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塔米拉、拉斯科和肖维岩洞壁画

2017-10-16 14:41斯杰邦·莫依诺夫
飞碟探索 2017年10期
关键词:岩洞史前岩画

斯杰邦·莫依诺夫

那是1945年,我还在小学读书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旧石器时代的人已经懂得绘画的事。时至今日,我还记得格鲁吉亚历史博物馆大厅的情景,那是我们5年级的学生去参观。记得大门右侧洁白的墙体上是一头猩红的北美野牛的壁画,栩栩如生,仿佛野牛正要破墙而出,势不可挡,向外狂奔。从图注中,我知道了这是从西班牙神秘的阿尔塔米拉洞穴墙上拷贝下来的壁画。之后,我看到一本书——《为火而战》,描写的是我们祖先的生活情景。旧石器时代的人的生活和艺术创作,给年少的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参观阿尔塔米拉岩画成为我似乎不可实现的梦想。

第一次让世界知道洞穴彩画的正是阿尔塔米拉山洞,位于西班牙北部桑坦德省比寺卡依海湾与肯达伯里山之间的斜坡上。

发现这些岩画的是一位9岁的女孩,叫玛丽亚,是西班牙考古爱好者马塞利诺·桑图拉的女儿。1879年,她第一次随父亲光临洞穴,发现洞顶有许多北美野牛的图案。马塞利诺·桑图拉经过一番认真研究,确认这些画是旧石器时代的作品。一年之后,他发表了他的研究成果——《桑坦德省史前文物笔记》,公开了女儿的这一发现。马塞利诺·桑图拉的观点立刻遭到了当时有名望的考古学家的猛烈抨击,认为壁画可能是他造的假。这些观点认为,旧石器时代和现实主义彩画之间风马牛不相及,旧石器时代出现现实主义的画作与众所周知的史前社会发展过程相抵触。

人类掌握的日趋完美的技术,包括绘画艺术,都是从简单到复杂的,不可能超越这种发展过程。他们确信,尽管阿尔塔米拉丰富生动的岩画的出处不得而知,但不可能是旧石器时代的人绘制的——当时他们只不过是四处游荡的猎手,才刚刚学会使用火,连用黏土制作瓦罐都不会。

1880年,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举行了国际性人类学学术大会,会上宣布马塞利诺·桑图拉的结论是错误的,阿尔塔米拉彩色壁画是伪造的。

1888年,马塞利诺·桑图拉去世,未能等到他的见解被承认的一天。又过了几年,一些新的壁画洞穴被陆续发现,继续否定旧石器时代的洞穴岩画的存在已经是十分愚蠢的了。又过了22年,当初强烈否定马塞利诺·桑图拉观点的法国考古学家卡尔达尔亚克发表了他的文章——《怀疑论者的认错》,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对自己的有关萨乌杜奥尔拉德言论和阻止其发现的行为深感歉意。

在1940年9月之前,阿尔塔米拉一直是世界上最生动和最有影响力的旧石器时代的一处遗址。此后,法国著名的多尔多涅省佩里戈尔地区发现了拉斯科石灰岩溶洞,因洞中图像种类繁多,制作方法多样,很快就被誉为原始岩画的“西斯廷教堂的音乐厅”或“史前凡尔赛宫”。发现它的是四个少年,他们在寻宝过程中决定深入一棵松树的干枯树根下的狭道。他们进入了一个岩洞,发现里面绘制着史前岩画。男孩们将他们看到的情况告诉老师,老师又将此事转告给天主教神甫安尼·布列尔。安尼是一位研究旧石器时代艺术的鉴赏家,他确信孩子所说的岩画属实,并为此写下鉴定书。

战争期间,有关新发现的洞穴的报告一直被封锁着,直到1948年拉斯科岩洞才对参观者开放,顿时吸引了几千人。拉斯科洞窟中的壁画大约有1000幅,由绘制在岩壁上的马、牛等多种动物画组成,呈水平状排列。随着游人增多,空气湿度和二氧化碳含量上升,灯光和温度的变化影响到这座不大的岩洞(大约为250平方米)。岩洞遭到了破坏,墙体和顶部出现了蓝绿色的菌斑和酶层,并且迅速擴大,开始腐蚀彩画,部分颜料甚至褪色、剥落。1963年,为保护洞穴岩画,法国文化部部长安德烈·马尔罗决定禁止人员大量进入。1983年,法国公开了部分仿真的洞穴,并用洞穴绘画复制品进行了巡展。2015年10月,题为“拉斯科——史前艺术精品”的展出在日内瓦举行,允许观众摄影。2016年12月10日,法国举行拉斯科岩洞全部高仿复制品展出,法国总统奥朗德出席了这一盛事。近年来,法国政府着力运用高科技手段对史前洞窟壁画进行仿真,以便游客一览史前文明。

拉斯科岩画是用氧化锰(黑色颜料)和氧化铁(黄、橙黄和红色颜料)绘制而成的。它的年代是利用自然存在的碳同位素的放射性定年法,用从石灯盏中提取出的烟炱和木炭块为样本进行鉴定的。这些岩画是公元前1.8万年至公元前1.55万年绘制的。

