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许会有时

2017-11-10 01:43水生烟图Edge
南风 2017年31期
关键词:学姐

文/水生烟图/棱-Edge

相许会有时

文/水生烟图/棱-Edge

白裙、红花、绿树、倾斜日光,美而真实。他垂下眼帘,炭火正旺,不过略一迟疑,手上的烤肉已然发出焦糊气味。

1

蒋三的真名当然不叫蒋三。但是大家都叫他蒋三,姜小叙便也跟着叫了。蒋三能有多少岁?27?35?姜小叙看不出来,男人的年龄在某一阶段像是可以定格,甚至逆龄生长,尤其是像蒋三这样,高大精瘦,皮肤呈小麦色的男人。

他是学姐男朋友老宋的好友,老宋是位律师,那天的室外烧烤趴,蒋三站在烤炉前微眯着眼睛翻动烤串,不时扭头与他说话。姜小叙出神地看着他们,连油渍溅到裙子上也没发觉。

取食物时,她跑到蒋三面前,不知是手脚笨拙还是有意,磨磨蹭蹭半天,刚好老宋被朋友叫走,她顺势拿起他放下的蘸料刷子,说:“我帮你刷调味料吧?”

蒋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姜小叙手里的小刷子蘸着酱汁在鸡翅膀上刷得那叫一个欢快,谁让这男的长得好看还有个性呢,敢于追求难以追求的人、事、物,未尝不是一种勇敢和上进,对不对?姜小叙心中得意暗想。

太阳很大,树荫底下光影斑驳,炉里的红炭热辣辣地烘烤着脸颊和手臂。肉类被炙烤后,热油滴进炭火里,发出滋啦的声音,香气四溢。蒋三的手臂和肩膀上布满了汗珠,看起来健康而迷人。姜小叙呆愣愣地看着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蒋三扭过头,微挑起眉毛看她,将手中的烤串递给她,顺势一指不远处的浓密树荫,“去坐吧。”他说。

姜小叙接过烤串,一边向树荫底下走,一边默默地对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做着阅读理解。她觉得他说的一定是前半句,而后半句该是“太热了,看你都出汗了。”或者,“我来吧,这不是女孩子做的事。”

姜小叙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这般解读阅读理解的能力,当年没有成为文科状元真是real可惜。凌霄花攀援在墙上开得正好,阳光底下明亮而温柔,像是恋爱情绪。姜小叙用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手上的油腻,掏出手机。她问学姐蒋三的号码,学姐笑着撞她的肩,“他很吸引小姑娘,是不是?”

姜小叙有些不好意思,肩膀用了点力气地回撞过去,学姐哎哟一声,两个人笑成一团。

蒋三眯着眼睛望过来。女孩坐在矮木凳上,前伸着两条长腿,眼神明亮,笑声清脆,白裙、红花、绿树、倾斜日光,美而真实。他垂下眼帘,炭火正旺,不过略一迟疑,手上的烤肉已然发出焦糊气味。

聚会散时,学姐善解人意地叫过了蒋三,要他送姜小叙一程。

他的车里放着海菲兹的小提琴曲,姜小叙觉得艺术可以深入内心,亦可反映内心,因此瞬间好感值max 。只是姜小叙举着手机跟他要微信时,他却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微信?我不用那玩意儿。”

姜小叙讪讪地收起手机,继续尬聊:“音乐不错。”

超过前面的一辆车后,蒋三轻声回答:“女朋友喜欢的。”

“哦。”姜小叙说。她在心里暗示自己:搭讪失败。

可是她道别下车时,他竟矮身看她,笑着说:“我问了老宋你的号码,有事我会打给你。”

似乎第一次看他露出牙齿微笑,姜小叙像是怕看错了似的直直盯着他的脸。他说:“不过,很多人都不希望被我找,因为我是个警察。”

姜小叙笑了笑。虽然她觉得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只是,他刚才说他向老宋要了自己的号码?理科生姜小叙再次做了一道看起来超难的阅读理解,不过得出的答案令她自己很满意。

2

姜小叙没想到警察会那么快地来找她。当然,此警察非彼警察也。她在一家银行实习,租住在附近的单身公寓里。那晚姜小叙回家时,一推门便被屋里的景象吓住了。东西被掀翻一地,所幸她拉开抽屉,发现放在里面的几百块钱好好的还在。她不敢破坏现场,慌忙下楼去找物业。到那儿才知道,被撬开屋门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孩。

