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之一
——以《夷坚志》为中心考察

2017-11-27 06:08刘树友
唐都学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游民

刘树友

(渭南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历史文化研究】

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之一
——以《夷坚志》为中心考察

刘树友

(渭南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宋代无业游民问题较诸前代变得更加尖锐和更为突出。笔者在《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之二》一文中,分析了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问题的成因及其特质,并根据洪迈志怪小说集《夷坚志》的记载,胪列了宋代城市无业游民游手好闲、嗜酒嗜赌、无赖狂荡、喜围观凑热闹的种种恶习。通过《夷坚志》,继续挖掘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的种种劣迹及社会危害。从《夷坚志》的记载可知,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除前述诸种恶习外,不务正业好邪门歪道及各种玩术;玩弄占卜、相命、相面、测字等把戏骗钱;热衷掺和群众性娱乐及迷信活动;浪游不羁;好逸恶劳,乞食市井,也是其常态表现,并不时滋事生乱,制造麻烦祸端。

宋代城市;无业游民;《夷坚志》;滋事生乱

笔者在《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之二》*《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之二》待刊。一文中,分析了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问题的成因及其固有特质,并根据洪迈志怪小说集《夷坚志》的记载,胪列了宋代城市无业游民游手好闲、嗜酒嗜赌、无赖狂荡、喜围观凑热闹的种种恶习。如果进一步梳理《夷坚志》的有关记述可知,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除前文列举的诸种恶习外,不务正业,好邪门歪道及各种玩术;热衷参与群众性娱乐及迷信活动;浪游不羁;好逸恶劳,沿街乞食,也是其常态表现,并不时滋事生乱,制造麻烦祸端。

(一)不务正业,好邪门歪道及各种玩术

相对于为生计或发家致富而奔波忙碌于农工商各业的各色人士而言,无业游民是一群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闲人。可闲人不闲,只是不务正业,不干正事。洪迈笔下就有不少关于游民这方面的记载。如在街头耍猴弄蛇换得围观者些许赐予,“乾道六年,湖州市中弄蛇客”[1]989当众弄蛇。宋代杂耍种类繁多,临安城里有“踢瓶、弄碗、踢盘、踢缸、踢钟、弄花钱、花鼓、槌踢笔墨、壁上睡、虚空挂香炉、弄花毬儿、拶筑毬、弄斗、打硬、教虫蚁、弄熊、藏人、烧火、藏剑、吃钺、射弩端、亲背、攒壶瓶”等繁多名堂,以及如“包喜、陆寿、施半仙、金宝”[2]179等擅长此道的高手。当众表演杂耍,也是其显摆、哗众的“本领”,其中不乏所谓身怀“绝活”者,得机会便炫耀一番,引来众人围观及赞叹,获取某种满足,如汴京“赵野人倒吃冷淘、张九哥吞铁剑……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万姓山呼”[3]541。郴州人唐胜,“出处诡异,语默不常,若病疯狂者,人目之为唐颠……喜饮酒,常以马通及蛇置于怀,诣人索酒。若呼与之酒,虽副以粪秽亦不拒……每醉后,辄坦其腹,使人以铁椎撞之,如击木石,颜色略不变”[4]698。豢养宠物,斗鸡走马,射禽猎兽,也是游民的常态表现,聊以消磨光阴,排遣空虚。《梦粱录》记载临安城里的“闲汉”,专注于“棚头、斗黄头,养百虫蚁、促织儿”,“擎鹰、驾鹞、调鹁鸽、斗鹌鹑、斗鸡、博扑落生之类”[2]169。《夷坚志》对此也有记述,“平江城内憩桥巷民郁大”,“本无赖”之徒,“好养鹰鹘之属,以捕鸟雀”[5]1574,德兴土坑夏氏,“不学无识,每饮酒后,好张弩挟弹,乱射飞禽。翔集往来者,无不被害。双燕巢于梁间,戏射之,遂毙其雄。门外有陂水,雌者见雄死,啁啾悲鸣,径投水中而没”[6]1138-1139。作者妻子叔父张宗正,“家方城之麦陂,性好弋猎。其父祖茔侧,长林巨麓,禽兽成聚,日与其徒从事,罘网弥山,号曰‘漫天网’。一网所获,亡虑数百计,不暇拾取。唯恶少年数辈,驰逐其上压死之,各分挈以去,虽风雪不止也”[7]141。可知其勇悍异常。

