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匆匆惹的祸
——艾丽丝·门罗《匆匆》的无器官身体解读①

2017-11-13 23:44康有金
世界文学评论 2017年3期
关键词:艾琳朱丽叶埃里克

孙 芳 康有金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拿大短篇小说大师——艾丽丝·门罗,被誉为“当代契诃夫”。她擅长以女性视角来描写普通女性。她的小说着重体现普通女性的日常生活,包括八篇著名短篇小说之一的《逃离》,其中有三篇以女性朱丽叶为主人公,分别为《机缘》《匆匆》《沉寂》。这三篇小说在情节上前后关联。《匆匆》这部小说是三部曲的中部,承上启下。学者们从女性主义、二元对立的角度以及叙事手段等方法来解读该小说。也有学者认为朱丽叶要挣脱生活的束缚,要逃离家庭、两性和自我。也有学者认为朱丽叶无法逃离现实的牢笼。小说《匆匆》的女主角朱丽叶就如同我们身边的人物。通过平淡无奇的叙述,就如发生在我们日常生活的小故事,艾丽·丝门罗道尽他人之难以言及。本文将从精神分裂分析的角度,运用无器官身体的思想解读小说,以朱丽叶此次返乡期间与周边人物之间发生的关系为镜像,揭示其精神分裂性人格。

一、朱丽叶的无器官身体

从字面上说,“无器官身体(body without organs)指身体处于在功能上尚未分化或尚未定位的状态,或者说身体的不同器官尚未发展到专门化的状态”。德勒兹哲学视域中的无器官身体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指的不是身体没有了器官。而是个体在特定的历史环境和地理环境下,其精神器官丧失了功能,不能正常发挥功效。德勒兹和伽塔里认为欲望、机器和生产这三者构成了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生命现象。他们所说的机器,也就是欲望驱动的机器或“欲望机器”,生产就是实现着欲望的生产或“欲望生产”。人是欲望的载体。所以,在德勒兹和伽塔里看来,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或几个无器官身体。无器官身体是欲望机器作用的结果,分为三种,即恶化的无器官身体、丰满的无器官身体和干枯的无器官身体。通俗说来,在欲望的作用下,某一主体的消极精神器官已经发生突变,进入了德勒兹哲学视域下的恶化状态,即形成恶化的无器官身体(cancerous body without organs);当某一个体欲望中的消极精神器官被去功能化,其精神世界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状态,摆脱了任何束缚和桎梏,使其具有充分的灵活性、适应性、应变性和创造性,德勒兹称这类主体状态为丰满的无器官身体(full body without organs);当某一个体欲望中的积极精神器官被去功能化,其精神世界就已经完全被外界所左右,被动和消极成为其精神世界的主要特征,德勒兹称这种主体状态为干枯的无器官身体(empty body without organs)。性相近,习相远。人是环境的产物。探究某一特定主体属于哪一类或哪几类无器官身体,必须首先从其所处的主客观环境为依据。小说中朱丽叶匆匆重归故里,在探望病重的妈妈期间,通过对她与周边环境及其各种人物之间的关系,来探究朱丽叶无器官身体的属性。

首先看朱丽叶同父亲交流时的主体状况。厨房里,朱丽叶在与父亲交流她与老同学查理见面的经过。“他夸奖(admire—羡慕)你的孩子了吗?”父亲话里有话。他知道朱丽叶去城里买药皂其实只是个借口而已。“如果她用普通肥皂宝宝会起皮疹的。”(107)去见上大学前的同学查理,向他炫耀自己的浪漫成果,即她的孩子,才是她真正的用意。这便是小说中所提到的“不可抗拒却有点难于启齿的原因”(irresistible though embarrassing)(107)。她向父亲解释说“她没料到会见到查理,虽然这铺子是他家开的”(108)。其实这是欲盖弥彰。她之所以要去找查理炫耀她未婚生女是因为她有自己的思想基础:“没有结婚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她自己经常把这件事情忘掉了的。可是有时候——特别是现在,回到家里,她没有结婚这件事给了她一种成就感,一种傻乎乎的幸福感。”(107)父亲以为很丢脸很没面子的事情她却觉得很光荣,很值得炫耀。她的此行也确实收到了预期效果:“他(查理)朝她没带戒指的左手瞟了一眼……他心下里暗自地赞赏她,也许是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展示大胆性生活的女子,况且这还不是别人,而是朱丽叶,那个书呆子,那位女学究。”(109)查理赞赏她的是她竟然能够变化如此之大,而不是她未婚生女的“成就”。由此可见,朱丽叶与同龄人在思维方式上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临别时查理的话说明了一切:“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儿。我认为这不太像话(shame ——耻辱)……”(109)朱丽叶以为是值得夸耀的,同学查理却认为是耻辱。

