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与诗史互证法

2017-11-13 18:14
杜甫研究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钱锺书陈寅恪

杨 明

作者

:杨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200433。

钱锺书与诗史互证法

杨 明

钱锺书的诗学研究,立足于文学本位,强调从审美的、语言艺术的角度进行研究。他对于某些立足于史学的诗歌考证提出非议,便体现了这样的态度,但钱锺书并不反对运用历史考证的方法。

关键词 钱锺书 陈寅恪 诗史互证

《元白诗笺证稿》是陈寅恪的名著,研习古代文史者的必读书。我记得学习研究生课程时,先师王运熙先生便指定我们学习此书,要我们认真领会书中体现的诗史互证方法。王先生说,陈先生运用这方法非常纯熟,不仅从大的方面说明诗歌的背景,而且对诗中的细节也能得心应手地运用史料加以阐释、印证。我研读此书和陈先生其他著作之后,真是由衷地敬佩,并且也尝试在研究中学习这样的方法。

可是,钱锺书先生却对此书中考证杨贵妃一事表示不满。钱先生说,花费博学和细心来考证“杨贵妃入宫时是否处女”的问题,是无谓的,不能被认为是严肃的文学研究。

人们常常以陈先生和钱先生之异同作为话题。钱先生是以文学为本位的,在他看来,杨贵妃是否处女,与欣赏、研究《长恨歌》没什么关系。陈先生是以史学为本位的,在他看来,“关于太真入宫始末为唐史中一重公案,自来考证之作亦已多矣”,而仍未得出正确的结论,那么怎能轻轻放过呢?于是不惜以占据《长恨歌》一章几近七分之一的篇幅辨析这一问题。陈先生自知似乎溢出本旨之外,然而,“虽于白氏之文学无大关涉,然可借以了却此一重考据公案也”。平心而论,太真入宫时是否处女,虽于《长恨歌》的研赏关系不大,但于唐代文史研究却是有关系的。就说读诗吧,比如读李商隐的《龙池》《骊山有感》等就贵妃入宫之事进行讽刺的诗,就极有关涉。对于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位史学家,当然感兴趣,当然要搞明白。与陈寅恪先生的考证差不多同时,陈垣先生也有《杨贵妃入道之年》,就有关此事的一些问题进行考辨。可见史学家就是想搞清史事的真相。陈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别传》里考定陈子龙与柳如是的关系,自谓“虽不敢谓有同于汉廷老吏之断狱,然亦可谓发三百年未发之覆。一旦拨云雾而见青天,诚一大快事”。史学家的心情,所谓“考据癖”,我们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钱先生虽然是以文学创作和研究名家,但也很自觉地在研究中文史结合,也运用诗史互证的方法的。本文就打算以钱先生与诗史互证为题,略作考察。

在此之前,先举些例子,略谈钱先生的史识。钱先生虽然没有史学专著,但我们读他阅读史书的札记,如《管锥编》中的《左传正义》、《史记会注考证》,就会看到一些非常高卓、别有会心的意见,足以证明他研读史籍用功之深和用心之细。而这正是他运用诗史互证法的前提和基础。

比如《商君书·君臣》有这样的话:“民之于利也,若水于下也,四旁无择也。”钱先生发现,晁错上书、董仲舒对策、司马迁《货殖列传》在讲到民之趋利时,都用了如水走下的比喻,说明那在“汉初已成惯语”。这使我们看到法家著作《商君书》影响之大,连批判法家的儒家大学者董仲舒也用书中的话。钱先生还根据桓宽的《盐铁论》,指出汉家朝廷之上,“卿士昌言师秦”,“莫不贱儒非孔,而向往商君、始皇”,“其过秦、剧秦者,无气力老生如贤良、文学辈耳”。还根据蒋济《万机论》之指斥汉宣帝效法秦始皇,指出东汉末人早已察知汉家法度是以秦为师的。不仅如此,钱先生还指出,秦始皇的一些做法,其实早见端倪于前世。如其焚灭儒书,为后人所痛加挞伐,但《孟子·万章》曾说到,周室班爵禄之事不得其详,因为“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可见统治者之销毁典籍,不但不是始于始皇,而且比商鞅教秦孝公“燔诗书”还早,也并不仅仅是秦国。还不仅如此,钱先生还说,董仲舒除了儒家之书便要“绝其道”的主张,其实与始皇、李斯的做法一样,都是要“禁私学”“定一尊”,只不过所禁所尊的具体内容不同罢了。还有,申、韩之术,主张人主“深藏密运,使臣下莫能测度”,这常被认为是法家的特色,而钱先生历举《礼记》《春秋繁露》《管子》《邓析子》《申子》《鬼谷子》《文子》《鹖冠子》《关尹子》等书,证明此乃“九流之公言,非阉竖(指赵高)之私说”,“固儒、道、法、纵横诸家言君道所异口同词者”。钱先生认为秦之愚民之术,也并非创始於秦,“盖斯论(愚民之论)早流行于周末,至始皇君臣乃布之方策耳”,历举《左传》《老子》《论语》《庄子》《商君书》等为证。钱先生的这些见解,都是读书得间,目光很犀利,由细小之处窥见大义,对于先秦、秦汉政治史、思想史的研究,都很有启发。

