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果胡同1号

2017-11-13 19:21代冰洁
都市 2017年3期
关键词:小妹女孩儿胡同

代冰洁

胜果胡同1号

代冰洁

胡同原是没有名字的。

胡同里的人家,也没有门牌号。倘或有人问住址,只要说出一个大体方位,比如东关,西关,小河沿儿等,再说说大人的姓氏,便知是谁家了。

胡同属于窑上一带,所以被唤作窑上;因之在中医院对面,中间隔着街道,也有唤作中医院对面胡同的。

后来不知哪一年,胡同被命名为胜果胡同。比祖父还要苍老的胡同,算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

我是在胡同里长大的,胡同里的一块石头,一棵草,以及前院儿的猫儿倏忽窜走的模样,后院里伯父的一声咳嗽,都清晰地嵌在我的记忆里。

如果说小城是一个圆,那么胡同就是圆心。有点像一滴墨水,洇湿一张纸。我对小城的忆念,永远是从胡同开始的。

胡同很小,宽约一两米,长度只有几十米的样子。从前到后,共有五户人家,依次是亢家兄弟,我家,伯父家,对面是张家。院子挨着院子,都是一墙之隔。

伯父家在最后,窑后面长着一棵大槐树。站在院子里,能看到槐树浓密的叶子和高高的树冠,但要想看到树的全貌,还得绕到另一个胡同。

据说胡同这一带以前是座庙,后来庙拆除了,槐树被视作神树,保留了下来。

大人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往往正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们无可奈何的哀怨中,带了种宿命的味道。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胡同里发生了很多故事。我的性格,也许是受了胡同的浸润,狭小,质朴,而苍凉。

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我这里要写的,就是不幸的人家的故事。也就是胜果胡同1号。

说是1号,其实是亢家兄弟两家。前家是弟弟,后家是哥哥。

论辈分,他们该是我的祖父辈了。

至于哪一年分的院子,我并不知晓。我记事的时候,他们就是两家了。不像兄弟,倒像是仇敌。

弟弟的房子临街,面积小一些,一层用来做门面,二层住人。

后面是哥哥,有三孔砖窑,一个院子,方方正正的。

两家的房子都很旧,应该是盖起来很久了。也许兄弟俩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

可是后来,因着这座院子的缘故,他们不停地吵,兄弟情分早就吵没了。

原本这座院子只有一个大门,楼梯在院子里,可是,哥哥不让弟弟从他的院子过,弟弟只好又开了一个侧门。

通往二楼的台阶是在哥哥的院墙上砌的,有时弟弟回去的晚,惊动了熟睡的哥哥,便听见前院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吵起来,直吵到我迷迷糊糊地睡去。

有时吵得厉害,他们还会打起来。撕扯的声音,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常常会惊动半胡同人。

听说这个弟弟,坐过十几年的牢。至于什么原因,还是不说的好。我不想那些污秽的词语出现在我的文字里。

总之,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在胡同里了。

那时的他,年纪应该不大,但看上去已经是个弯腰驼背的干瘪老头儿了。他说话的时候,头总是不停地摇,好像不由自己似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从监狱出来以后,他居然娶了一房妻,模样还周正,听口音像是城东边的。她长得细细瘦瘦的,头发剪得很短,不怎么爱说话。

至于为什么嫁给他,其中的缘由我们是不便妄自猜测的。总之,他们的日子过得倒也妥帖。

一层的房子,原是租给别人的。当过杂货铺,也开过饼子店,小小的胡同口,总是热闹的。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房屋不出租了,他们自己粉刷一下,开了个小饭馆。

饭馆很小,很局促,饭桌和灶台都在一起,整日烟熏火燎的。没有多少时间,白白的墙便被熏黑了。

进饭馆儿吃饭的人并不多。本地人一般不去,偶尔在骡马集会的时候,会有几个村乡人进去吃口饭,顺便歇息一会儿。

饭馆里的门,即使在夏天,也常常是闭着的。偶尔门开着的时候,看见的总是女主人坐在桌旁纳鞋底,男主人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在灶台前忙活着什么。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女儿和我一般大,儿子小两三岁,都长得挺好看。

女孩儿的样子像母亲,瘦瘦的,眼睛大大的,一条长长的辫子,用红头绳扎起来。红红的蝴蝶结,常常在她背上飘舞着。

她穿的衣服,常常是桃红色,小碎花的。我们几个孩子玩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看,不玩,也不说话。

可是她很小的时候在哪里呢,长什么样儿呢,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胡同里生长过,又或是我忘记了。总之我记忆中她的模样,只有八九岁时的样子。