宋代及第进士荣耀至极,“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强虏于穷漠,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也”[8]3。官府派人送榜至及第进士家时,其家人要给予款待并馈赠适量钱物以示答谢,《梦粱录》卷2《荫补未仕官人赴铨》载:“中榜多是府第子弟,报榜之徒,皆是百司衙兵,谓之‘喜虫儿’。其报榜人献以黄绢旗数面,上题中榜新恩铨魁姓名,插于门左右,以光祖宗而耀闾里,乞觅搔搅酒食豁汤钱会外,又以一二千缗犒之。此其常例也。”[2]10有些游民之徒通过上下打点也争得此项差事:

(鄱阳)吴生本阳步村民,长过五尺,满身雕青,狠愎不逊。淳熙间,弃其父母而来城下,寄食于学前菜园家,受佣作。雅善操舟,专捕鱼取给。且复健走。尝为斋仆,凡科举及堂补试揭榜,必为报捷先锋。遍饫酒炙,仍分钱居多,众不敢校,所积渐滋,因娶妇。初,永年监兵方五死,孀妻独居,营私酿酒。每用中夜雇渔艇运致,传入街市酒店,隔数日始取其直,常使吴六辅行。前三年,方妻挟八岁儿俱出,掠十数千,还置舟内。到新桥,暴风起,儿惊惧,立不能安,遂堕水,母遽引手援得之,吴利其赀,翻挤陨于中流。夜深人静,更无见者。吴但以两千付方氏,云:“皆倾覆湖心,仅揽得此。”方只一子,既併命,邻里共为捞尸殓之,子母尚相持不舍。[9]1286

宋人向佛乐道,佛事道事名堂繁多,或庄或谐,并渗透到世俗民众的日常生活中,也为游民提供了消遣解闷的去处。乐平胡大本,“少壮之时,嗜欲不关心,锐意学道”[11]1349。“鄱阳少年稍有慧性者,好相结诵经持忏,作僧家事业,率十人为一社,遇人家吉凶福愿,则偕往建道场,斋戒梵呗,鸣铙击鼓。起初夜,尽四更乃散,一切如僧仪,各务精诚,又无捐匄施与之费,虽非同社,而投书邀请者亦赴之。一邦之内,实繁有徒,多著皂衫,乃名为白衣会”[10]1512。

这伙人爱管闲事,对不乐意或不顺眼的人与事则动辄动粗或蛮横干预,即使同类也不客气。“吴僧伽,赣州信丰县僧文祐,本姓吴,落发出游……佯狂市廛,人莫能测……恶少年不乐,至群辈噪逐之”[4]605。游僧本属游民,其行为惹得“恶少年不乐”,被群起赶走。

(二)玩弄占卜、相命、相面、测字等把戏骗钱

靠占卜、相命、相面、测字等把戏混迹的所谓“卜者”“卜士”“相士”“术士”“术者”“筮卜者”等,在城市无业游民群体中不在少数。

宋代科技及普通民众的认识水平可想而知,问卜吉凶祸福、生死寿夭、仕途曲直、科考结果、生意隆替、兴造出行、拆字相面,等等,是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之事,自然也成全了从业者的“生意”,以致“都城卦肆满街”[5]1723。衢州刘枢干,少年游京师,遇异僧“授以卦影妙术”,开设卜肆,“奇中非一,远近耸传……门庭若市,至纳卦钱连日而不得入手”[10]1484-1486。成都人谢石,“宣和间至京师,以拆字言人祸福……四方求相者其门如市”[12]1788-1789。士子科考前后心怀忐忑,前去卦肆问卜结果者络绎不绝,“卜巫之外,多求诸梦寐,至有假托神奇以自欺者”[6]1149,纷纷入卦肆问卜结果,“相国寺一相士,以技显,其肆如市,大抵多举子询扣得失”[1]1026。金陵人蒋坚,“游术江淮,至鄱阳就邸舍赴卜肆……戊子科举,士人登其门如织,几获钱百五千”[13]788-789。

此辈或开设卦(卜)肆固定卖卜、相命、相面、测字,汴京人古象戴确,“居临安三桥为卦肆”[14]357。临安潘见鬼,“启卜肆,其术尤高”[1]1003。金陵有黥卒,“已脱军籍,置卜肆于通衢间”[6]1164。临安某术士“标榜曰铁扫帚,设肆于执政府墙下,从而卜巫者多市廛造力”[15]1073。临安人孙自虚,“好谈阴阳星术,于将军桥瓦肆僦屋设卜肆自给”[5]1721-1722。“李士美丞相、刘行简给事,因入京师,同僦甜水巷客邸。傍一富家相近,李与之姻旧,常相游从。某术士寓巷内,新有谈命声,称其能者藉藉。富子邀二公诣之,各携百钱。既至,环坐满席”[11]1371。甚至“夜已四鼓,鄱城卜士有未寝者,在所居小楼上为人推演命历”[16]1397。

