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草鞋

2017-11-25 02:41姚永宗
小品文选刊 2017年20期
关键词:桐城鞋柜草鞋

姚永宗 姚 风

(安徽桐城六尺巷文化栏目 安徽 桐城 231400)

父亲的草鞋

姚永宗 姚 风

(安徽桐城六尺巷文化栏目 安徽 桐城 231400)

当夏日的暑气还在愤怒倾泻的当儿,终于有一天它好似在放肆中清醒。那个早晨,阳光不再像往日那般炽烈;傍晚,空气也不再像往日那样燥闷;不知是哪位神奇的大师,手握着一个偌大的“冰葫芦”,随手轻轻一按,那浩瀚的空间竟意外获得一滴“冷”。当人们还在犹豫中感知那微不足道凉意的时候,渐渐地,这凉意又毫不吝啬的由浅入深,那一刻,风吹来了,久违的爽凉,呵,真正的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该换装了,也该换鞋了。我提着夏日里与我朝夕相处的那双皮凉鞋,来到家中的鞋柜前。轻轻掀开鞋柜门的那一刻,我心愕然,鞋柜里层层叠叠摆放的都是一家人若干年来层下来的旧鞋。大部分都是孩子们曾穿的鞋,成色很好。如今,她们的穿戴总喜欢与时尚为伍,步履也随之与潮流相伴,一双新鞋穿不了多长时间,便悄悄被她们打入“冷宫”,我抱怨妻子,那一双双已被主人遗忘的鞋为何不仍掉,亦或送人。勤俭的妻子简洁的回敬我:“送人不能送旧鞋,扔掉那是犯罪”。妻子的话既干净利落,又理直气壮。

我静默在鞋柜前,眼里盯着这些鞋,心里揣摩着妻子的话,让思绪放纵奔流,鞋,同样是鞋,我想起儿时父亲脚上穿的鞋——草鞋。

儿时,到了秋天,乡村里生活节奏浅浅放慢了脚步。便偶有用扁担担着一串串草鞋的小商贩,走村串户的叫卖。草鞋是父亲那辈人上山打柴时穿的专用鞋,不过平日里即便不打柴父亲也常穿在脚上。父亲从不让在商贩手里买草鞋,他嫌质量次,需要的时候都叫母亲去邻村的“王哑巴”老人那儿去买,虽说每双一角三分明显比小商贩贵些,但父亲总说“值”!

有一回,我跟着我娘身后去哑巴老人那儿去买草鞋,在现场,我见证了草鞋的制作过程。原来,哑巴老人先把精选的稻草提前用开水泡好,旁边有一堆破碎的布条,地下还有一块“人脚”模型的木板,木板的边沿有五个小缺口,分别散布在脚跟、脚掌、还有前大脚趾与中脚趾交界处。哑巴老人先用稻草搓成一段段长短不一的细绳子,然后缠上地上的碎布条,再拿这些细绳子按模型织成鞋底,用麻索收好鞋边,木板的五个缺口处用麻索留出耳朵状的环形结口,再用备好的稍粗的麻索有机连结这五个耳朵状结口,打上活结。哑巴老人娴熟老练的操作着,目无旁人。少倾,他拿起织好的草鞋,举过头顶,很命的往地下摔几下,这样,一双草鞋便正式制作成功。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贫困是中国农村绕不开的主题,缺吃的、少穿的、但烧的柴火也一样缺。那个年月,乡邻们都赶在寒冬来临之前,翻山越岭到三十里地以外的山上打柴,以备大雪封门的时候应急之需。

旧社会长工出身的父亲,曾经过度的劳累,体质和体力大为下降,刚进入中老年阶段,干体力活己丧失了年轻时的锐气。脾气也变得固执而暴躁。为撑住这个家,我娘想着法子让父亲也能顺利进山打柴,当年父亲烟瘾大,但平日抽的是散烟,大都由我给他买三分钱四支的“大铁桥”,那情形有点像孔乙己就一粒茴香豆喝一口酒那般寒酸。我娘节衣缩食从卖鸡蛋的钱款中抠下能买一整盒香烟的钱来,然后适时递给父亲,赶上父亲心情舒畅的时候,娘旁敲侧击的告诉父亲,家里烧的柴己所剩无几了。那时,父亲抽着娘给买的整盒烟,眼神里露出几分惬意和悦色,那么,基本上父亲明天进山打柴便成定局了。

那时,年幼无知的我,对于父亲进山打柴这件事,我是高兴的,高兴的最大缘由是:那个凌晨梦醒时分我能狼吞虎咽般吃下一碗放了很多菜油的咸菜饭,偶尔还有一两块咸鸭。有二回我生怕吃不上那碗饭,就在父亲吃饭的时候,我假装一个劲咳嗽。知子莫如娘,其实我这点心眼,娘早己心知肚明。她忙着走过来笑眯眯告诉我:“别打响声,小儿哎!晓得你睡不着,一会儿给你吃。”逢父亲打柴的日子,娘轻手轻脚夜里二点起床,煮好饭,准备好给父亲中午吃的饭团子,然后叫醒父亲,父亲临走前,娘忘不了给父亲穿的草鞋洒上热水,说是洒完水的草鞋第一是耐穿,第二能让草鞋变软,让父亲穿起来舒适些。

让人揪心的一次,父亲打柴下山的时候,由于担子过重,下山时身体难以支撑而急速下坠,一不留神父亲的草鞋踏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瞬时失去平衡,而要命的是恰在这时,父亲双腿痉挛(老家称为腿转筋),那一刻父亲连同柴禾一起滚下了山坡。父亲的脚踝扭伤了,草鞋也一同变成“残废”。那个深秋的夜晚,我娘和我哥带着大伯父去接父亲,娘挽着一瘸一拐的父亲蹒跚前行,大伯父和哥哥送回柴又重新折回来,父亲走的太艰难,大伯父顾不得父亲的执拗,强行背起父亲,一路走走停停、背背歇歇,时间已来到了第二天凌晨。到家了,父亲手里仍顽固的拎着那双不愿丢弃的草鞋,按他话说,哑巴的鞋做的结实,修修还能穿一次的。

那样的年月,为打柴,父亲进了多少次山,曾穿坏多少双草鞋,如今谁都无法理清了。

说起这些都是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如今,我再也无法寻觅到父亲当年穿的这样的草鞋,随着社会飞速发展,草鞋也早已淡出了乡村生活,但围绕草鞋萦绕在我脑海里那些陈年旧事,却鲜活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变迁的时代,一如更迭的四季,时刻平静地催生滋养着生命中幸福与苦难这对永不分离的孪生姊妹。既不夸张,也不吝啬。只可叹,生我养我一生勤苦的父亲和母亲终归没有等到如今的幸福时光。唉,那就祈愿你们在天堂里安息吧!我想好了,我要把我童年里关于父亲的草鞋故事,认认真真告诉我的孩子们——愿她们在幸福中去感知那遥远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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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10-0008-01

姚永宗(1962-),男,安徽桐城人,爱好文学,现居北京,曾在各大文艺网络媒体平台及公众号上发表散文、小品文等文章,广受好评。如江山文学网、星月诗话、满天都是星、六尺巷文化等。安徽桐城六尺巷文化栏目特约作者;姚风,女,2015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获学士学位,硕士研究生就读于云南艺术学院美术评论与策展研究,受父亲熏陶,自幼爱好读书写字,曾在省级及国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多篇,如《天津美术学院学报》、《中国民族博览》、《中国艺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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