八九岁的时候,她就死了。

听说是她母亲带她回外祖母家住,不知怎么得了急病,在村里耽误了一些时候,拉到医院的半路上就死掉了。

对于她的死,胡同是沉默的。就像墙上生长的一朵小花,开了,谢了,不会有人在意。

即使她的父母,也未见得怎样的悲怆,父亲说话的时候依旧摇着头,母亲的脸还是那么木然的,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之后不久,他们领养来一个女孩儿,取名玲。

玲一开始出现在胡同的时候,就已经蹦蹦跳跳了,大概有两岁,还是三岁的样子。

不知是哪户人家,舍得把这么大的孩子送人,也许真真是养不起了。如果是被人拐卖的,那就更可怜了。

她没有先前的女孩儿长得好看,皮肤黑黑的,眼睛不大,眼皮有些厚,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儿。

她的头上也扎着一条长辫子,用红头绳扎的高高的,一跳一甩,很可爱。

她的父亲对她不好,有时还打她。

好几次,玲哭着跑到我家,说他爸爸打她了。她用脏脏的手抹着眼睛,眼睛周围擦出一团儿黑。

她的母亲应该对她还不错。可是她保护不了女儿。

有时到了吃饭时间,玲在外面玩,会听见她的母亲拉长了声音叫,“玲——吃饭了——”

于是玲应着,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可是有时候,玲刚回到家,就哭着出来了。原来是父亲嫌她回去晚,拿笤帚打她的头,不让她吃饭。

那时候,我的小妹只有一岁多。

玲常常来我家逗小妹玩儿。

有时母亲要干活儿,便叮嘱玲和小妹多玩一会儿,顺便抓来一大把糖果给她吃。

玲总是乐滋滋地吃着糖果,一边和小妹玩,常常一玩就是一下午。

有时下午放学到晚自习的这段时间,母亲有事出去,便让我照看小妹。

偶尔的,母亲走得太久。距离晚自习只有十分钟了,仍不见母亲回来,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小妹一遍遍站在门口张望。

恰巧这时玲在胡同口玩耍,我便像得了救星一样,赶紧叫她帮我看一下小妹,玲什么时候都是很乐意的样子,一点都不嫌烦。

那时的玲,应该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她为什么没上学呢,难道是父亲不让上吗?

因为她家大人的缘故,胡同里没有人关心这件事。

直到小妹上了幼儿园,玲好像才开始上学。那时的她,该有十多岁了吧。隐约记得她斜背个旧书包,脏脏的,像是他哥哥背过的。

放学的时候,有时会看见她牵着小妹的手,一起走进我家院门。

那样的情景,现在想来都很温馨。

大概就是在那几年间,玲的母亲死了。

胡同里的人说,是她父亲不给钱看病才死掉的。

母亲活着的时候,玲还有个亲近的人。现在,母亲死了,父亲越发对她不好,有时连饭也吃不饱。

哥哥心疼她,经常偷偷给她饭吃。

没有了母亲的玲,看上去更像个孤儿,她的长辫子被剪掉,衣服更加破旧了。

小饭馆依旧开着,但很少见客人进去,感觉饭馆是为他们一家人开的。

后来,不知是不是经营不下去的缘故,玲和她的父亲、哥哥搬离了胡同,一二层的房子都租了出去。

有着这笔稳定的租金,他们的生活应该好了许多。

只是玲,没有了胡同的庇护,生活得愈加不好。

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一个阴森的、心里有些扭曲的父亲,无法想象她有多么孤独和惶恐。

自从搬离胡同后,玲再也没有回来过。

至于她继续念书没有,长什么样儿了,更无人说起。

关于玲的故事,以后都是听说了。

这期间,我们家发生了一些事情,事情和胜果胡同1号有一丝联系。

当年,玲随着父兄搬走之后,二层的房子租给了一户人家。

这家的祖母长得矮矮胖胖的,圆圆脸,经常裹着白头巾,说起话来细声慢语。

她的儿子媳妇,都在工厂上班,因为路远,不多回家来。女儿便由祖母来照顾。

小女孩儿和我的弟弟同岁,圆脸,白里透红,很可爱。她的衣服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副小公主的模样儿。

她的祖母出来的时候,总是领着她。

小女孩不爱说话,像一只乖巧的猫咪,粘在祖母身边。

可是,灾难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那年夏天,女孩儿和小伙伴们在父母单位的篮球架下玩耍,突然,篮球架倒地,重重砸在女孩儿的头部,女孩儿倒地而亡。

一个可爱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那一年,我的弟弟也是十一岁。早女孩儿出事两三个月,他和两个男孩子一起去河里玩,不幸溺水死了。