钱先生对《史记》的评价很高。他说,《左传》所载董狐、南史氏秉笔直书的事迹,称“古之良史,书法不隐”,还只是善善恶恶,还没有认识到信信疑疑更是史家的第一要务。《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说一些传说是“齐东野人之语”,还有《公》《谷》中“所传闻异辞”“信以传信,疑以传疑”等语,才是表现出萌芽状态的史识。至司马迁乃有明确的求史事之真的意识,乃“特书大号:前载之不可尽信,传闻之必须裁择,似史而非之‘轶事’俗说应沟而外之于史”。钱先生这么说,是根据《五帝本纪》《封禅书》《大宛列传》中所揭示的“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搢绅先生难言之。……轶事时见于他说,余择其言尤雅者”“其语不经见,搢绅者不道”“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等等撰述原则而言的。钱先生认为,用今天的眼光看,《史记》芟除“怪事”、“轶闻”尚未净尽,但史公此种明确的意识,“亦即为后世史家立则发凡”,因此“吾国之有史学,殆肇端于马迁欤”。记事应该征实,这是史家第一要务,比劝善惩恶更为重要。钱先生称赞史迁,也就反映了他的史识。钱先生对于《货殖列传》尤为称道,也与此有关。他称赞该传之作体现了对民生日用的重视,“于新史学不啻手辟鸿濛”;更加要紧的,是体现了司马迁作史的态度:事实怎样便怎样写,不依个人好恶、也不依某种道德、学说为转移。钱先生说:

班氏父子批评史公《货殖列传》“轻仁义”“崇势利”,钱先生予以驳斥,指出马迁并非提倡那种追求财利的风气,而是客观地写出社会的本来面貌、必然现象,那是不以作者、论者的主观愿望为转移的。钱先生说,这正是史公史识卓越之表现,也是他“奋笔直书”的结果。史之所以为史,就在于服从事实。

钱先生对史公设置《佞幸列传》,也认为是“创识”。按此传述邓通、韩嫣、李延年等事实,他们乃以男色为帝王所宠幸。为这样的人物立传,钱先生说史公实有深意。他举出许多事实,证明男宠在古代并不罕见,而经、史、诸子,丁宁儆戒,必非无缘无故,盖以其乱于为政。女宠还仅在幕后,男宠则出入内外,深宫广廷无适不可,因此为患更甚。马迁有鉴于此,故创例为之立传。钱先生征引了《尚书》《汲冢周书》《国策》《礼记》《逸周书》《左传》《国语》《墨子》《韩非子》等众多典籍,以为佐证。钱先生博览群书,而眼光锐利,所以能于此类人们不太经意之处看出问题,这也见出他的史识。

