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戏《远在江湖》的打击乐

方利

[摘要]主鼓必需充分熟悉剧本，把握情境，了解人物，才能准确掌握全剧的节奏。通过运用各种技巧、融合多种程式，做好渲染情景气氛，烘托人物情感，处理唱念衔接，协调场景变换等艺术处理，以圆满完成任务。这样，才能充分发挥打击乐应有的功能，达到锦上添花的目的。

[关键词]巴陵戏 《远在江湖》 打击乐

巴陵戏戏谚云：“半台锣鼓半台戏。”充分肯定了打击乐在巴陵戏表演艺中的重要地位。巴陵戏新编历史剧《远在江湖》，能在2015年11月湖南第五届艺术节夺得“田汉大奖”，2016年9月又参加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组织的“湘戏晋京”展演活动，获得观众与专家一致好评，应该说少不了打击乐的一份功劳。

巴陵戏历代打击乐手，在赞扬前辈优秀鼓师时有句俗语：“某某师傅的鼓签子说得话。”而对那些技艺平平，节奏把握不准，烘托人物情感和处理唱念衔接不到位的司鼓，则斥之为“舌头都有调转”。这两句关于司鼓的评价对我启发很大，经常琢磨它的深层含义：戏曲是靠唱念做打来表演人物故事的，而故事情节的连贯、场景衔接的紧凑、唱念做打节奏的准确，又全靠司鼓的指挥得心应手。故事讲得精彩与否，鼓师手中的签子起着关键作用。“舌头都有调转”，虽然是形容鼓师基本功差，但关键点还在于戏路要熟。司鼓不能依靠演员“丢肩膀”、“把叫头”去下签子，而是要成竹在胸，心有全牛。因此，凡是故事讲得精彩的，必然谙熟戏路；故事讲得糟糕的，戏路肯定不熟。当然基本功等方面的问题也不可小觑。因此，我自司鼓以来，除了练好基本功、全面掌握巴陵戏打击乐的点子和技巧外，就是要求自己对担任司鼓的每一个戏的锣鼓界口都要了如指掌，这样，才能为整台戏添色增辉，充分体现‘‘锣鼓半台戏”的重要价值。我在《远在江湖》中打击乐的设计和司鼓，就是以此作为基本指导思想的。

当我接到剧本，便开始细心琢磨。不仅对每场戏的起承转合和全剧的起承转合认真把握，而且把一些重场戏的台词、界口都背诵下来，“胸有成竹，目有全牛”。与此同时，我还翻阅了有关滕子京谪守巴陵郡的一些资料，深入了解到滕子京不是一般的清官好官，而是一位立朝耿介，直言敢谏；受命戍边，扬我国威；弘扬文化，敢做敢为；崇义尚气，乐于为善；敢于担当，勇于树立；清廉自律，肝胆照人，深受百姓爱戴的为官楷模。他是在半年之内既遭囚禁审查，又连贬三次，才来到当时只有12万多人口的荒州草郡岳州的。这些对主要人物的重要经历、思想脉络和人品人格深层次了解的“备课”，为我在该剧中一些重点场景处理和人物情感烘托打下了坚实基础。

现在的新编历史剧，虽然作曲（管弦乐谱）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依附于戏曲音乐的打击乐，仍然有着它相对的独立性，这是由它的音乐语言和音乐特性所决定的。因此我在它相对的独立性方面下了点工夫。如滕子京的第一个[北路倒板]出场亮相，我给他下了一记[司钞]：且且……。清脆舒展的钞声，一则表现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宽阔胸怀，二则为下面的“举目望水接天烟云一派，洞庭波引动我屈子情怀”唱腔作铺垫。当唱到“屈子”二字时，我配合乐句的一字一顿重击了两下“干签子”，将滕子京思想脉络的基础予以强调突出——他百折不挠，愈挫愈坚的意志，就是来源于屈原的“哀民生之多艰”，“虽九死其尤未悔”！又如第二场，滕子京因岳州府库空虚，无法启动百废待兴的计划，只得去找昔日的门生王钧第求援。而鼠肚鸡肠的王均第，正因滕子京阻止岳州官员与他拜寿送礼而耿耿于怀。当王均第闻报“滕子京求见”时，礼节性地说了声“有请”！滕子京闻听此言，误以为王均第顾念师生之情，兴致勃勃的上场。如按傳统的打法用[索锤]出场接唱，则不能表现出滕子京的兴奋激动。于是我设计为“

打打打打嘟拉||：仓对才对|仓对才对：||仓对对且对

仓 0|大大大大大衣仓||恰到好处地烘托了滕子京在典型情景中的典型心境。进得门来，王却假意自赏珍玩，将滕冷落。这里，我在冷场中下了一个重击和连续两下轻击的“干签子”，以衬托滕子京情感的反差和迅速调整情绪的表演。见面后，王假意客套，虚与委蛇。在得知滕是前来借钱的，王觉得正好假公济私一展威风，以吐怨恨，便立刻以公事公办为由，吩咐“升堂！”。为了表现此刻滕子京巨大反差后的震惊与迷惘，我运用大鼓先重击“崩冬、崩冬……”，营造出空旷沉闷，惘然若失的舞台氛围。随着“堂威”吼完，场景转换，大锣急收，管弦乐止。紧接着我便用[软三锤]“0.嘟|仓才·嘟|仓才·嘟|仓才·嘟|