或携简易行头沿街流动卖卜、相命,招摇撞骗,“临安有相士,曳一牌,长三尺,题云‘寻今年状元’。汪圣锡省试罢,与同辈十余人在茶肆。熟睨户外,趋而入,注视汪不瞬目。起执其手曰:‘吾求大魁久矣,乃在此耶。’访馆寓所在,随以往,丐一纸书其事,曰:‘吾言不妄,当与我五万钱’。汪弗许”[15]1133。鄱阳张风子,“止于申氏客邸,每旦出卖相,晚辄醉归”[17]513。临安“卖卦人盘街叫卖,如顶盘担架卖市者,至三更不绝”,更令人捧腹逗趣的是,“盘街卖卦”途中不时吆喝:“时运来时,买庄田,娶老婆”[2]109-110,以招引买卜者。

有通过拆字以推演吉凶祸福的,成都谢石,“宣和间至京师,以拆字言人祸福,求相者但随意书一字,即就其字离拆,而言无不奇中者。名闻九重,上皇因书一‘朝’字,令中贵人持往试之……一座尽惊,中贵驰奏。翌日,召至后苑,令左右及宫嫔书字示之……四方求相者其门如市”[12]1788-1789。竟踏进宫闱卖弄一番。有通过相面以推测吉凶祸福的,“三衢人王廷,善相人,不妄许与,士大夫目为王铁面”[17]510。汴京相国寺“有术者工相人,平生祸福只断以数语,其验如神”[4]573。

这伙人因问卜结果偶验,继踵者趋之若鹜,引来丰厚回报及非常礼遇,蜀州江原人杨望才,“晚来成都,其门如市……与华阳富家某氏子游甚昵,尝贷钱二十千,富子靳不与……(富子)自念奇祸作,非杨君无以救,奔诣其家,排闼入告急。杨曰:‘与君游久,缓急当同之。前日相从假贷,拒不我与。今急而求我,何故?’富子哀泣引咎……富子谢曰:‘果蒙君力,当奉百万以报。’曰:‘何用许?但当与我所需二万钱’……即日携谢钱,且携酒殽过杨所”[17]386-389。衢州刘枢干置卜肆于汴京,“门庭若市,至纳卦钱连日而不得入手”,韩子师“遭奇祟”,“召刘视之”,“洒然如常人……一家喜敬不可言。排比宴席,挽留五日,乃备礼酌饯,遗货币直三百万。临别,令两美人捧金钟为寿,饮讫,悉用为赠。又饷一骏马,刘醉中乘马,而两妾骑于前,怀其钟,驱辎重数担。道上聚观,咨羡叹息”[10]1484-1486,可谓风光无限。临安人孙自虚,“于将军桥瓦肆僦屋设卜肆……一妇人入拜求卜,少艾而独行,料其所占必以厥夫之故……妇人曰:‘丈夫出外贩江,一年无信,若道中时,专当相谢。’后经寻日,夫果归,妻具以告,遂与万钱”[5]1721-1722。

正因此辈无需多少本钱即可获得不菲回报,因而招引不少同类随其学“艺”,泉州罗萨,“以道术著名,从之游者数百辈”[15]1054。

瑞安隐者某,居于瑞安之陶山,所处深寂,以耕稼种植自供。易筮如神,每岁一下山卖卦,卦直千钱,率十卦即止,尽买岁中所用之物以归。好事者或赍金帛,经月邀伺,然出未十里,卦已满数,不复肯更占。郡人王浪仙,本书生,读书不成,决意往从学。值其出,再拜于途,便追随入山,为执奴仆之役。稍稍白所求,隐者亦为说大概,又举是岁所占十卦,使演其意。[4]538

也有刻意敛财的,“夏巨源者,亦精于卜筮,居临安中瓦。每来卜者,一卦率五百钱”[1]1003。或挟妖术祸害民众,敲诈百姓钱财:

襄阳邓城县有巫师,能用妖术败酒家所釀,凡开酒坊者皆畏奉之。每岁春秋,必遍谒诸坊求丐,年计合十余家率各与钱二十千,则岁内酒平善,巫亦藉此自给,无饥乏之虑。一岁,因他事颇窘用,又诣一富室有所求,曰:“君家最富赡,力促以振我,愿无限常数。”主人拒之甚峻,曰:“年年饷君二万钱,其来甚久,安得辄增?宁败我酒,一钱不可得!”巫嬉笑而退,出驻近店,盛以小缶,取粪污搅杂,携往林麓,禹步诵咒,环绕数匝,瘗之地乃去……(酒家)举肆遑遑忧窘……欲往寻迹哀求之。[4]617

“荆南有妖巫,挟幻术为人祸福,横于里中,居郡县者莫敢问”,幸得“吴兴高某为江陵宰,积不能堪……不惜一身为邦人除害”[17]532,果断予以捕杀,一方得以稍安。

当然,也有因卜巫失灵给自身招来麻烦的,前引某术士设卜肆于临安:

淳熙甲辰冬季,一细民来问命,告之曰:“君星数甚恶,最忌明年初春,恐蹈刑戮之祸。若能一月不出,勿与人接,庶或可免。”民虽不怿,而以所戒深切,于是如其言。至晦日,不能忍闲,径往责之曰:“汝道我正月大灾,今已到三十日,又不曾分毫越法,何由触祸?”术士曰:“我一时间说了,亦自忘记,容再为推测。”及布局才成,复云:“今日尚是正月,犹可虑也。必须打杀人。”民忿恚,诋其诞妄,相与争詈不已,不胜忿曰:“我只打杀汝,以验汝术。”奋身起箠之,不觉踢其肋,立死。遂受擒,而得减死黥配。[15]1073

(三)热衷掺和群众性娱乐、迷信活动

湖北等地农历五月十五日举行龙舟竞渡,系民间祭奠乡贤屈原的传统习俗,观者甚众,盛况空前,游民也掺和其中,并“争驶殴击”。“湖北以五月望日谓之‘大端午’,泛舟竞渡。逐村之人,各为一舟,各雇一人凶悍者于船首执旗,身挂楮钱。或争驶殴击,有致死者,则此人甘斗杀之刑”[18]20。鄱江举行的龙舟竞渡,为鄱阳民众传统的娱乐活动,游民们“袒裼布裈”,赤膊上阵,不遵守既定游戏规则,借酒助兴,酣醉时狂呼乱叫,为争得上游不惜大打出手,互不相让,两败俱伤。

庆元三年四月,鄱阳小民循故例竞渡于鄱江,率皆亡赖恶子。又无衣装结束,唯袒裼布裈。终日鸣金,喧噪下上。又有持酒赏犒,或以六七拨棹者,往往酣醉,才东西值遇,各叫呼相高。稍近,则抛石互击。甚者至射弩放弹,虽遭伤疾,亦不告官。五月二日,东湖一船与南岸一船斗,薄暮不解。湖船遂沉,所载五十人尽溺。[9]1286

由于“亡赖恶子”搅局,民众只能选择退出,鄱江竟演化为这伙人武力械斗的场所。在群众性迷信活动中,游民亦不甘落伍,伺机大出风头,“饶民朱三者,市井恶少辈也,能庖治素脏,亦仅自给。臂股胸背皆刺文绣,每岁郡人迎诸神,必攘袂于七圣袄队中为上首”[9]1283-1284。

(四)浪游不羁

游民本指无事游荡、游逛、游食之人,要么有父母家室、要么光棍一条,即使有父母家室,也全无孝老养小的家庭责任感。他们身着奇装,言语怪异,行为猥琐,或于本地城市、或于异地城市浮浪,并不时制造出一些动静祸端来,似过街老鼠,人见人烦。本地浪游的,则整日游荡于市井街头,“姑苏有二异人”,一姓何,“佯狂妄谈……卧草中,不垢不秽”;一装束“似道似僧,故曰道僧”,“好荡游市井间,见人必求钱,止于三”[12]1785-1787。中牟县白沙镇人赵进,“放浪自如”[1]1027。“严州人陈永年同其兄开银铺于临安市,狂游不检。母私储金十数两,规以送终,恐永年求取无度,不使知。一日开箧,永年适自外来,见之,遽攫而走。母恚闷仆绝,兄追及争夺,仅得其半以归母。母遂病卧”[4]613。其狂悖乖戾的特质暴露无余。