总之,钱先生虽不以史学名家,但他的史学修养是十分深湛的。正因为如此,钱先生能熟练地运用诗史互证的方法。我们从他的《宋诗选注》(下简称《选注》)中举一些例子。

《选注》所录诗歌,有一些反映社会现实、与当时政治外交形势有关的作品,钱先生都恰当地征引史书或时人记载等,加以说明。其征引面的广泛和细致深入的程度,都令人叹服。

如梅尧臣的《田家语》《汝坟贫女》,都是写仁宗时农家被抽丁充当“弓箭手”,以致家破人亡、田园荒废的情景,《选注》即檃栝《宋史·兵志》的内容,对于宋代抽取“弓箭手”的制度予以说明,又引司马光《论义勇六劄子》,印证诗中所写农民愁怨流离的状况。又如王禹偁《对雪》,写到河北农民被征发雪中运输军粮的情景,《选注》便引了李复《兵餽行》加以印证。为何引李复此诗呢?钱先生说,此诗是将北宋运送军粮情况写得最为详细的。按李诗为七古大篇,长达九十六句,不仅描绘了被征民众及家人的悲苦情景,而且写到此制度的一些具体情况,如“调丁团甲差民兵,一路一十五万人。……人负六斗兼蓑笠,米供两兵更自食,高卑日概给二升,六斗才可供十日。”该诗是可以作为史料看待的。再如李觏的《获稻》,写农民辛苦耕作收获之后向官家缴纳租赋。诗人说:“鸟鼠满官仓,于今又租入。”乍读之下,很容易想到《诗经》的《硕鼠》和唐人曹晔的《官仓鼠》,以为是一般地讽刺统治者侵吞农民的劳动成果,就如同老鼠麻雀一般。而《选注》引用史料,说“仓库收藏得不严,米谷给麻雀和老鼠吃了,官家还向人民算账”,要多加“雀鼠耗”、“省耗”。原来诗人这里是写实,而且隐含着官家借此多加一层剥削的意思。这个注让读者理解得更具体真切。范成大有一首《后催租行》,写灾区农民无力交租不得不卖寒衣甚至卖女儿来缴纳,诗中有一句“黄纸放尽白纸催”,《选注》说“黄纸”是皇帝的诏书,“白纸”是县官的公文。朝廷颁布官样文书豁免赋税,可当地官吏还是勒逼不已。钱先生指出那犹如双簧戏一般,自北宋以来一直在上演。他连着举了苏轼《应诏言四事状》、米芾《催租》、赵汝绩《无罪言》、朱继芳《农桑》四条资料为证。

南北宋之际的曹勋,出使金国,有《入塞》《出塞》之作,其序有“持节朔庭”之语。《选注》不仅注明古代使者所持节旄的形制,而且说明:“事实上,宋代的外交人员只有印章,没有‘节’。”且指出依据:朱熹《奉使直秘阁朱公行状》。(朱公即朱弁,南宋初使北。《行状》载其言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而有印。”)那么曹勋“持节”之语只是用古典,不是实际情况。这样注释,颇为周密。

另一位曾经使金的诗人范成大,作《州桥》诗:“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写的是在汴梁的见闻。这是真实的场景吗?钱先生说:“断没有‘遗老’敢在金国‘南京’的大街上拦住宋朝使臣问为什么宋兵不打回老家来的。”但是,他又说:“诗里确确切切的传达了他们藏在心里的真正愿望。”这么说,也是有史料为证的。钱先生引了范成大此次出使写的《揽辔录》,又引了比范早一年出使的楼钥的《北行日录》和比范晚三年出使的韩元吉的《书<朔行日记>后》,都足以证明北方父老虽不敢明言,但仍心向宋朝,期望恢复。

宋末有一位并不著名的诗人乐雷发,写了一首《乌乌歌》,感叹国家危急之际,书生真是“百无一用”的废物。诗中对道学家指斥十分严厉。钱先生以大约一千三百字写了一条长注,举出好几位当时人批评道学家的议论,让读者了解乐雷发的指斥不是孤立的。有意思的是,《乌乌歌》里写道学家,有一句说:“深衣大带讲唐虞。”深衣是一种长袍,相传周代用作礼服。“深衣大带”,宋代以来常用以指儒者庄重之服。钱先生这里的注释并未旁征远引“古典”以释“深衣”,而是指出了“今典”:“‘深衣’句是因为程颐以来的道学家都‘幅巾大袖’,衣服与众不同。”并说明可参看张耒《赠赵簿景平》诗和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九。我们若按图索骥,看张耒的诗:“明道新坟草已春,遗风犹得见门人。定知鲁国衣冠异,近代林宗折角巾。”陆游则以此诗为据,说:“自元祐初,为程学者幅巾已与人异矣。衣冠近古,正儒者事。”可知乐雷发的诗句不是泛泛而言,而是确实反映了当时的真实情况。看起来是“古典”,其实里面包含着“今事”,能注释出来是很不容易的。陈寅恪先生诗史互证在这方面令人叫绝,钱先生也是很有功夫的。

刘子翚《汴京纪事》组诗中有一首写汴梁名妓李师师,她曾备受徽宗宠幸:“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时动帝王。”《选注》说,宋代无名氏的《李师师外传》说汴梁被金兵攻破后,师师不肯屈身事敌,吞簪自杀;而据《三朝北盟会编》和张邦基《墨庄漫录》,钦宗靖康时北宋政府籍没李师师等京师名妓、艺人等多家的资产,师师后来流落浙江。刘子翚此诗云“过湖湘”,当可与后说相印证。