胡同里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在十一岁的年纪,被埋在一个坟茔里。

后来,听女孩儿的祖母说,出事前一天,她梦见我的弟弟把女孩儿领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仔细想想,总感觉两个孩子的命运像是上天安排的。

这件事过去不久,女孩儿一家便从胡同搬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

这些年里,有时想起弟弟,我也会想起那个女孩儿。

他们相依相伴着,已经度过了二十几年的光阴。

二十几年来,我们在人世间磕磕绊绊地走着,尝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苦辣酸甜。我们的眼角,已经长出了皱纹,白发也日日见多。

而这两个孩子,还是记忆中纯真可爱的模样。

我和弟弟从小由祖父母带大,感情很要好。

弟弟长得浓眉大眼,书念得好,又极懂事。有时在街上看见一个柴火棍儿,他都要捡回来给祖母烧火用。

祖父说,弟弟将来一定是最出息的一个。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老天却早早收了他。

出事的那天,正值一年一度的东岳庙会,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我的弟弟不知为什么,会去偏僻的南河滩玩水。天气还有些凉,应该不是玩水的季节。

可是弟弟就去了,一去再也没回来。

祖父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一年多以后就去世了。

祖孙俩的坟地相隔十几米远。弟弟的坟在沟畔上,因为是夭折,不能进祖坟。

每年清明节,父亲和哥哥都会早早来到坟地,给他们烧一些纸,摆上烧酒,点心等。

母亲说,弟弟爱吃甜食,不要让他受委屈。

我亲爱的弟弟,他果真吃到母亲为他准备的糕点了吗?

他和那个女孩儿还是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手拉着手,笑容可掬吗?

女孩儿一家搬走后,亢家弟弟二层的房子腾了出来。或许因为出过事的缘故,房子很久都没有租出去。

闲置一段时间,终于租给了一个做买卖的外乡人。

胡同里的人似乎比以前杂乱了些。

每天看一些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亢家哥哥很恼火,却也没办法,到后来,慢慢习惯了。

他们家紧邻我家,从我家院子里,就能上到他家的窑顶上。

这家人喜欢养猫,一窝接着一窝,没完没了地养。

这些猫总喜欢在我家南房顶上逡巡,有时半夜里乱叫。那叫声很刺耳,撕心裂肺的。

尤其到了夏天,家里比较热,祖母喜欢把剩下的食物放在窗台上,可是有好几次,都被猫吃掉了。

后来,祖母每次放东西的时候,都要盖个盖儿,防止他们家的猫偷吃。

这位亢家哥哥,不爱多说话,整天都是闷声不响的。

他的妻子,却是出奇地好说。论斗嘴,周围没有一个人能斗得过她。

他们家有四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嫁到了外地。两个外孙都是在这个胡同里长大的。

这位老婆婆,从不喜欢她的外孙们和胡同里的孩子玩耍,两扇黑色的木大门经常关的严严实实的。

可是这两个孩子,还是会偷偷跑出来。

有时我们玩得正好,老婆婆出来了,她板着脸,呵斥着两个外孙,一手拉一个,拖回了家。

如果外孙们受点委屈给她告状,那更不得了。她必定要找上门来在我的祖母面前说几句难听话。

祖母是个温厚善良的人,一般不和她计较。最多说说我们,不要和前院儿里的孩子玩耍。可是第二天,我们又玩到了一起。

后来,那两个孩子长大以后,被父母接走了。

再后来,那个伶牙俐齿的老婆婆嘴歪了,成了哑巴,着急的时候,只会打手势,呜哩哇啦的。

胡同里的人说她年轻的时候说话太多,才会变成哑巴。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隐隐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老婆婆哑后不久,又生了一场病,好长时间都没见过。

后来再见的时候,她的头发凌乱着,走起路来一歪一扭,全然不是以前麻利的样子了。

他们家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在外地,说是工作忙,很少回来。

一个儿子在身边,媳妇指责她没给他们带过孩子,也不愿意管她。一家人住在丈母娘家,几个月都不回来。

这个越来越破旧的院落里只剩下老两口,整天静悄悄的。

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劳累过度,亢家哥哥死掉了。

儿女们都赶了回来。

埋葬完父亲,兄弟姊妹因为分房子和赡养母亲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经过多次劝解,才解决了纷争。