父亲对于她到城里去找查理一事的态度不言自明。在与父亲交流中,有一件事情一直纠结在朱丽叶心中。最后,她终于说了出来。“旅客列车”,朱丽叶说,“在这儿仍然是有一站的。不是这样吗?你不想让我在这下车。对不对?”(111)对她的这个问题,正走出房间的父亲没有回答。两代人之间发生了价值观念上的冲突。博士在读,放弃学业,成为未婚母亲,这样的女儿让父亲很没面子,甚至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父亲以此为耻辱。这也是他辞去教师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他没有让女儿在就近的车站下车,而是临近车站,自己开车去接她。他更愿意女儿在家里安静地呆着,陪着病中的萨拉,而不是在众人面前出没。

父亲的没有回答实际上是肯定回答。她已经完全明白了父亲的心思。她该就此与父亲进一步沟通与交流,以解决父女之间业已存在的心理冲突。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积极的精神器官已经去功能化了,对此她没有做出积极的反应。她的反应是消极的,她的感觉只有“既沮丧又气愤”(111)。接下来她“肚子里在打着一封写给埃里克的信的腹稿。我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根本就不该来,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没有了积极的精神器官的朱丽叶已经迷失了家的方向。她不知道家在哪里。自己真正的家不是家,姘居情人的寒舍反而成了家。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她在自己家里找不到温暖、急切盼望回到埃里克怀抱的时候,埃里克却在他自己的家里与老情人重温旧梦。在以朱丽叶为核心人物的“逃离三部曲”的下篇——《沉寂》中,埃里克的不断出轨正是朱丽叶不幸的根源。就在这次朱丽叶回家探望病重母亲期间,埃里克又和老情人克里斯塔好上了。(149)这突出体现了门罗的作品的特质——讽刺辛辣,态度严肃。朱丽叶没有处理好与男友埃里克的关系。她与他之间情感冲突不断提升,是促使埃里克死后女儿佩内洛普离家出走从此未归的重要原因之一。积极精神器官的去功能化是朱丽叶人生悲剧的根源。无法准确定位家的概念。放弃了根本的东西,放弃了不尽的幸福源泉,追求空中楼阁式的虚幻浪漫,这使朱丽叶与埃里克的关系一开始就涂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

作为一名家庭成员,朱丽叶却把自己定位为旁观者和局外人。她不仅不能正确处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还错误地理解父亲与艾琳的关系。山姆用水管将新挖出来的土豆上的泥土冲刷掉,边冲边哼起了歌——《艾琳,晚安》。“晚安,艾琳,晚安,艾琳,我会在梦里见到你”(114),艾琳从厨房里冲出来试图阻止山姆,不让他唱和自己有关的歌。山姆也忘了这首歌里的女孩和艾琳重名。

其实这首歌揭开了山姆的心底之谜。这是一首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开始在美国流行的、以伤感为主题的布鲁斯曲。歌中有句著名的歌词,即“有时我萌生强烈的念头想投河自尽”(Sometimes I have a great notion to jump in the river and drown)。这句歌词能恰当地诠释此时山姆的心态:虽然他几十年来工作一直很出色,但始终没有得到重用和提拔,反而却因为某种原因被迫辞去教师工作,回乡务农,沦落成走街串巷的卖菜小贩;妻子年纪轻轻却患上了早老性痴呆,精神忽好忽坏,令他整天提心吊胆,生活不得安宁;曾经远近闻名的学霸女儿,如今放弃学业,甘当渔夫小姘,为其生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生理器官去功能化、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使他身体疲惫;精神器官去功能化、没有正确价值观的女儿更使他精神崩溃。他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这句歌词印证了他的内心世界。可是妻子萨拉,女儿朱丽叶和帮工艾琳都不理解他。最该理解他的是朱丽叶。她曾经聪明伶俐,热情向上、积极好学,曾经有那么强烈的求知欲望和进取心。

