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正义学校”：让受害者成为保护者

肖竟

久为“强奸之国”恶名所困的印度迎来变革的新机遇——来自荷兰的慈善组织“解放女孩”通过建立法律学校，帮助被侮辱的女性成为保护者。

今年4月，荷兰反人口贩卖组织“解放女孩”在印度成立了“正义学校”，为那些曾被人贩子卖到妓院的女孩提供资金和支持，帮助她们进入大学深造，并获得法律学士学位。

该校创始人艾维利安·霍斯肯告诉美国《赫芬顿邮报》，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拯救受害者，也希望提高人们对儿童卖淫的认识，改变印度陈腐的司法体系——此前，多数性犯罪嫌疑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目前，“正义学校”首届学生有19人，年龄在20岁左右，每位学生计划用五六年完成法学本科课程的学习，然后和印度高校法律系毕业生一起参加国家考试，成为律师、检察官和法官。她们的理想是利用法律武器，把推女孩入火坑的人贩子、卖淫集团分子全部送入监狱。

桑吉塔是儿童性交易受害者，也是“正义学校”的首届学员。虽然已经摆脱犯罪分子的控制，但她对未来仍然感到不安。“警察救了我，他们捣毁了卖淫窝点，但妓院里的人并没有被逮捕。”桑吉塔告诉《赫芬顿邮报》。

印度国家犯罪档案局的数据显示，该国平均每20分钟就有一名女性被强暴。美国国务院的数据称，在印度，数百万妇女和儿童成为性交易的受害者，人口贩子常向不谙世事的女孩许诺更好的职业或婚姻，然后强迫她们卖淫。令人愤怒的是，虽然印度法律禁止贩卖人口，但类似案件大多不了了之。

9岁时，萨纳姆被卖去当雏妓，老鸨剥夺了她的自由，还虐待她。她知道，只要那些犯罪分子仍然逍遥法外，即使她逃出来了，也不能重获自由。她希望在这所学校学好法律，将来成为律师，打击罪犯。

和萨纳姆的遭遇类似，艾什因遭继母虐待离家出走，13岁时被人口贩子卖到妓院。她现在获得了在“正义学校”就读的机会。她希望利用所学的法律知识，把贩卖儿童的罪犯全部送入监狱。

参与这所学校事务的印度宝莱坞女星梅丽卡·舒菈瓦特表示，雏妓在印度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该国2014年约有120万名儿童被迫成为雏妓，但在2015年，只有55件相关案件的嫌犯被定罪，许多案子因缺乏证据或受害人得不到专业律师的帮助，而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舒菈瓦特呼吁各界支持“正义学校”，让这些曾经的受害者都能学习专业法律知识，将来保护更多女孩，为她们伸张正义。

数据显示，全球有4580万人过着失去自由的奴隶生活，这个数字比2014年增加了整整1000万，其中亚洲占总数的三分之二，而印度奴隶人口高达1830万人，超过全球奴隶总数的三分之一。这1800多万“现代奴隶”包括免费劳力、童工、性奴和家庭奴隶等，受害者往往遭到暴力威胁。

与古时候的奴隶不同，现在奴役更多地与极度贫困、法制不力联系在一起，还有跨国犯罪集团和歧视少数族裔。

在《纽约时报》看来，人口贩卖屡禁不止的根源在于其背后巨大的利益链条。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贩卖人口产生的暴利高达1500亿美元，其中有三分之二的利润来自性奴役。

在印度，这种现象尤为明显。由于女性社会地位低下，往往任人宰割，不仅被贩卖为奴，还不得不承受严重的性侵犯。

10岁时，桑吉达被村里的邻居用药物迷晕拐卖。“我被迫干农活、割草、放牛，做所有重活，我哭了整整1年。”她说，“我没法逃跑，因为这里没有人帮助我。”

尽管如此，与其他被奴役的妇女相比，桑吉达仍然算是“幸运的”。买下她的“丈夫”对她还算好，他们生下两儿两女。目前，桑吉达在非政府组织工作，解救并帮助其他被贩卖的妇女。

在印度哈里亚纳邦，非政府组织对1万个家庭做了调查，结果显示有9000名妇女并非本地人，她们“来路不明”，不少女性被卖了不止一次，多的甚至达三四次。人们歧视她们，称她们为“帕罗斯”，意思是“贱卖的商品”。

《华盛顿邮报》认为，人口贩卖问题难以解决，与印度警察对类似问题的处理方式有关。新德里社会科学研究所的报告指出，多数儿童性侵害的受害者不会报案，嫌疑人也很少被捕，因为不论是受害的儿童还是孩子的家人都害怕“丑事”公开遭人歧视。

美国国务院的报告显示，印度政府对待卖淫犯罪最常见的惩处方式就是逮捕卖淫者——无论她们是否被迫，政府都不会为她们提供支持。当局也乐于低调处理这类事件，因为担心严厉的清查措施和性犯罪案件的曝光会影响地区的旅游形象，令游客数量减少。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局限于印度，在美国，执法人员也常把性交易受害者视为有罪之人，逮捕她们并对其提起指控。

对于现状，霍斯肯颇为痛心。“没有人当她们是受害者。”她说，“人们认为她们是坏女孩，或者觉得她们是懒得工作才走上这条路的。”

在“正义学校”，被解救的女孩和工作人员住在一起。学校为她们提供在校期间的学费、住房、食品和交通费用。她们可以在此学习英语、法律等课程，学校还会帮助她们申请大学。

在该项目的发起人、“解放女孩”组织主管汤普森看来，这所目前仅有19名学生的学校在短期内并不能改变女孩们的生活，但它的出现会让曾遭受折磨的女性拥有更多可能。

“她们将成为变革的推动者。强奸犯罪会得到更多关注，无论从国际舆论还是从制度建立上，这都可能让印度发生改变。”他说。

霍斯肯透露，“正义学校”的学费目前为每人每年3400美元，来自荷兰的捐助者已经资助了未来两年的费用，但学校希望能有更多捐助者伸出援手，以帮助更多受害者参与2018年的课程。

“正义学校”为女孩們创造了重新进入社会的环境，但女孩们仍要对抗来自社会和家族的压力及自身的“耻辱感”。霍斯肯坦言，那些从妓院里被解救的女孩大多不会被家人接纳。有的女性因被侵犯后难以出嫁，最终不得不嫁给施暴者。

霍肯斯承认，现在“正义学校”的女孩们处境仍然艰难，毕竟一切才刚开始，但人们应该意识到，这里每一个学生的故事都非常重要。“她们是被贩卖的受害者，这不是她们的选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