色彩最为鲜艳的一幅作品是在“公牛厅”或称“圆形建筑厅”内发现的。厅的四周绘满了北美野牛、马鹿、熊和一头长着长犄角的怪物。这里有一幅长5米多的大型野牛岩画,线条简练,塑造得强壮有力,特别是头部,生动逼真,是该洞穴最为精彩和最富表现力的作品之一,有的学者称其为“跳跃的牛”,被视为史前绘画艺术的杰作。奇怪的是,在其头颅上方呈现6个清晰可见的斑点,被涂成暗红色。有学者认为,这很可能绘制的是金牛星座的昴星团,该星团含有3000多颗恒星,一般肉眼能看到6颗。沿狭窄的走廊继续深入,有一个不大的椭圆形厅,厅的最里面是浅坑,绘制有有蹄动物和无数未解的符号,有波纹线条和长方体。走廊继续延伸,是洞穴最高部位——“中殿”,这里画着一头硕大的黑色野牛,在牛的脚下方有三个神秘的长方形,而长方形由几个正方形色块组成。

对旧石器时代的绘画而言,其中一幅画极不寻常,值得详细介绍。画的中央仰面躺着一个鸟首人身像,很可能是戴着某种特别头饰的猎人。身体上方是一只严重受伤的公牛,被一根长矛从臀部扎入腹部,肠子掉了出来,它转首瞪眼,似乎在怒视下方的人,旁边是折断的矛和标枪。岩画左下方处显然是只犀牛,像是刚从殊死搏斗的战场上摆脱出来,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难道这是在给我们讲述穿越180个世纪的、惨烈的人兽搏斗的古代狩猎场景?

在20世纪的最后一个10年,人们又发现了两处旧石器时代的洞穴岩画。发现第一处洞穴的是一位叫安尼·科斯奎的职业潜水员,1985年他在马赛附近海湾潜水时发现了深约35米的通往海岸隧道的入口。1991年,安尼·科斯奎穿越隧道潜入这个几乎被水淹没的洞穴。洞穴墙上,出现数十幅壁画和雕刻作品,描绘着动物和人的手印。经检测,这些作品分别属于两个不同时期,即2.7万年前欧洲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格拉维特时期和1.9万年前的梭鲁特时期。

几年后,人们在法国南部阿尔代什省阿尔代什河的陡峭峡谷中也发现了一处岩画洞穴,因发现人的名字而被命名为肖维洞穴。大约2.2万年前,一次强烈的山崩掩埋了它的洞口。1994年,三个洞穴爱好者通过狭窄的裂缝挤过陡坡到达一处宽敞的地下大厅。在石灰薄层覆盖的墙上,他们仿佛看到洞穴里的熊、狮子、犀牛、公牛、马和野牛朝他们扑来。它们早已经在现实世界灭绝,但在这个地下画廊“活”到今天。

肖维洞穴有四处大厅,通道将各大厅连为一体,这些地方都发现了保存完好的史前动物绘画。与阿尔塔米拉和拉斯科的情况不同,这些岩画是用木炭绘制的,这就使得我们可以更准确地断定其年龄。通过碳同位素的放射性定年法鉴定的结果,证明这些画已经有3.6万年的历史,引起了学术界的轰动。学者的进一步研究表明,肖维洞穴至少有两批史前人类居住过,第一批距今36000年前,第二批距今31000年——28000年前,比拉斯科岩画和西班牙阿尔塔米拉岩画要早上

万年。肖维洞穴的发现,将旧石器时期绘画的年代提前了1万多年,完全推翻了旧石器时代的艺术是从简到繁的漫长渐进过程的认识,并在许多方面颠覆了我们一向对旧石器时代艺术和人类整体历史发展的观念。

事实上,现代智人在距今3.5万多年前就具备了创造力,他们的艺术才能的发展不是渐进的,而是很早就达到精湛程度。史前人类的绘画技巧和艺术创作能力出现的年代要早于考古学界的预期。肖维岩画既是已知世界上年代最久远的绘画之一,又是如此精湛完美的画。肖维岩画让所有人震惊的,不仅是这些岩画年代的久远,更为重要的是它们的绘画水平完全颠覆了长期以来考古学界和人类学界有关人类艺术进化的理论。从构思手法、熟练程度以及逼真的效果来看,肖维

岩画的水平都可以与其后的拉斯科岩画相媲美,而两者相隔2万多年。肖维岩画中甚至已经运用了现代画家的基本绘画技巧,比如熟练的线条轮廓、阴影产生的立体效果、透视造成的三维感觉、虚化和重复的线条带来的动感。肖维岩画的发现,让人类学界不得不重新审视人类艺术进化的形式,从而提出了“人类艺术和审美能力是跳跃式和起伏式发展的”最新的艺术进化发展理论。