仓才仓才|乙仓乙打八|仓打打|……”来表现滕子京的愤懑，和誓与王钧第一论短长的不屈不挠的倔劲。再如第五场，在王钧第指责滕子京在朝推行新政，在野好大喜功后，威胁道：“我已将你的一切施为禀明圣上，不日定有圣旨颁下，你好自为之吧！”。此言一出，滕夫人惊倒在地，苦劝滕子京“辞官归去退守书斋”；滕子京虽然震惊，但他对千古名楼难以重修的焦虑甚于对个人安危的惊恐。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南路反三眼”核心唱段中，我采用大鼓轻重缓急按节拍变奏的方法，以表现滕子京对官场规则的蔑视，和《岳阳楼记》读后碰撞出的心灵火花，突出其“荣辱毁誉浑不计，哪管升降与高低”的崇高品质，与“心忧社稷一布衣”的赤子初衷。在这段唱腔中，为了配合导演设计的大幅度动辅助演员准确地完成表演，我在过门中运用大鼓击打：“

大大大大|”改变过去的舒缓沉郁，代之以快速激昂的连续双击，表现人物的悲愤、焦虑；转“二流”后回到原速，则采取轻击配合，烘托他不计荣辱的高风亮节；最后的“一字板”则又铿锵有力地拍拍紧催；曲终时，用大鼓配合吊钞增强音响气氛，以表现滕子京砥砺前行的大无畏精神。以上是在配合管弦乐曲谱进行创造性处理的部分睛况。

在没有曲谱的对白或独白中，打击乐的作用尤为重要。无论是烘托人物情感，还是渲染场景气氛，都要精心处理，才能为演员的表演锦上添花。如第五场，滕子京昔日的门生王钧第指责滕子京：“你本因推行新政而遭贬，如今，仍然一意孤行，滥施刑罚，巧取豪夺，且又糜费民财（匡），好大喜功（仓），罪证俱在（仓）”。这里下了三个音量不同的单锤，层层递进。但这三锤锣不是下给滕子京而是给王钧第的。何哉？因为滕子京历经坎坷，敢于担当，早以处变不惊，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而王钧第则自以为得计，可以以此阻吓滕子京，所以连下三锤锣表现王钧第志得意满的步步紧逼。又如第四场，王钧第为阻止滕子京重修岳阳楼，以滕代为商贾催讨三角债时拘禁不法商人违法，命师爷煽动李百万之妻鸣冤叫屈。这里，李妻有段道白：“哎呀大人啦！（对对对）今乃中秋佳节（对令对），家家团圆，（对对对）我家官人却被官府锁拿，关在牢狱（对令对），不能与家人团聚，岂不冤（打对）枉？（打对打打……对）”这段道白若按一般的干说配小锣，便没有艺术效果。我即采用传统戏的[小栈子]：“对对对，对令对……”加以变化，有机地配合于台词与表演之中，既焕发了传统点子的活力，又有力地烘托了人物情感。当李妻遭斥责仍欲罢不能，抽泣着环顾四周想求取同情时，我便以两下单击与一个双击的“干签子”，衬托她与不同人物对视交流的不同表演，这四下“干签子”和一锤小锣，既活生生勾勒出李妻无赖刁妇的嘴脸，又渲染了肃穆的舞台情景。此二者，皆取得了良好的舞台效果。在这些没有管弦乐伴奏的场景中，打击乐的重要作用确实能凸显出来。但是，这些打击乐具有表现多种多样戏剧情绪的功能，只有在鼓师谙熟了剧情，把握了人物，掌握了丰富的传统程式的基础上，才能挥洒自如，得心应手。

戏曲打击乐具有广泛的借鉴自由——无论是打击乐程式，还是民间文艺中各种点子，都可借鉴融合，为我所用。巴陵戏前辈们就曾将民间鼓棚的“兴当方”溶入巴陵戏的打击乐中，丰富了巴陵戏的武乐表现手法。在《远在江湖》的第四场，我也采纳了这种方法。为了表现兵丁们在团练使指挥下练兵，我先是如数家珍地清理了巴陵戏的传统锣鼓点子，虽然我们的点子丰富，但要配合新设计的结构严谨的武打套路，似又略显不足。为了做到与身段动作丝丝入扣，有力地烘托出兵士们威武雄壮的气势。为此，我认真借鉴京剧的锣鼓点子与技法，创作了一段新点子：

这样，不仅达到了导演需要的预期效果，而且同志们还夸奖道：互相借鉴，如盐入水，了无痕迹，为巴陵戏打击乐的发展出了新招。

综上所述，创作剧目的鼓乐设计与演奏，既要求鼓师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充分熟悉剧本，了解人物，通观全局，把握节奏；又要求鼓师有娴熟的演奏技巧，丰富的专业知识积累，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处处用心。这样才能为创作剧目添光添彩，充分体现“锣鼓半台戏”重要价值。

（责任编辑：蒋晗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