信州贵溪闻人氏有二子,长曰邦荣,次曰邦华。父在时预为区处生理,于县启茶肆以与邦华,于州启药肆以与邦荣。及父殁数岁间,华纵游荡费,破坏几尽;而荣独能立身节用,衣食丰余。母爱季子,密助之,且导使兴讼,以为母在堂,不应分析。荣不服,诉于有司……时厥母已亡,张议令悉籍遗赀中分,各受若干,其先为华所坏者,理为所得之数,华不伏,至于狱。华使所善买生砒霜置羹中,赂门卒传与荣,荣接食,下咽即呕吐,遍身肿赤。吏以告理官,遣还家,半日死。其子廉夫,虽知父被毒,而无证佐可发其冤,隐忍殡葬。事经岁,华入理院对状,廉夫一仆献计,请仍用前策,别携一人,偕诣食店,买面四椀,各食其一,而赍其一送华,细切砒于中,华食不尽而止……华遂得疾,宛如兄状,明旦死……发卒追之……既至狱,一问即承,郡请于朝,首谋之仆坐死,廉夫但决配,命未下而亡。[5]1592-1593

邦华不仅“纵游”荡尽家产,进而酿成四条命案的悲剧。汴京赵应之、茂之兄弟“与富人吴家小元外日日纵游。春时至金明池上,行小径,得酒肆,花竹扶疏,器用罗陈,极萧丽可爱,寂无人声。当垆女年甚艾。三人驻留买酒,应之指女谓吴生曰:‘呼此侑殇如何?’吴大喜,以言挑之,欣然而应,遂就坐。方举杯,女望父母自外归,亟起。三人兴既阑,皆舍去。时春已尽,不复再游,但思慕之心,形于梦寐。明年,相率寻旧游,至其处,则门户萧然,当垆人已不见。复少憩索酒,询其家曰:‘去年过此,见一女子,今何在?’翁媪颦蹙曰:‘正吾女也。去岁举家上冢,是女独留。吾未归时,有轻薄三少年纵之饮,吾薄责以未嫁而为此态,何以适人,遂悒怏不数日而死’”[7]29。因其轻薄之举,致使店主小女受家人呵责抑郁而死。武功大夫杨靖“将满秩,造螺钿火三合,穷极精巧。买土人陈六舟,令其子十一郎赍入京,以一供禁中,一献老蔡(京),一与(童)贯,以营再任。子但以一进御,而货其二于相国寺,得钱数百千,为游冶费,愆期不归……子畏父责己,乃曰:‘所献物皆为陈六所卖,儿几不得免。’……杖之(陈六),(陈六)还至舟,谓其妻曰:‘杨大夫不能训厥子,翻以其言罪我。我不能堪。’遂赴汴水死”[7]156。杨靖将其子变卖贡品“为游冶费”一事委罪船主陈六,使陈蒙冤自尽。“荆土市廛子弟,多因挟赀在手,饮博浪游,耗折父钱,无一反命,不敢归,或迤逦适他境者”[19]883。

有的跨地浪游,“楚士吴公佐,本富家子,放肆落魄,弃父而出游,至寄迹僧寺为行者”[1]1036-1037。“闽中赖先知山人者,长于水城之学,漂泊无家”[10]1470。楚州“有恶子傅乙,虽出官门,而自少不学,流落淮浙,专持人短长”[11]1330。“婺源县清化镇人胡宏休,少年时浪游京师”[6]1183。温州人项宋英,“浪游婺女”[7]34。抚州人李大川,“以星禽术游江淮”[4]600。“徽州歙县士人李生,惰于讲习……舍家浪游,至宣之宁国”[5]1697-1698。“不学”正是游民的典型表现。“筠州城民蔡五,善刺绣五色及画梅竹。早孤,与兄弟同居。久而不睦,独身出他郡行游”[11]1373。富家子弟不事生业浪迹四方者也不鲜见,“满生少卿者,失其名,世为淮南望族,生独跅驰不羁,浪游四方。至郑圃依豪家,久之,觉主人倦客,闻知旧出镇长安,往投谒,则已罢去。归次中牟,适故人为主簿,赒之不能足又转而西抵凤翔,穷冬雪寒,饥卧寓舍……”[5]1649-1651,并演绎了一出负心汉忘情负义致使恩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某些人浪游中还不时制造一些麻烦祸端乃至命案来,“政和初,河北有杨真人者,莫知所从来,年四十许,美须髯。久游赵魏……人与之钱不谢,径诣酒家独饮,钱尽乃至,不发一谈……天将晓,闻户外喧闹,似相殴击者,则杨殴杀一市民,既窜矣”[9]1242。