后来警察来了。高个子的警察去勘察现场,胖一点的那位负责登记失窃物品。轮到姜小叙时,她说屋里什么都没有丢。胖警察有些诧异地看她,“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姜小叙摇摇头。胖警察提醒说:“首饰呢?年轻女孩总有几件首饰。”

“没有。”姜小叙回答得很肯定。可是话音未落,高个子警察已经站在她身后,戴了白手套的手拈着一条项链,问:“那这个呢,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姜小叙很干脆地回答,另外一位女孩却兴奋地大声说:“那是我的项链!”

高个子警察看着姜小叙,神情莫测地说:“可它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里?三个人的房间都有不同程度的被翻动的迹象,而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丢,反而多出来一条项链?”

他说:“姜小姐,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谈谈。”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姜小叙转不过弯来。但这样的邀请她显然无力拒绝。当然,事实证明她确实无辜,公寓监控显示了她的早出晚归,而她的同事则证明了她一整天都呆在单位里。折腾到半宿,离开时,高个子警察还指了指她的手机,要她随时听候问询。

姜小叙又气又急,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哭了出来。被翻得一塌糊涂的临时住所她不敢回去,大半夜的无处可去,她拿出手机给学姐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学姐和老宋从车上下来。姜小叙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在那一刻又涌了出来。等她哭够了抬起头,才看见站在学姐身后的蒋三。姜小叙慌忙抹了把眼睛,觉得自己形象尽毁。而蒋三还是那副面瘫脸,好在颜值不低,看起来仍旧顺眼。

学姐说,刚才他们正吃饭聊天,接了电话就一起过来了。路上,蒋三接了通电话,他笑着说:“我替她担保,一个傻丫头,撸个串儿都能蹭得满脸油,建议你换个方向调查。”

对方似乎开了句玩笑,蒋三笑着回答:“胡说八道啊你小子。”

他扭头看了姜小叙一眼,竟连眼睛里都含着笑意:“说真的啊,小姑娘刚刚实习,调查时注意一下态度和方法,别吓坏了人家孩子,还有,别给她在单位里造成不良影响。”

姜小叙愣愣地听着,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实力被撩了。

3

学姐告诉她:“蒋三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同于你身边的男同学。我只知道他之前有过一个交往很久的女朋友,是位热爱旅行的女背包客,不幸在贵州一带遇了泥石流。那之后,蒋三再没交过女朋友。”

姜小叙怔怔地,想起了他车子里的小提琴曲。这人,何苦自虐至此。

可是,人啊,有时候付出情感的过程,可不就是自虐。

第二天下午,学姐电话告知她入室盗窃案的进展。那人再次行窃时,恰被监控拍下,即便戴着帽子蒙了脸,身形却难以遮掩。警方调看、比对监控录像,发现此人之前频繁出入小区,不巧的是,有几次竟与姜小叙同行,两人有对话,看起来熟稔。

这让姜小叙愈发担忧。她入住时间不长,在小区里的熟人更是屈指可数。

学姐说:“蒋三回云南了,他要我跟你说,不用担心,认真回想一下可能的人,尽力配合调查就好。”

“云南?”姜小叙一时无法消化这样的信息量,竟脑补出许多画面,参考剧目为《玉观音》、《湄公河行动》等。一瞬间觉得他宛如身在云里雾里,却离自己又远一步。

挂掉学姐电话,姜小叙打给了蒋三,她压抑心中的紧张忐忑,中规中矩地说:“谢谢你!”

“谢什么?”蒋三问。

姜小叙很认真地回答:“感谢能在我这么困窘的时刻遇见你。”

蒋三没说话,但姜小叙听见他的笑声,很轻,却在耳畔。她想起他笑起来时的模样,眼角有几道细细轻纹,却愈显男人气。她问:“学姐说你回云南了,是吗?”

