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与挪用

朱炯

辛迪·雪曼（C i n d y Sherman 1954- ）是美國最著名的当代影像艺术家，她从1972年开始摄影探索，四十多年来完成了17个系列的影像艺术作品。她的作品从主题内涵到形式表达，既有独特的连贯性，又有令人惊叹的变化。1976年学生时代的《公共汽车乘客》和1977-1980年成名作《无名剧照》，小尺寸黑白照片，体现了银盐摄影时代的冷静气质；1981年《中心插页》系列、1989年的《历史肖像》以及2000年的《好莱坞明星》，历经二十年彩色胶片时期，颠覆地使用消费性的艳丽色彩；自2003年《小丑》开始采用数字影像技术，到2006年《贵妇人》，以及2016年最新作品《无题（好莱坞明星）》，她在数字影像时代，用像素营造光滑的影像肌理和高浓度颜色，搭配虚拟空间的合成。辛迪·雪曼的系列作品，深刻地体现着摄影这一艺术媒介40年间所形成的不同时代的语言特征，更挑战、颠覆并扩展了摄影美的理念。她的创作不仅在影像领域，更在整个艺术界，在文化思想领域引发广泛而深入的争论。辛迪·雪曼因此而成为世界当代影像艺术的坐标。

辛迪·雪曼1980年完成的黑白系列《无名剧照》，获得美国著名评论家的肯定，并一举成名。她采用自我扮演的手法，演绎经典电影中的女性形象。由她一个人，饰演69位不同的女性身份，处在不同的人生故事里。整组作品都只是一个人，游荡在城市和乡村，独自在厨房、卧室、阳台，孤灯下、烈日下、树荫中……在20世纪70年代的影像艺术界，扮演、导演摄影这些词都还非常陌生。辛迪·雪曼在创作中进行自拍，但她完全拒绝将个人身份与私人信息带入画面，而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载体、一个媒介，去演绎她想创造的角色。辛迪·雪曼曾经在接受采访（我如何拍摄“无名电影”系列，采访者Mark Stevens，刊载于 Apr 7， 2008 纽约杂志）中说：“我一直在作品里拍我自己，装扮成各种角色”、“尽管我从来都不承认我的作品具有女权主义思想，或是政治宣言，但事实上，我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以一个处在现实文化中的女性角度进行观察的结果”。有评论称，《无名剧照》编制的是一部为西方大众文化所类型化了的女性形象图录。通过她自己扮演的各种柔顺、被动、沉默、诱惑、幻想、疯狂的女性形象，使人们注意到大众传媒塑造的女性形象的简单化与公式化。

1981年辛迪·雪曼应美国著名的《艺术论坛》杂志邀请完成了12张系列的主题创作《中心插页》。根据杂志这一传播媒介的形式特点，打开的跨页，尺寸是2x4英尺，既是杂志的客观尺幅，又是一种艺术作品框架的概念，跟宽银幕影还有一份联想的必然性。在这个系列的照片中，辛迪·舍曼扮演成一脸茫然的青春期女性，穿着格子短裙，随意的上衣（有些照片中还是衣冠不整的睡衣），头发蓬乱。她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印有电话号码。俯拍的镜头中，女孩冲破画面，头部、胳膊、肩膀都不完整，眼睛看向画外，目光呆滞、神情游移。这张令人浮想联翩的照片，方格裙子和青春的女孩子一样咄咄逼人，但是画面又充满一份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感觉。

这幅被评论家称为“尴尬的亲密”照片，最终被杂志的编辑拒绝刊登，因为“我们担心她们会被误解”。这组作品是她的第一组彩色摄影作品，最终成为辛迪·雪曼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作为《中心插页》系列的第一张，《无标题 96》（《Untitled #96》）2011年美国佳士得拍卖作品，以389万美元高价创当时全球摄影作品拍卖的历史最高价。

辛迪·雪曼在个人网页上给自己的命名是：摄影师、模特、电影制作人。她的影像艺术创作从摄影出发，始终在电影、美术和摄影之间游走，她扮演多种角色，挪用电影和美术史中的经典形象，她还会篡改经典，用摄影的形式重建历史形象，从而创造了属于她的历史。在网络上我们可以查阅到一个视频采访，辛迪·雪曼全程展现她的创作过程。辛迪·雪曼去二手商店和跳蚤市场，挑选喜欢又便宜的服装。她的工作室里有无数个柜子和抽屉，一抽屉假眼睛，一柜子假胸。辛迪·雪曼一个人就是一个摄影创作团队，集创意选题、摄影师、模特、化妆师、发型师、道具、美术指导、后期处理为一身，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影像艺术家。

辛迪·雪曼作品创作了很多超真实的女性形象，她们被评论家描述为：“不安、缺少信心、自暴自弃、几近迷乱” 。但是辛迪·雪曼本人却是时代的宠儿。她从25岁完成大学毕业后的第一组作品起，就获得艺术评论家的认可，33岁起在美术馆做回顾展、40岁作品博物馆高价收藏，她有两幅作品在艺术市场上获得世界最高价，创造了年轻艺术家一跃而就，登上艺术巅峰的传奇成功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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