吸取阿尔塔米拉和拉斯科的教训,肖维岩画禁止对外开放。2007年,人们在距肖维洞穴大约2000米的地方开始仿造洞穴,投资5500万欧元,由工程师、艺术家和雕塑家共同完成。这个仿制洞穴采用矿物构造,墙体、地面和洞穴顶都精准到1毫米。洞穴的仿造十分完美,堪称肖维第二,于2015年8月25日对公众开放。这处人工复制的洞穴被称为“阿尔克桥洞穴”,面积约为肖维洞穴的1/3。复制洞穴中有1000幅精心复制的史前洞穴壁画,还有大约450具骨骼和其他史前物品。史前壁画包括洞熊、披毛犀、猛犸象以及大型猫科动物等,其中还有罕见的旧石器时代物种。洞穴内设一个“发现中心”厅,向游客介绍3.6万年前人类祖先的日常生活情况,以及当时存在的动物和植物等。阿尔克桥洞穴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复制洞穴壁画。

阿尔克桥洞穴开放大约3个月后,我们购买了门票,进入塔楼。观众分小组由导游带领进入,每组间隔10分钟,进入时间在票上标注。我们很走运,等待的时间很短,约20分钟后就开始进入了。首先我们进入一个不大的忽明忽暗的场所,导游要求收起照相机和手机——在岩洞里严禁照相。

导游开始介绍肖维洞穴和它的画家。考古学家认为,洞穴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很可能是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的场所。第一批人类到达这里和开始作画的时间大约在3.6万年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的足迹在这里消失了,直到大约2.9万年前又重新出现在这里。这里发现的大多数足迹属于洞穴的主人——大熊,重达八九百千克,这里是它们冬眠的安身之处。导游将手中的提灯朝小道方向照去,我们沿着灯光行走,洞穴地面上大量熊的骸骨和头骨被照得一清二楚。再往里走,只见一个岩體断裂处还有一具硕大的头骨,谁也不知道它为何物,是什么时候被搁在这里的。在许多石灰墙体和图案上都能明显看到这些巨兽留下的抓痕。

与阿尔塔米拉和拉斯科相比,肖维的艺术家不是直接在墙面作画。他们认真地刮净他们要画的墙面,之后才开始勾画野兽轮廓图,再将颜料喷洒在需要的图像上。他们不仅懂得“喷色法”,并且已经有了透视法的最初概念,知道在图形里涂阴影,创建了多种几何体的构图。通常,史前艺术家描绘野兽仅仅描绘它们的侧面轮廓,而肖维岩画虽然年代更早,但已经出现了正面和3/ 4兽体的画,而这在后来的其他年代的岩洞里没有看到。

旧石器时代岩画中没有植物,也很少有人类,更多的主题是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动物。所以在肖维岩画中,动物区系成分与后期的岩画存在着区别。

接近2/3的古代画家在肖维洞穴的墙壁上描绘了大型猛兽,比如洞狮和熊、猛犸和犀牛。这些巨型动物是当时南欧洲冰冷的荒原舞台的主角,与它们相伴的,是现代智人。他们除了在残酷的斗争中维护自己生存的权力外别无他选。同猛兽的交战不在于获取食物,而在于捍卫自己和部落不致灭亡。

保存下来的岩画中有1/3描绘了有蹄动物,它们是原始社会人类狩猎的对象,比如公牛、马、原牛、鹿、羊和其他小型动物。

拉斯科岩洞墙体上的“动物园”的种类完全与肖维不同。在拉斯科岩画产生的年代,猛犸早就灭绝了,大型猫科动物、洞熊和犀牛也濒临灭绝。因此,有关它们的画十分罕见,占绝大多数的是有蹄动物,主要是野马和鹿——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主食。

继续往前参观,我们到达岩洞中最有意思的、由多种几何图形构成的一幅画前——“狮子画”。这幅岩画描绘的是一群公牛和几头与它们一块倒地的犀牛,不远处一群洞狮也出现在狩猎现场。洞狮还没有发觉犀牛,但是显然闻到了它们的气味,正在悄悄紧贴地面靠近。我们沿着墙壁缓慢行走,灯光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的影子微微晃动,狮子们振作起来,这是光影产生的视觉效果。

狮子是肖维画家最热衷的题材,在洞穴的许多墙体上都画着几十只洞狮。令人不解的是,它们中没有一只身上长着鬃毛。据此推断,它们有别于今天依然存在的动物之王——狮子,它们没有鬃毛。

肖维壁画让人赞叹不已的同时也存在许多疑问,这些问题至今没有一致的答案。这些问题包括:为什么要创造岩洞艺术?是什么东西促使我们的祖先聚集在必须用火把照明的幽暗的地下?为什么在洞穴墙壁上制作完各种动物之后,又悄然离去?是在什么东西的影响下,在离我们那么久远的年代,他们开始追求艺术的自我表现?为什么他们要去描绘、刻画、雕塑这些东西,是谁教他们成为艺术画匠?他们又是如何达到如此精湛的水平的?最后,为什么这种艺术形式在人类从游猎生活方式转到定居生活方式的漫长过渡期内,没有任何迹象地消失了?

参观结束。大门敞开,昏暗中的十几步路,我们完成了长达360世纪的跨越,重新出现在21世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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