从以上所举数例,可见钱先生运用史籍、笔记、文集中的各种资料与诗歌互相印证、说明,也用诗歌补史料之不足,得心应手,纯熟自如。

钱先生的考证功夫,当然不仅见之于《宋诗选注》,不妨随手举几个例子。他读小说,似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不少时代错乱的描写:林冲、西门庆手中的川扇,其实至明中叶方始盛行。《西游记》《镜花缘》里有贴春联的细节,这两部小说写的是初唐时事,而门联始见于五代,堂室之联至南宋而渐多,明中叶以后,方成为屋宇内外不可或缺之物。更令人叫绝的是《镜花缘》里的眼镜。钱先生据孟德斯鸠《随笔》、十七世纪意大利诗人作品以及歌德晚年轶事,知欧洲十四世纪初始制眼镜,至十九世纪初尚未司空见惯,而《镜花缘》已将此西洋的稀罕物件架在唐代人物的鼻梁之上。如此之类,看似左右逢源,信手拈来,其实正是博闻强记、读书遍及中外之所致,也正可见出钱先生读文学作品时颇具“史”的意识,即便细枝末节,也颇在心。

钱先生说,不能完全从诗里判断作者的为人。他说:

诗人们不但求情感的动人,还追求其他种种美的表现,运用种种修辞手法,那也常常不得不牺牲事实。

钱先生还有一重看法,即诗史互证虽然必要,但研究诗歌并非以此为尽其能事。他认为诗歌、文学具有独特之处,那么就此独特之处——也就是诗之为诗的本质所在,加以深入的研究,乃题中应有之义;这方面的研究,极为重要,而超出于所谓诗史互证之外。他说:

上世纪四十年代有学者撰文,曰《诗之本质》,谓上古无所谓诗,诗即用以纪事,故诗之本质就是史。钱先生以为大谬不然,这段文字即施以抨击者。钱先生以为,远古先民草昧,实用与审美相融,记事与歌吟未分,但审美的需求却是自生民之始就存在的,那与物质上的需求一样,都是人生之大欲。(钱先生未用“审美”二字,但他所说“写心乐志”“娱目恣手”,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审美的需要。)两种需求表现于人类的行为活动,虽融而不分,却是两种不同本质的需求。诗与史的关系也是这样。记事的文字,却包含着增饰美化以求生动的成分,那就是审美的表现,也就是诗的根苗。记事的需求与审美的需求,二者相融而无所谓先后,因而不能说有史无诗,不能说诗原是史。在这里,我们不难窥见钱先生对于诗的一种认识:娱心抒情,满足审美的需求,乃属于诗的本质方面。我们更看到他对于这种本质的重视、推崇,他认为这种需求乃与生俱来,而且并不比物质的需求不重要。那么,对诗歌的这种本质进行研究,亦即从审美的角度研究诗歌,当然是绝顶重要的了。钱先生是从人之本性的高度论审美的重要性的。

钱先生此种态度,一则是由于对语言艺术的由衷喜爱和重视,二则也是有激而然。清代学者以考据之学运用于集部文献,诗史互证,成就斐然。而“诗史”之说,在我国本来就源远流长。二者相合,再加上舶来的实证主义的影响,遂成风气,影响深远。其中祈向可能不一,有的考证精密,有的喜牵合附会,但总之形成强大的凭史论诗、以诗见史的学术路子,陈寅恪先生的卓越成就更为人津津乐道,于是为之者乐此不疲,而以为说诗之妙,尽在于此。钱先生的态度,可谓是对此种状况的一种反拨吧。在他看来,诗史互证的工作做得再好,若不从审美的角度、词章的角度进行深入研究,那就还是没有把诗当作诗,就还是极大的缺憾。

平心而论,无论是将史学与诗学结合,还是从审美的、语言艺术的角度论诗,二者都是必要的,都可以卓然名家,也无须有所轩轾。在笔者看来,陈先生和钱先生,分别是两个领域的巨峰,令我辈高山仰止。就诗学研究而言,最理想的,当然是两方面的结合。而诗史互证较实,审美的研究较虚,特别需要灵心妙手,别有会心,需要对语言文辞之美有敏锐而准确的感受。相对而言,从事于此而获得重大成就者,实不多觏。而如果要把诗当作诗、以诗的眼光读诗,从而获得美的感受,并且“体察属辞比事之惨淡经营”以利于“操觚自运”,端赖这一方面的发扬光大。在诗歌研究领域内,这是比较薄弱的方面,因此也是需要予以强调的方面。对于钱先生的某些似乎“偏狭、偏袒、偏向”的意见,不妨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吧。

注释

①见钱锺书《古典文学研究在中国》,载《钱锺书集·人生边上的边上》,三联书店2002年版。

②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2-13页。

③载《陈垣史料学杂文》,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数十年后,仍有学者予以考证,如卞孝萱先生《冬青树屋笔记》(东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内有三条札记论及此事。

④陈寅恪《柳如是别传》,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2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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