这座院子最终给了大儿子。

可是老婆婆却成了一个累赘,四个儿女谁也不愿意管。这家一月那家一月的轮,赘物一样。

有年夏天我回去,还看到过老婆婆,她坐在胡同口,手上脸上都是黑乎乎的。看见我,目光有些呆滞,好像已经认不出人。

再后来,老婆婆死了,死在养老院里。

儿女们终于丢掉了这个包袱。

如今,老院子还是以前的样子,甚至更加的破败了。

胡同里前后几家的房子都翻盖了,只有他们家还和从前一样,房顶上的草常常长得很高都没人清理。

亢家哥哥死后,他的大儿子乐得没人管束。本来有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可是因为好赌,日子总是过得紧紧巴巴的。

有时工资赌完了,只能靠妻子微博的收入和娘家人来维持日常开支。

他自己的孩子,是跟着外祖母长大的,极不听他的话。父子俩经常发生争吵。有次闹起来,都动了刀子,被闻讯赶来的邻居们拉开了。

即使这样,日子也还要继续。父亲继续赌父亲的,儿子继续折腾儿子的。

让人意外的是,这位父亲,活到五十多岁的年纪,半夜里突发心梗死掉了。

这是所有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再怎么不务正业,一旦死了,人们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他家是胡同的第一家,他长得又高大,没有了这个人,胡同好像少了门户似的。

他的两个孩子,更不必说。大的结婚一年多就离了婚,小的脑子不好使,在外面给人做苦力。

两个孩子都像浮萍般,在外面漂着。

活着的时候,他的妻子总是抱怨他有多可憎,可是死了以后,才发现,没了这个男人,日子过得更艰难。

孩子们埋葬完父亲就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五十来岁的女人和两岁多的孙女儿。

窑顶上的荒草长得更高了。

亢家弟弟的房子,依然出租着。

至于这个弟弟,早已死去多年了吧。

对于他的生死,我并不关心。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他领养的那个孩子——玲。

也是在好些年前吧,有一次,母亲说起了这个孩子。说她有时也会想起玲,想起这个孩子的好。

我的小妹的成长,离不开这个小姑娘的看护和陪伴。所以母亲曾经寻思着,等到玲长大了,等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送她一份厚礼。

可是,玲多少年都没有音讯了。

从离开胡同后,就再没见过她的身影,想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后来关于玲的一些事情,母亲都是听来的。

玲的哥哥比她大六七岁,长大以后,去当了兵。

家里只剩下玲和她的养父。

哥哥在的时候,还可以保护她,如今哥哥远在他乡,再没有人做她的庇护了。

据说玲十三四岁的时候,被她养父糟蹋了。

玲举目无亲,有苦无处说,就那么屈辱地活着。

后来长大一些,听说跟着一个离过两次婚的男人走了,还生了孩子。至于过得怎么样,就不知晓了。

这些年里,可怜的玲流落到哪里去了呢,她过得还好吗?

不知道当初遇到劫难,遇到不公正遭遇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回来。

胡同还在,我们都还在。胡同里的大叔大婶们总会替她想办法。

可是玲离开胡同太早了。或者因着养父的缘故,即使在胡同里的时候,她也没有得到充分的爱护与尊重。

所以胡同在玲心里,也许是冷淡和苍凉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头酸楚,泪水潸然。

此时我脑海中的玲,还是她小时候的样子,梳着长长的辫子,略黑的脸,忽闪忽闪的眸子,大脑门上贴一个红圆点。

愿上帝怜恤这个可怜的孩子,让她在经历过人生的坎坷和磨难之后,生活得好一些。

黑暗,总是要过去的。

走的走了,去的去了。

胡同里的人们,就像春天的韭菜,一茬一茬地。这茬割了,下一茬又长了起来。

胡同里玩耍的孩子们,好些我都不认识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俨然是一个陌生人。

想起小时候,堂哥家的孩子一两岁的时候,我也像玲一样,天天抱着小侄儿玩儿。有几次他骑在我的脖子上,尿顺着脖子流。

前年冬天,侄儿结婚的时候,我回去了一次。可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在孩子们眼里,胡同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是陌生的;胡同的过往,对于他们是遥远的。他们正在抒写的,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那个没有名字的胡同,和胡同里的往事,他们是不知晓的。

不知晓更好,这样,他们的心上,便不会像我一样,有着太多人生的悲怆与无奈。

如今,胜果胡同里住着的,还是这几家,只不过老主人变成了小主人,各家的关系比以前生疏了。

别的家都还好,最不好的还是1号。从他们家走过的时候,感觉心里能长出荒草来。

前些日子听母亲说,我们的胡同已列入城市规划,不几年后,将被扩为街道的一部分。那时候,胡同将不复存在。

呜呼,那一天还是晚些到来吧。

没有了胡同,我将彻底失去故乡。

责任编辑 梁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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