厉……我们将这些义位放在同一个语义场里进行比较,可以很清晰地看出义位发展的脉络,这为我们研究语义场中的义位结构提供了新的思路。

构词结构是以共同的语素为形式脉络的义位谱系,表层是共同语素聚合的词族,深层是共同语素义聚合的义族。比如“车”可以是陆上交通工具(车辆)、利用轮轴转动的生产工具(纺车)、机器(车间)等,这些就是它的构词义场。

组合结构是《词汇语义学》提到的最后一个结构,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像前面提到的结构属于聚合义场的范畴,而是受语言内外部因素制约,讲究词语的搭配,它不仅属于语义学的范畴,还受到语法规则、语用规则、语音规则的影响。比如“凯旋”这个词可以作谓语、宾语、定语,它作不同成分时的搭配情况就是它的组合义场。这个结构已经不单单是研究义位的结构了,它需要更加深入的分析才能够掌握,而掌握了组合结构之后,它也会推动我们对于义位的思考。

三、思考与分类

通过比较《汉语语义学》、《实用汉语语义学》、《词汇语义学》这三本书中关于语义场中义位结构的分类,我们不难发现,由于成书时间的限制,《汉语语义学》和《使用汉语语义学》的分类相对来说是比较简单的,而《词汇语义学》则进行了精细而多角度的分类。我们在学习语义学的过程中,可以先看前两本进行大概的了解,然后读《词汇语义学》来拓宽思路,深化了解。

但语义的学习应当把繁和简相融合才最佳,我个人认为《汉语语义学》和《实用汉语语义学》的分类过于简单,而《词汇语义学》的划分又太过细致,使人难以迅速理解,所以在分析和比较了三本书之后。我尝试着把三本书的内容相结合,提出了自己的划分意见。

1.同义结构

同义结构指基义相同或大部分相同的义位。不考虑基义和陪义包括在内的各种义素,不然语义场中是不存在完全的等义词的。

2.反义结构

反义结构指的是基义中的共性义素相同、个性义素相反或相对的义位,其中包括极性对立(如贫和富)、互补对立(如生和死)、关系对立(如买和卖)。

3.上下义结构

上下义结构不同于包含关系,它是一种上位词统辖下位词、类概念统辖种概念的一种关系。这种上下义结构一般只存在于某个语义场中,不能离开语义场来讨论它。

以上提到的三种结构,都可以用蕴含关系来进行说明上下义关系是单向蕴含,同义关系是双向蕴含。反义关系是肯定蕴含否定。

4.包含结构

如果一个义位的结构式子包含了另一个或多个义位的结构式子,这几个义位就处在语义的包含关系里它是一种义位的横向关系。处于包含关系的义位可以处于同一个层次上,也可以处在不同的层次上,处在不同的层次上时,即构成了上面提到的上下义结构,所以上下义结构是包含的一种类型。

5.類义结构

类义结构指的是整体和部分的关系,可以是种属关系,如“牛—黄牛、水牛”,也可以是抽象或具体的部件关系,如“房子+门、窗”、“中国—北京、上海”。

6.序列结构

序列结构可以是连续且交叉的义位,也可以是界限分明的连续义位,如“幼年、少年、青年”是连续且交叉的,“伯、仲、叔、季”则是连续且界限分明的。

7.组合结构

组合结构不同于前面所讲的所有聚合义场,它说明的是义位的组合关系,不仅属于语义学的范畴。还受到语法规则、语用规则、语音规则的影响。

我把语义场中的义位结构划分为以上七种。合并了具有相似性的类项,删除了一些现在已经很少提及的说法。通过学习这七个类别。已经能够比较完整地理解语义场中的义位结构了。

四、结语

在分析三本书或同或异的分类之后,我认为一些基本的结构,如同义结构、反义结构、上下义结构存在争议和差别较少,而当把大类细分下去,则会出现很多细微的问题;同时,我们要以整体的观点来看待语义场的义位结构,各个结构并不是截然分离的,比如上下义结构、序列结构中可以包含交叉结构:善于从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也很重要,当我们考虑了很多共时的语义场后,应该想到从历时的角度进行探索,当我们考虑了很多聚合义场之后,应该想到组合义场的存在:对比学习是一种很有效的学习方法,通过对比三本书对于同一个问题的解释。我们能很清晰的发现其中的共通点和不同作者之间的思维碰撞,并且可以融合不同书的观点,尝试进行分类和归纳,形成自己认可的体系,在听取各种不同的声音之后,我们才能对一个问题有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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