家里除了又脏又累的活儿,还有精神有些不正常的萨拉。她已基本上生活不能自理。稍微复杂一点的行为,如洗澡,都需要别人帮忙。她还患有间歇性的癔症。这种状况很多人不愿意来帮忙。“我试着请了一个又一个小姑娘来帮忙,可是她们就是对付不了她。”(117)艾琳肯接受这份工作山姆十分感激。艾琳能来帮忙也确有其苦衷。艾琳比朱丽叶还小三岁,才22岁就成为有两个孩子的寡妇。家穷,住在穷乡僻壤,靠救济为生。父亲遗弃了她们,再未露面。家里顶梁柱的姐姐患急性阑尾炎不治而亡。她被迫嫁夫养家。在养鸡场工作的丈夫里应外合偷鸡,被鸡场主开枪打死。她的大女儿腭裂手术急需用钱。山姆向朱丽叶讲起艾琳的经历和境遇是充满了同情。可是朱丽叶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当山姆讲到很快艾琳就要嫁给长她三十岁的鳏夫,那个满口只有一颗牙也不肯安装假牙的吝啬鬼的时候,更是充满了惋惜之情,可是朱丽叶似乎对此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朱丽叶对艾林的悲惨命运十分冷漠,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她应有的精神器官到哪里去了呢?

原本该由女儿朱丽叶尽的义务和责任,全部由艾琳完成了。朱丽叶并不知道,在她家中,事实上,局外人帮工艾琳扮演着生活中活女神的角色。曾潜心研究古典文学中的女神,现在全身心投入于与埃里克之间女神般浪漫生活的朱丽叶,因其积极精神器官的去功能化,对此视而不见。

因为“艾琳”(Irene)既是女子名,同时也可以译为“阿丽尼”——希腊神话中的和平女神,研究希腊古典文学的朱丽叶对此应该了如指掌。勤劳能干的艾琳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许多和平与安宁。萨拉也当着大家的面夸艾琳:“艾琳可是我们的好仙女(fairy)呀。”(96)山姆对她更是赞赏有加:“咱们这位仙女干活真是不少呀。”(96)这里作者巧妙地通过两位宅主之口,用“仙女”一词肯定和暗示着艾琳的地位与作用。山姆对艾琳的评价很高:“那可是个好(dandy—上品,一流)姑娘啊,我不知道没有了她我们怎么能活下去。”(115)家里进展顺利,全归功于艾琳的帮助。他甚至认为她扮演了平安女神的角色,说她“是给我们带来安宁与秩序的人哪”(119)。他把艾琳看成了自己眼中的女神:“是她,恢复了我对女人的信心呀。”(119)当着朱丽叶的面如此赞赏艾琳,除了表扬艾琳之外,山姆自然也暗示着他身边的两位女人萨拉和朱丽叶已经让他很失望。可是这句肺腑之言却误导了精神器官不健全的朱丽叶。

二、朱丽叶无器官身体形成的根源

也许那首歌可以解开这个谜。也许是因为这首歌,作者艾丽丝·门罗才给女帮工起了这个名字。白天萨拉无意中说的关于艾琳的话“我忽然觉得,她没准儿想毒死我呢”(113),和山姆无意中随口哼的曲,还有他关于艾琳让他恢复对女人的信心之言,让朱丽叶做了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中,“父亲背对着她,在给菜园浇水……父亲把水管子在身子前面压得低低的,他转动着的仅仅是那个喷嘴”(123),喷嘴前面不远处是艾琳在面对着父亲嬉戏。艾琳觉得这个梦“挺恶心”(123)。当她醒来时那种感觉仍然滞留不去。她发现这个梦挺可耻的。潜意识中,朱丽叶认定父亲和艾琳之间存在着暧昧关系。她不能积极地评价和肯定父亲对命运悲惨的艾琳的同情与关心,更不能理解父亲对艾琳给家里带来帮助的感恩之心。她积极的精神器官完全被去功能化了。

作者做了更为精准的交代,一切皆因“她本人肮脏的放纵沉溺”(A dirty indulgence of her own)。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把短篇小说集《逃离》中《机缘》《匆匆》和《沉寂》理解为以朱丽叶为主人公的逃离三部曲的话,她的“肮脏放纵”源于上篇《机缘》。“指导她写论文的导师有个外甥来访,她和那个外甥一起外出,深夜在威利斯公园的草地上被他占了便宜——那也不能说是强奸,她自己也是下了决心的呀。”(73)她就这么草率地失去了处女之身。在火车上初次与埃里克见面,他送她回卧铺车厢。在车辆连接处,如果不是因为她月经在身,同样也会发生关系。她以一句“我可是个处女呢”(83)避免了尴尬发生。火车上偶遇埃里克的六个月之后,应其邀请她长途跋涉来到了他的住处。在那里等了他一夜。第二天清晨,他来了。“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是要她的。他逼近她,她觉得自己通体从上到下都给抚触搜索遍了,只感到全身沉浸在轻松当中,都快乐得不知怎么才好了。”(89)朱丽叶性行为上的随意性,以及对男女之情贪欲的无节制最终让自己放弃了学业,沦为埃里克的情妇之一,陷入与其他女人无休止的争执之中,成了男人的附属品和牺牲品,丧失了自我,自己伤害了自己。艾丽丝·门罗用“沉溺”一词妙不可言地道出了朱丽叶的本质,揭示了在某一方面精神力量的过分关注会导致其他精神器官功能丧失的必然规律。