蒋三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沉默了一下才说:“别担心,如果有人找你调查,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我在开车,挂了。”

蒋三正在高速路上,却因为这一通电话而减缓了车速。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决定等姜小叙这事儿结了,再返回昆明。

他到姜小叙单位门前时,看到她正坐在石狮子旁的台阶上,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一起,看起来气愤忧愁却又完全失了主意。鼻翼和额角有着细细汗珠,嘴唇干燥得有些脱皮。午后两点的太阳,刚刚挣脱云层,不遗余力地将光芒投射在地面上。蒋三侧身,替她挡住直射而来的光线。姜小叙抬起头,看见蒋三脸上挂着温和,甚至可以解读成温柔的微笑。那一刻,仿若随波无助的人,陡然抓住了浮木。她起身拥抱了他。

她只是无财无势无背景的实习生,纵然出类拔萃想留在实习单位也非易事,何况出了这事儿。好在姜小叙擅长自我情绪的调节与安慰,她踮起脚尖抱住蒋三的脖子之后,蒋三并未推拒,反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让她胸中的愤懑郁气一扫而空,反而多出了一丝窃喜。

而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蒋三此时明显做了错误的估计。他以为她会难过得哭出来,大声的,涕泗横流的那种,然而,她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的脖子上,除了勒得紧紧的手臂,和靠过来的胸脯让他感觉不自在之外,她整个人似乎很平静。他们相拥而立,看起来和街头寻常秀恩爱的男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姜小叙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很小,却很笃定、很赖皮地说:“你不能扔下我。”

蒋三看着长久站在太阳底下的石狮子,觉得自己脸上的热烫程度估计跟它有一拼。女孩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似乎无力拒绝,便轻声应了:“嗯。”

4

之后的三天,姜小叙住在蒋三家里。她说她害怕,不想住回原先的公寓。蒋三瞪着眼睛看了她足足五秒,然后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襟回了家。蒋三从柜子里拽出一个枕头、一条被子,扔在客房的床上,她便踏实安居了。作为回报,她会早起去巷子口买豆浆油条小笼包,顺带着买下一捆油菜半斤茭白,再捏着鼻子要求鱼贩、肉贩给她称量她看好的鱼和肉,竟是十足的小妇人模样,甜蜜忠诚又有些矫情。

这话是姜小叙自己说的。学姐打电话来时,她正拎着菜篮子往回走,学姐说话比较直接:“你们同居了?”

姜小叙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他看我就像看银行门口的石狮子似的。”

即便如此,蒋三对姜小叙充满女仆既视感的服侍显得并无异议,纵然每餐上桌时他都会客气地表示:不必这么丰盛吧,太不好意思了。但他的吃相却相当诚实地表现了他对美食的热爱与对姜小叙手艺的赞美。

姜小叙笑着看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必须好好表现,因为怕你赶我走。”

蒋三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等案子结了再说。”

姜小叙的眼神略显花痴:“那要是一直抓不到呢?”

蒋三看她一眼,“不会的。”

姜小叙起身给他盛汤,嘟囔一句:“可是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蒋三没听清,追问一句,她却不肯再说。

三天后,嫌犯落网,是与姜小叙住同一个小区的校友。警察问起时,她曾怀疑过他,内心却始终不愿相信,也不肯提及他的名字。他对盗窃行径供认不讳,项链不过是慌乱中掉在姜小叙屋子里的,他看见抽屉里她的照片,没忍心拿走仅有的几百块钱。

蒋三和姜小叙从警局回来,沿着护城河边的那条路向前走,他看出姜小叙的难过,任由沉默蔓延,很久都没有说话。圆月映在河面,风动时掀起粼粼波光。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这是她久存于心的困惑。

“你不是知道吗?”他笑着反问。

熟悉之后姜小叙发现,其实蒋三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酷默然,反而有着超乎旁人的温暖和热忱。“我是说身份证上的名字。”她说:“你是缉毒警察吗?”

蒋三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知是否月色作怪,姜小叙觉得他的脸上漫着一层烟火般朦胧的神色。“你猜呢?”他说。

“我不知道。”姜小叙诚实地回答,“我对你的一切都不了解。但是,我相信你。”

“还有,”她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衣襟下摆,小声地说:“我,很喜欢你。”

蒋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头看她的眼睛,“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想听吗?”