在浮浪天涯的游民群体中,还不得不提及行侠仗义、救人倒悬的“游侠”。自司马迁于《史记》中给游侠树碑立传开始,中国民间就有一种侠客情结,对其言信行果、扶危济困、锄强扶弱、解衣推食的义举备加赞赏,危难时常期冀天降侠客壮士拔刀相助,渡过难关。游侠常常成为宋元以来文人学士刻意赞颂讴歌的对象,屡屡成为宋元以来小说、戏曲等艺术作品着意塑造的主人公。所以,很难将游侠完全等同于一般游民。其实,游侠与游民有同有异,共通的是他们都是游离于正常的社会生活秩序之外,没有正经职业的特殊个体,区别之处在于较诸游民尤其其中专事违法犯禁的凶狠残暴、泼皮无赖之徒,游侠更多除暴安良、锄强扶弱之善举。这伙人可能成为游侠收拾的对象,游侠变成这伙人的克星。但从属性及本质上看,游侠应属于游民的范畴,则是毋庸置疑的。

池州人徐忠者,虽出市井间,而好勇尚气节,赴人患难,急于己私。闾里有争阋不平之事,横身劝解,必使曲直得其情然后已,以故与之处者,无心不服。一日,有少年来云:“昨夜泄水桥畔,厉鬼迷杀一丈夫汉,汝何不为断理!”徐不能答,闷而归。至晚,径诣桥上默坐,来往者询其何所营干,而暮夜单独在此,曰:“我寻打鬼”。人皆传笑,以为痴绝……后渡淮省亲,过崇阳,道中值一屠,执箠一客索钱。徐知曲在屠,责之曰:“他是远乡小客,汝是当地屠户,岂得躭嗜村酒,欺凌取财!”客得脱去。而两人争忿不息,自朝至午,面血淋漓,屠左眼为徐所枯,屠亦啮下徐右耳,各以倦极分散。徐自是不复还乡,虑以缺耳取笑,人呼为徐咬耳。[10]1531-1532

京师人郭伦,元夕携家观灯,归差晚,过委巷,值恶少年十辈,行歌而前,联袂喧笑,睢盱窥伺,将遮侮之。伦度力不能胜,窘甚,忽有青衣角巾道人来,责众曰:“彼家眷夜归,若辈那得无礼!”众怒曰:“我辈作戏,何预尔狂道事!”哄起攻之。妇女得乘间引去,伦独留,道人勃然曰:“果欲肆狂暴邪?吾今治汝矣!”挥臂纵击,如搏婴儿。顷之,皆颠仆哀叫,相率而遁。道人徐徐行,伦追步拜谢曰:“与先生素昧平生,忽蒙救护,脱妻子于危难,先生异人乎!不胜感戴之私,念有以报德,敢问何所欲?”曰:“吾本无心,偶见不平事,义不容已,吾于世了无所欲,岂望报哉!能为一醉足矣。”伦喜,邀至家,买酒痛饮。辞去,伦曰:“先生何之?”曰:“吾乃剑侠,非世人也。”掷杯长揖,出门数步,耳中铿然有声,一剑跃出坠地,蹑之腾空而去。[5]1676

无疑,该壮士实为衣道人服的游侠。而游民之徒则欺软怕硬,遇见强势者萎缩怯懦,一副缩头乌龟熊样。

(五)乞食市井

乞丐在游民中占有不小份额,临安城里甚至还有乞丐组织及其头目“团头”。据明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23《委巷丛谈》记载:“宋时,杭丐者之长曰‘团头’,虽富,而丐者之名不除”[20]589。固然他们的行乞原因各不相同,家生变故、身体伤残、遭遇失窃、遭逢饥馑、富家子弟堕落等,如“岁饥丐者接踵”[21]640。但根本原因是好逸恶劳,宁愿乞食街头,不肯自食其力。乞丐中有男有女,有长有少,或乞食市井街头,或沿街挨门行乞,或逡巡茶肆饭馆讨食。“垢污蓝缕”,行为猥琐,招来幼童围观、尾随取笑,可怜可憎,惹得市民好生反感,有时被强势“恶少”驱逐。乞丐王江“居宛丘,喜饮酒,醉卧途潦中,不以为苦……游于市中,常髽角戴花,小儿群聚捽骂之,江嬉笑自若”[22]8。有的则变成软磨硬缠、强索硬讨乃至殴击对方公行抢夺的“强丐”,流氓无赖劲十足。

