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悲剧的人生用喜剧的方式去过”

2017-10-18 20:27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41期
关键词:周莹三联陕西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个出生在西安并在那里读完大学的人,你是否将自身对于陕西文化的理解融入《那年花开月正圆》?

丁黑:我从小的生活环境其实和西安电影制片厂密切相关。我家是从北京电影制片厂去到的西安,当时是支援大西北。我在西安,小学、中学、大学接触的都是当地人,因此陕西人基本的习惯特点都是了解的。但我不认为自己是根深蒂固具有那种陕西地区血脉传统的灵魂,因为祖上毕竟不是那里。真正了解陕西文化,你得到关中地区,咸阳、渭南、宝鸡这些地方,西安市外来人口还是较多的。

三联生活周刊:如何把周莹这个角色塑造出陕西女子的韵味?

丁黑:这部剧是拍给全国人民看的,所以它的地域特色更多是从精神层面。不光是周莹,所有剧中人物其实都体现陕西人精神上的某些性格特质。通常说陕西人生冷憎倔,用陕西话说,“生”就是有点生硬,“倔”是倔强的倔。具体反映到剧中,陕西人所谓的这种特质表现为直率,说点什么事情都要寻根求源;做事也很直率。但是对人对事的态度有时候会很生硬,也乏灵活性。

三联生活周刊:史料中周莹原是陕西三原地区一个没落富户周家的养女。但是电视剧中,未揭示她真正身世之前,却把她塑造成跑江湖卖艺的出身,这个改变是为什么?

丁黑:关于周莹的身世其实有很多传说,吴家自己的说法是一回事,三原周家说法也是一回事,所以就有了很大的可能性。我们这个戏为什么定位为一个女性传奇剧?“传奇”就是可以发挥想象和创造性。吴家在这个方面也比较宽容,他的后人没有非得认定某种说法。所以到底这个戏怎么把周莹的人物立起来,包括整个戏剧的结构和推动,就是要寻找到一个最能表达这个人物的方式,找到这个“戏核”。其实周莹的整个人生命运——固然她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其实经历了更多悲剧:一嫁过来就当了寡妇。但这样一个悲剧开头依然能创造出今后那么辉煌,或者说人生过得很精彩,这个巨大的冲突恰恰是构成这个戏的戏核。她将悲剧命运过成了一个喜剧。周莹的精神力量也是陕西人的精神力量:顽强、乐观、通达、开朗。她一次次攀高,其实都是在不可能中,在苦难中把悲催的人生过得很有喜感。

三联生活周刊:剧本大概成型后,主要角色的演员是如何定下来的?

丁黑:我接手这个剧时,华视已做了两年。这个项目我接手以后又另起炉灶。编剧苏晓苑开始从零创造,历时三年,剧本大概有20多集以后,我们就开始进入选角阶段。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女主角色偏重的戏,大家都知道我跟孙俪之前的合作关系,就托我问孙老师愿不愿意来。我也奉命拿剧本给她看。但演员最终接不接一部戏,还是看自己有没有冲动演那个角色。孙老师在作品方面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她定了以后这个事就立起来了。当时选何润东出演吴聘我是觉得没有太大把握,因为毕竟不是男一,他其实一直都是演挑大梁的戏。当时跟他说的时候忽悠他这是个“满集”,但角色特别有特点,虽是“满集”但不用你全演,你只演一部分,你这个角色后面别人帮你演。当时他也是特别念旧,说那太好了,只要能够重新再聚首,拍这部戏就高兴。

三联生活周刊:你之前说过,吴聘的台湾腔很暖,所以还是没有选择给他配音。但你不担心这样和他陕西人的人设不符?

丁黑:我们这个剧的定位是一个传奇剧,不是纯写实剧。这就给我们的创造留了很大的空间。不光是语言,我们整个造型其实都不是100%复制,都是抓一些有典型特征的东西,进行再创造。

三联生活周刊:听说剧本在创作阶段,做了很多修改。具体是哪些修改?