“真的可以讲给我听吗?”与刚才的勇敢执拗不同,此时她的嗓音轻柔,有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这是她聪明和善解人意的地方。蒋三觉察到了她眼神和音调中发生的细微变化,也因这样的温言轻声,让他的心底的某个部位有了不可抑制的温软。

“不怎么美好哦,”他柔声说,“你听过了可不要后悔。”

5

蒋三这个名字,是小琳叫出来的。她是堂哥的同学。她总记不住他的名字,而堂哥习惯叫他在家里的排行,老三。所以她便叫他蒋三了。他当时正处于青春中二期,对小琳又充满了难以言表的眷恋好感,索性便也自称蒋三。这个称呼如隐秘长线,贯穿了他的青春时代。

小琳喜欢的人,是堂哥。但堂哥早有喜欢的女孩。小琳和蒋三各自孤单静默地度过了整个大学时光。蒋三读的是警校,各门功课上佳,训练强度大,这些表相成功遮掩了他始终没有女友的真相。

堂哥与女友双宿双飞去了加拿大,而小琳换穿了运动鞋和工装衣裤,背大的帆布包,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但蒋三的关注点一度只是她晒得脱了皮的额头和粗糙的手。他们一直有联系,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两年之后,她在云南开了一家客栈。没多久,蒋三调去了当地的派出所工作。他每天来看她,替她打理花草、招呼客人,绝口不提其他。后来堂哥和女友从加拿大回来,举行中式的传统婚礼。婚礼上新郎亲吻新娘时,小琳伸手过去,拉了蒋三的手。

蒋三看着她腮颊上流落的泪水,回握了她的手。等了她太久,望了她太久,久到只要牵到她的手,便可以不追究任何缘由。那晚她醉了酒,含混地问他:“这样,我和他也算是一家人,对吗?”蒋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回她:“对。”

蒋三说到这儿的时候,原本倚靠在桥栏上的姜小叙忽然站直了身体,她眼中水光盈盈,竟是泫然欲泣。她就那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臂大力推了他一下,他不妨,趔趄了一下。她后退两步,躬下身子大声说:“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她转身跑开两步,再次回头大声喊:“姓蒋的,我讨厌你!”

她大步跑开,马尾在后背上荡荡摇摇,月光下的身影,孤单又倔强。蒋三愣愣地望着,如钉当地,自言自语:“都说了听过不要后悔……”

6

姜小叙回来时,已是夜深。蒋三透过卧室虚掩的门,看她进来,坐在沙发上,拽过身边的靠垫抱在怀里,又把脸埋了进去。蒋三推门出去,轻声问:“饿不饿,我买点儿吃的给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在他经过她身边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她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也根本无法环握他的手腕,但他停在了她身前。这世间所有,全属甘愿。

“你会讨厌我吗?你会喜欢我吗?”她声音低低地说,“真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方寸大乱,但我不知道怎样改变这样的现状。”

蒋三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过一会儿才轻声说:“明天,我要回云南了。”

“那我怎么办?”她说。忽然很讨厌自己此刻的无助,像攀援藤类,是她之前不屑的依附。然而她不知道,女孩子一旦付出真心,总是软弱如泥,纵然不屑不齿,亦拿自己无能为力。“小琳,”她不愿提及这个名字,却忍不住问:“她后来怎么了?”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将脑袋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后来我们在一起,开始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吵架。我们像是无法达成彼此原有的期许,她总是抱怨、发脾气,而她对堂哥的感情,也成为我心中的一根硬刺。”

“她不喜欢你。”姜小叙看着蒋三的眼睛说,却又觉得这话说得过于残忍,于是补充:“她不够喜欢你。”

蒋三转过脸来,看着她笑了笑,“你说得对。”他说:“我们说了分手又和好,几次三番。她又开始出去旅行,有时候两个月,有时候四十天,见面之后再争吵,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间我调动了工作,因为不能将所有的行踪向她报备,这成为我们之间弥合不了的另一道裂痕。最后那次,分手是我提的,反倒她又不肯,我口不择言地问她,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还是为了我哥?她打了我一巴掌,然后离开。我没有挽留。五天后,她在贵州,遇了泥石流。”

“三年了。”他看着她,喉结隐忍地抖动,“这半生,我只喜欢过她一个人,却害了她。”