乞丐的体貌特征是颜面脏污,衣衫褴褛,举止猥琐,可怜可憎,倒人胃口。“海州朐山贺氏,世画观音像,全家不茹荤。每一本之直率五六十千,而又经涉岁时方可得……正据案施丹青,一丐者及门,遍体疮癞,脓血溃出,臭气不可近,携鲤鱼一篮,遗之求画”[5]1772。“高安丐者赵生,敝衣蓬鬓,未尝沐浴。好饮酒,醉辄殴骂市人,斥其过恶,人皆谓之狂,不敢辄近”[5]1673。福州有乞丐陈毡头,“未尝梳发、澡浴”,“衣裳垢敝,不与人接语,形容尤极秽浊”[15]1053-1054。信州弋阳县有“丐者鬅鬙蓝缕”[14]278。“严州东门外有丐者坐大树下,身形垢污,便秽满前,行人过之皆掩鼻”[14]294。“成都民李氏,居郡城北。尝有丐者至,容体垢污可憎,与之钱,不肯去,叱逐之”[17]378。

或逡巡于茶肆酒馆,讨得残羹剩炙,填腹苟延,令人生厌。“京师民石氏开茶肆,令幼女行茶。常有丐者,病癫,垢污蓝缕,直诣肆索饮”[7]8-9。建康某“茶肆”,有“丐者蹒跚行前,满股疮秽”[14]194。

遭遇偷窃沦落至乞丐者也不少见,“湖州人陈小八,以商贩缣帛致温裕。只一子,常盗用钱,且悖害父母,父母亦恶之……陈卖金银往邵阳,买隔卜织,馆于柯氏店”,因“失银一笥,几千两……因是空贫,不克北归,至行乞于邵城”[16]1465。

某些小官因生活过度奢靡导致家产严重透支,又全然不晓生业最终与妻子一起沦为捡拾“食店败叶”充腹的乞丐,令人不胜唏嘘。

镇江一酒官愚呆成性,无日不会客,饮食极于精腆。同官家虽盛具招延,亦不下箸,必取诸其家,夸多斗靡,务以豪侈胜人。尝令匠者造十卓,嫌漆色小不佳,持斧击碎,更造焉。啖羊肉,唯嚼汁,悉吐其滓,他皆类此。统领官员琦从军于彼,每苦口谏之,反遭讪辱。后八年,员从太尉刘琦信叔来临安,谒贵人于漾沙坑。琦坐茶肆,向来酒官者直入相揖,裹碎补乌巾,著破布裘,裘半为泥所污,跣足行,形容不可辨。久乃忆之,问其故,泣而对曰:“顷从京口任满,到都下求官,累岁无成。孥累猥众,素不解生理,囊橐为之一空,告命亦典质。妻子衣不蔽体,每日求丐得百钱,仅能菜粥度日。”琦曰:“何至沾污如是?”曰:“得钱籴米而无菜资,但就食店拾所弃败叶,又无以盛贮,惟纳诸袖中,所以至是”……琦邀至所寓,饷以羊酒,又与钱十千,使赎告身,后不复见。[4]583

还有不少女性因各种原因沦为乞丐,盐城女周氏,“年十七八,略不识针钮之事,但能助父编苇而已。以神堰渔者刘五为其子娶之,不能缝裳,逐之归。父母俱亡,无以糊口,遂行丐于市”[1]1036-1037。而“吴江长桥侧居民郑氏媪,年八十余岁,独处茅檐之下,日丐于市,颇为人所怜,敝衣粝食”[19]898-899。年逾八旬的老妪行乞为生,显然是孤苦无依使然。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个别女性乞丐因长于针线烹饪活计被人收容以至被男主人纳为侧室,命运大变:

段宰者,居婺州浦江县僧舍。其妻尝观于门,有夫人行丐,年甚壮。询其姓氏始末。自云无夫,亦无姻戚。段妻云:“既如是,胡不为人妾而乞食?肯从我乎?”曰:“非不欲也,但人以其贫贱,不肯纳耳。若得供执爨之役,实为天幸。”遂呼入,令沐浴,舆更衣,遣庖者教以饮膳,旬日而能。既以乐府训之,不逾月皆尽善。调习既久,容色殊可观……以为侧室。[7]22

(汴京有)妇人丐于市,衣敝体垢,无两足,但以手行而容貌绝冶。有朝士见而悦之,驻马问曰:“汝有父母乎?”曰:“无。”“有姻戚乎?”曰:“无。”“能缝纫乎?”曰:“颇亦能之。”朝士曰:“与其行乞栖栖,孰若为人妾?”敛眉叹曰:“形骸若此,不能自料理。若为婢子,则役于人者也,安能使人为己役乎?且谁肯用之?”士归语其妻,妻亦恻然,取致其家,为之沐浴更衣,调试其饮食,授以针指,敏捷工致,一家怜爱焉,士亦稍与之昵。[17]428