下篇《沉寂》,“肮脏的放纵”发展成“肮脏的沉溺”。朱丽叶放弃一切所获得的补偿主要是性的满足与陶醉。埃里克的不断出轨使他们生活很不平静。“忧伤刺激了他们,使得他们的做爱变得十分完美,每一次做完之后他都以为事情总算过去了,不幸总算是告一段落了。”(150)埃里克以性的满足与陶醉来为她疗伤,认为只要她得到了性的满足,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也对此产生了依赖。“放弃古典文学之后,眼下她阅读的一切都与偷情通奸有关。”(150)埃里克死后,在朱丽叶接连不断的六段情史中,只有两位提到了名字(Larry & Gary),而且没有提到姓氏。也许朱丽叶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姓什么。那对于她也不重要。她太迫不及待地想要弥补埃里克所留下的空白了。有一位年长她许多,还有一位年小她许多。作者给了我们足够的暗示:“克里斯塔没有点穿也许是因为一时还没有候选的男人。”(159)她实在太饥不择食了。她在与埃里克因其出轨行为吵架时曾这样评价他:“谁恰好近在身边,他就跟谁玩儿。”(150)埃里克死后,朱丽叶成了他的影子。一切皆因沉溺所致。

在性生活方面的过分沉溺,使朱丽叶只想尽快回到埃里克身边。当一个人的某一精神器官特别发达,占用了其绝大部分的精神力量,其它精神器官的去功能化便是不言而喻的了。这才使得一切都变得那么匆匆。一切都来不及深入地思考。回来探望病重的母亲只是敷衍了事。埃里克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却背叛了她。埃里克死后女儿佩内洛普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却离开了她。生活欺骗了她。积极精神器官去功能化之后,她成为干枯的无器官身体。她没有正确的判断能力,无法判断现在,更不能预知未来。

小说接近尾声之时,萨拉的好友,也是她的牧师——唐恩,他的到来帮助我们找到了朱丽叶精神器官去功能化的又一个原因。当牧师问起朱丽叶去哪家教堂的时候,她的回答是:“根本没有我们(朱丽叶和埃里克)要上的那种教堂。我们不相信上帝。”(127)牧师企图说服她,她坚决拒绝。因此两人大吵了一架。因过于激动,身患重症糖尿病的牧师几近休克。朱丽叶还以为他喝醉了酒。萨拉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朱丽叶与唐恩之间所发生的冲突是门罗作品典型主题——虔诚和荣耀的金科玉律与过激的偏执之间的碰撞(mottoes of godliness and honor and flaming bigotry)过激偏执在朱丽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不仅自己没有信仰,甚至也认为女儿佩内洛普也不需要信仰。当唐恩问道:“你们想让她长大成为一个异教徒吗?”她的回答是:“等佩内洛普长大后她自己会做出决定的。”这是朱丽叶说对的为数不多的话。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分偏激付出代价的。从《沉寂》中我们知道,长大后女儿去了“精神平衡中心”,去弥补朱丽叶拖欠的课。(136)从此杳无音讯。

在上篇《机缘》中,她与埃里克在火车上匆匆邂逅,六个月后匆匆赴约,并匆匆地成为这位有妇之夫的渔夫的情网,成为他的情人,又匆匆生下女儿佩内洛普,在本篇《匆匆》中,匆匆回到家乡探望病重的妈妈。由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来不及深入地思考。在与父亲、母亲、艾琳、查理以及唐恩的匆匆接触中,充分地暴露了朱丽叶精神器官的去功能化。因而,她不能与人正常交往与沟通,出现了人际关系的障碍。究其原因,朱丽叶的顽症在于追求虚无缥缈的浪漫,又过于沉溺;没有信仰,又过于偏激。她积极的精神器官已经彻底去功能化,成为德勒兹哲学视域下枯干的无器官身体。

注解【Notes】

① 本文系武汉科技大学研究生教学研究课题“英语专业研究生教学中德勒兹文学批评方法应用研究”的成果产出(立项编号:Yjg201712)。

② [加]艾丽丝·门罗:《匆匆》,李文俊译,北京出版集团2009版,第108页。以下只在文中注明页码,不再一一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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