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丘:一个迷恋中国文化的布克奖作家

2017-11-27 02:07
北广人物 2017年45期
关键词:布克奖探戈李白

好丘:一个迷恋中国文化的布克奖作家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好丘,“好丘”,这一个似是而非的中国名;他还有个长得拗口的外国名,必须先深吸一口气,才能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幸好我跟他是朋友,可以简单地叫他“拉斯洛”。

拉斯洛是匈牙利著名作家,2015年,他获得了国际布克奖(一个设立于1968年的专门用来奖励年度最佳英文小说的文学奖项),他的代表作《撒旦探戈》上个月刚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我有幸担任了这篇小说的译者。《撒旦探戈》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一个破败的集体农庄,人们陆续逃离,只留下几户无处可去的村民继续偷情、阴谋、欺骗、背叛,幻想有一天也能离开。一天,来了两个骗子,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了希望,村民们激动地跟着他们走进了新的陷阱。

拉斯洛以火山岩浆一样缓慢流淌的长句著称,善于深刻表现周而复始的“人类困境”,被苏珊·桑塔格(著名艺术评论家)誉为“欧洲当代最具哲理性的小说家”。不过,这里我只想聊聊我与拉斯洛的相识,以及他跟中国的缘分。我跟拉斯洛初识在1993年。那时我出国一年多,寄居在好友亚诺什家。亚诺什是大学老师、文史杂志主编,文学圈的朋友非常多。有一天,戴一顶黑色呢子礼帽的拉斯洛出现了,他是个瘦高个,背微驼,红脸膛,棕发齐颈,额头很高,留一副络腮胡,嘴角挂着微笑。说话时,他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棕黑色的瞳孔像神秘的漩涡,能把你卷进去。

据新华网整理

当时,拉斯洛刚从中国回来不久,用他的话说,他染上了“中国病”,对中国文化迷恋得不行。他一回来就向家人宣布:从今天开始改用筷子!不管走到哪儿,都不忘搜集与中国有关的书籍,关心与中国有关的消息;在外吃中餐,在家听京剧;不管跟谁闲聊,都离不开中国。他给我看了他的中文名片,上面印着“好丘”二字。他说,这是他去中国前特意请一位汉学家朋友给起的中文名。一是取“美丽山丘”之意,因为他的姓“克拉斯诺霍尔卡伊”就是来自于一座山丘的名字;二是借“丘”字与孔夫子挂钩,表示他对中国圣哲的喜好。

他尤其迷恋古代中国,崇拜诗仙李白,并说大文豪科斯托拉尼、大诗人沃洛什、普利策奖得主法鲁迪、小说家伊雷什等20世纪匈牙利的重要文人都以这样那样的方式翻译过李白的诗歌。他惊讶于在唐代的中国,怎么会出现一位欧洲人眼里的“现代派诗人”?他很喜欢李白的那首《赠汪伦》,“妙极了,比兰波的情诗更动人”。1998年夏天,我陪他到中国沿着李白的足迹走了一个月,近十座城市,无论碰到谁,话题总离不开李白。试想一位蓝眼睛的老外和一个长发年轻人拦住一位过路的老农、商客、军人,或年轻情侣问:你知道李白是谁吗?你能背李白的诗吗?你为什么喜欢李白?你听说过什么有关李白的传说吗?作为中国人,李白对你有什么意义?假设李白坐在旁边,你最想跟他说什么?最后还要加上欧洲式的浪漫:“你认为李白和杨贵妃做过情人吗?”你一定能够想象出被访者们的莫名其妙,或忍俊不禁的表情和不知所云,又出人意料的回答。我忍不住问:“如果你在布达佩斯街头被一个中国人拦住,问你:你知道裴多菲吗?裴多菲对你来说有着什么意义?你肯定也会发愣,然后尴尬地发笑。不是吗?”

拉斯洛笑道:“你说的不错。但只要你追问下去,我总会说出点什么的,即使说‘不知道’,也是一种回答。”旅程结束,花了两周时间整理录下的十四盘磁带后,我才发现他的过人之处:他要捕捉的并不是诗人生前的地理行踪,而是寻找一个欧洲人心目中的中国诗人。根据那次旅行,他写下了长篇游记《只是星空》。之后的十几年,拉斯洛成了中国的常客,又写了两本与中国有关的书,还娶了一位罗兰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年轻妻子多尔卡;准确地说,那女孩是受拉斯洛的影响而学中文的。

想当初我跟拉斯洛初识时,我俩做梦都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后,我俩的名字会一起印在《撒旦探戈》中文版封面上。每次,当我提到或看到他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古怪而可爱的中文名:好丘。

据《中国新闻周刊》余泽民/文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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