丁黑:我有一个观点肯定很多编剧也很反感,包括苏老师开始也不完全认同,后来才慢慢接受——我觉得剧本是“改”出来的。很多编剧认为剧本越改越乱,只有初稿是最好的。但是我一直认为(得不断改),尤其是电视剧,因为它太长,所有人的智力经验都是有限的,这么长的一个东西谁也一眼望不到底,只有像搭积木一样,一层一层搭,搭的过程中你才知道哪一块不牢固……有时你搭了五层以后又反过来看,稍微摇晃是因为某一层有一块不合适,于是再推倒,重新搭。具体到吴聘和周莹的感情线,那也是不断在改。创作过程中,我其实是编剧的一个对话者。编剧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肯定需要一个客观的检验,这就是跟她“对话”。通过对话,编剧也不断深入自己的思考。很多编剧是你说改哪儿我就改哪儿。你说这儿换一个杯子可能更好,他(她)就给你真换一个杯子。苏老师绝对不是这样。她说我并不认为要换杯子,我可能给你换一个茶壶,比你换杯子还准。所以她永远是有创造性的改造。在修改中,痛殴这种“对话”,我们会越聊越清晰。

三联生活周刊:这几个主演,现场表演时的状态都是什么样的?

丁黑:我们在拍摄之前大家围读剧本,这个围读剧本本身也是让彼此打消陌生感,尽快熟悉。他们都很专业,第一天拍的戏就很出彩,片花里老放的就是孙俪在桃树下一鞭子抽开桃花那一场客栈的戏,那个陈晓捉弄完周莹以后周莹又反过来捉弄他,第一天搭戏就非常顺。好演员他们都会彼此迅速消化陌生感。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一部热门剧成功的重要因素是什么?

丁黑:命运。我拍的每一部戏都是上乘的、用心的,至于火不火真的要看命。

三联生活周刊:你没有刻意打造一部热门剧的想法吗?

丁黑:人算不如天算。我觉得我现在很简单,遇到我感兴趣的、能把握的,我就拍。拍出来火与不火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三联生活周刊:孙俪提出要单组拍戏的要求,你觉得这对于剧的完成有什么好处?

丁黑:她提的所谓“要求”都是创作上的要求。我也是特别希望能够单组拍戏,结果没想到她自己提了。另外她就说她熬不了夜了,我说我也熬不了夜。以前我拍戏喜欢熬夜,现在也熬不动了。我们也是想符合创作规律。每天工作的时间大概是早上5点起来,晚上11點睡觉,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全都在工作当中。这是我目前的作息。

三联生活周刊:拍摄时间花了220天,比同类剧拍摄的周期要长。

丁黑:可以这么说。拍戏本身是一个技术要求,从布光、调度、走位、各种戏的处理,一部电视剧一般在两三个月到四五个月之间完成,根据题材的复杂程度(不同)。《那年花开》70多集拍了7个月,就是希望做出电影的品质。其实现在电视剧的整体状况已经好多了,原来70多集的戏大概只允许拍3个多月4个月。作为创作者我们当然希望拍摄时间尽可能长,这样整体画面、镜头处理、用光方式处理都会更细腻。

三联生活周刊:听说你拍戏,很少一条过?

丁黑:这其实是一种选择问题。我拍十个方案,最终选的是一个方案,但是这样我就把各种可能性都排除了,我知道最终选的那条是最好的一条。但是如果时间短,只拍了三个方案,我会觉得我选到的始终不是最好的。但这并不等于说时间紧你拍三个方案就不好,也可能会更好,但这样仿佛把其他可能性都否决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之前曾说,现实是反浪漫的,现在还是这样认为?

丁黑:现实首先肯定是具体的,面对很多实实在在。浪漫之所以成为浪漫是因为现实不好实现,才会要想象。中国有句话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不是一个人的总结。《那年花开》所想表达的一些东西,也都基于我们创作者自己的感受。人生中很多不如意,但你不能真被这些东西所束缚。天天活在悲惨中,本来已经悲惨了,你还唉声叹气那还有什么乐趣。这就是一种生命的态度。面对事情的态度决定了你的高度,周莹就是这样。我们编剧说,周莹的苦难是非人的,就像打进十八层地狱,你以为十八层地狱就完了,十八层地狱里头还有地下室,地下室完了然后还有套间。但是你能怎么办?你只有乐观面对才可能活下去。你真正面对了,就活出了你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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