“你早已不爱她了,只是负罪感。”姜小叙看着他,将额头抵住他的,“忘了吧,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蒋三侧了头,将脸埋在了她的头发里。有时候倾诉就像放下巨石,让人感觉到放松后的无力,也像松开狂风中无力挽留的风筝,是另种别离与失去。在此之前,他太久不曾对人剖白心迹。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臂,将姜小叙抱在了怀里。

仿佛向往已久的事物忽然从天而降,姜小叙一时如坠梦里,神思不属时竟会想到另一桩不合时宜的问题:还没洗头!会不会有头油气味?他会不会嫌弃?她担忧又慌乱地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脑袋,却没料到侧转过来的脸颊刚好贴在了他的下巴。胡茬细密坚硬的质感,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7

第二天早上,蒋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系着一根带子。他顺着带子看过去,发现另一端系在姜小叙的手上。她和衣睡在床下,蜷着身子,像一只充满依赖的小猫。蒋三用另一只手抓了床上的被子,替她盖在身上。

蒋三看了看那根白色带子,中段有可调节长度的卡子,两端各有一枚可疑挂钩,因为长度不够的关系,两根是系在一起的。蒋三忽然明白这样的带子应是来自哪里,他有些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小心翼翼地生怕扯醒了熟睡的姜小叙。

昨夜各自回屋时,他与她告别。当时她并没有说什么,却没想到她会悄悄溜进自己房间,还将两人手腕绑在了一起。他忍不住笑,她不知道身为刑警的自己,挣脱这样的束缚会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

可是就任由她捆着他,多做一会儿梦能怎样呢?蒋三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刚闭上眼睛,手机信息提示音便清晰地响了两声。

是归队命令。他起身,迅速以牙齿协助另一只手,三两下便解开了绳扣。出门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关上了门。

蒋三就此失联了。

醒来后的姜小叙发现他带走了一部分随身用品,手机已关机。她沮丧地垂头时,发现原本放在门口脚垫下的房门钥匙,此刻正用一根红绳拴着,挂在她的脖子上。她认得上面的玉牌挂坠,是他一直戴着的那枚。

8

姜小叙这次玩大了。

二十天后,蒋三完成任务归队。一进单位大门,便有人冲他调侃:“啥时候登了个记,也不说一声儿。”

蒋三满头雾水。回到办公室开启手机,一连串儿的信息险些将手机卡死重启,好半天系统恢复正常,他终于从一堆未接来电提醒和姜小叙的自言自语的信息中,拨拉出两张红彤彤的大图。那两张图横躺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热烈而醒目。

是两张打开摊在一起的结婚证,一张写着姜小叙的大名,另一张压在下面,虽看不到姓名,但照片却是自己和她头碰着头靠在一起,看起来竟全无P图痕迹。

蒋三哭笑不得。他将照片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其实是网上售卖的娱乐证件,因为怕轻易便被看出破绽,她还在印章处放了一朵玫瑰花。

“傻丫头。”他咕哝了一句,却在嘴角溢出了一抹笑容。他不知道这个傻丫头趁他睡熟时,还复制了他的通讯录到自己的手机里。在添加了可添加的微信之后,将结婚证以九宫格的排列方式晒在了朋友圈里。蒋三就这样“被结婚”了。

他拨打姜小叙的手机,无人接听。他转而打给老宋,开门见山:“姜小叙呢?”

老宋笑:“你老婆,你问我?”

姜小叙正和学姐坐在咖啡馆里,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真不接?”学姐问。

姜小叙摇头,“不敢接,谁知道他会不会用现代侦缉手段查到我的位置,然后把我灭了。”

学姐笑,“看你能躲多久。”

是的,躲不了多久。不用微信的蒋三发了彩信给她,是一张身份证的照片。附一行字:立刻回电话给我,我拿真证跟你换假证,否则让我查到你的位置,连做假证那人一窝端了。

姜小叙感慨一句:“做刑警的老婆真凶险,之前我还真是没想到。”

学姐挑挑眉毛:“现在知道怕是来不及了。”

姜小叙没说话,目光出神地盯在照片的身份证上。

他叫蒋宜武,出生于1988年9月27日。姜小叙知道,他将真正地成为她的丈夫,如她想象那般,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睡好多好多夜觉,闲来无事,便拥抱。

责编: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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