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组诗）

张文捷

他将完整的后背，

朝向和平的祖国

父亲带我到通顺河游泳

我看见他的胸膛，有大片的青癍

形同不规则的中国地图

他所在的部队，在这块版图上

从东北打到了海南岛

每攻克一座城

都有弹片，将花朵般的纪念章

嵌进他的肉身

随父亲身体的每一寸体验衰老

而父亲走过的地方

太阳每天在新翻的泥土上闪耀

上甘岭战役

他用前胸抵挡炮弹

将完整的后背

朝向和平的祖国

父亲讲述炮火间隙

天暗下来

黑夜的掩体

让盘旋的敌机

看不见这群坚强的蚂蚁

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一个逃乱的孕妇选择此刻分娩

所有人转过头

内心的暖流涌到脸上

焦虑不安的枪管

斜插在熟睡的士兵身体

天空在群星陨落处

划开云层

那眨眼的几颗星，仿佛初生

张思德：烧炭的人

风乍吹动，漫山的树叶在响

你是其中的一棵树

冬天深入每一片叶子

光秃的树枝揉动指节

寒冷滋生着火焰

革命从每一个人开始

从砍伐的每一棵树开始

来自五湖四海，士兵中的一个

把自己投入红色炉膛

以燃烧的方式活着

当积攒的阳光驱走严寒

春天装点大山一草一木

合唱的森林却找不到你

你已烧成了炭

在人类的心灵

在我们的手指贴近的课本

默默地散发光芒

方志敏：衣袖灌满清风

他奔走在这块土地

地面的清风，灌满他的衣袖

他将祖国的名字喊进风里，风发出灌耳

呼啸

有人试图用蜻蜓的钉子铆住风

风会把钉子摇松……

他翱翔碧空，如久久盘旋的鹰

成为风真正的骨骼

这清新之风，吹过高洁的青松

吹过神州大地，大河的涛涛波浪

成为猎猎翻卷的旗帜

升腾起浩然正气

他怀揣信念和激越的文字

衣袖内铛铛作响的是子弹，而非银圆

因为风，大地准备了红叶、连绵青山、漫

天黄沙

他准备了枪杆、四肢和长发

揉进风，被记忆收拢

他穿上脱去的是同一件透明的衣服

清癯的面影，挂在群山峻岭

成为一尊巍峨的岩石

风将火把吹旺，把种子吹向大地

那些逆潮流的家伙们

试图把风绊一个趔趄

而更大的风，会把人间连根拔起

带着苍茫大地飞奔

董存瑞：高擎火光的灯盏

你是我梦想的密封圈

当沙漏散开，以午夜的阅读紧固光阴

那高擎火光的灯盏

照亮一代又一代人的征程

在我信念之井干涸之时

滋润我关在黑屋子里的灵魂

并以跳动之吻，吹灭躁动的摇曳

十万大军浩荡前行，冲锋号响起

你用肉身搭起信念的支架

巍然挺立，像一尊永恒的雕像

火光的牙，把黑暗咬开一个缺口

你清理了封堵呐喊的咽喉

便有十亿株小草顺着浩荡春风

向胜利弯腰

你把手举起来的那一刻

地平线在升高，你用生命提升着这块土地

天际线在降低，你驱散了阴霾

苍鹰也可随意丈量蓝天的高度

黑夜曾砸出多少光阴的暗坑

你是熔斷时间的焊条

焊接起我生命里断断续续的每一晨昏

当更多的光源效仿太阳

你在春天开成一朵白色的花

而英雄树散发的光芒

永远燃烧我们的热血和眼眸里的光

[责任编辑 敕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