个别乞丐因偶然原因成为经营放贷、饮食业的家产雄厚、出手大方的质库、饭馆主人。

京师人鲁畤,绍兴十一年,在临安送所亲于北闸下,忘携钱行,解衣质于库,见主人如旧熟识者,思之而未得。退访北税官朱子文,言及之,盖数年前所常见丐者也。其人本豪民,遭乱家破,与妻行乞于市,使三子拾杨梅核,锥取其实以卖。少子尝见一白鼠在聚核下,归语父。父戒曰:“明日往捕之,得而货于禽戏者,必直数百万,勿失也。”迨旦,母与偕至故处,果见鼠,逐之,及涌金门墙下,入穴中而灭。母立不去,遣子归取锸地,深可二尺,望鼠尾犹可见。俄得一青石,揭去之,下有大甕,白金满中,遽奔告其父。父至,亟诣府自列,愿以半与官,而乞厢吏护取。府主从其言,得银凡五千两。持所得,即日鬻之,买屋以居,而用其钱为子本,遂成富家,即质库主人也。[14]276-277

王櫰者,邵武人。赴调京师,过天津桥,遇丐者为人殴击甚苦。王问之,曰:“负钱五百,久不偿我。”王恻然,为以囊中钱代偿而去……他日又见,拉王访其家。家乃委巷穷阎,败席障门,王复不食。既得官南还,行汴堤上,大风雨作,跬步不可前。望道间小旗亭,亟下车少驻。主人出迎,审其貌,则向丐者也。相见良悦,酌杯酒以进。王念囊日秽污,终不肯饮。其人曰:“天气苦寒,非酒无以御,公强为我釂此。”再三持劝,讫不濡吻。其人殊泱泱,乃包果实数种为赠曰:“姑以是别”。王不忍重违,勉受之。上车数步,欲授其仆,觉甚重,启视之,桃、李、石榴,皆黄金也。[7]162-163

以上事实,折射出商品经济高度发展背景下人们经济地位的变动不居,朝为乞丐暮为富翁的大起大落现象实不鲜见。

个别乞丐间或从事其他营生,补给行乞之不足,“豫章丐者李全,旧隶建康兵籍,绍兴辛巳之战,伤目折足,汰为民,而病废不能治生,乃乞于市。掖二拐以行,目视荒荒,索途甚苦”,后“逢道人授药方”,“即用其方卖药,持大扇书‘李家遇仙丹’,揭二拐于竿,服者皆验”[4]551-552。宛丘乞丐王江“贩鬻饼饵”[22]8,临安“有丐者,结束为道人,褴褛憔悴,以淘渠取给,尝为倡女舍后除秽”[14]357。

更有少数乞丐在行乞过程中软磨硬缠,强索硬讨,变成所谓的“强丐”。苏州某“异人”,“佯狂妄谈”,“好荡游市井间,见人必求钱,止于三”[12]1785-1786。不遂愿时则拳脚相向,公行抢夺,泼皮无赖劲十足,“(饶州)汪有三,居在双巷,早间担瓷器出市变卖,还穿军营欲归,买得油酥雪糕,准拟与娘吃,被男子不相识,须要强讨,嗔我不肯,便打我一顿,搏泥塞口,以故做声不得”[5]1757。所谓“大抵此辈,若顾之则贪婪无已;不顾之则强颜取奉,必满其意而后已”[2]169。真可谓切中肯綮。至于公然向人伸手讨要钱物,更不足为奇,“(袁州城内)道人在(盐)铺,伸扇乞钱”[5]1646。

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问题由来有自,积之甚久,危害亦甚严重。本文依据《夷坚志》记载所暴露的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的部分举止做派,相对于其斑斑劣迹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远远不是其危害社会安定及民众生活行径的全部。有关宋代城市无业游民问题,笔者将持续关注,力图对宋代城市无业游民这一特殊群体的成因、特质、行事及社会危害等问题有深刻而全面的揭示。

[1] 洪迈.夷坚志支丁[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吴自牧.梦粱录[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2.

[3] 孟元老撰,伊永文笺注.东京梦华录笺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 洪迈.夷坚志丁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 洪迈.夷坚志补[M].北京:中华书局,2006.

[6] 洪迈.夷坚志支庚[M].北京:中华书局,2006.

[7] 洪迈.夷坚志甲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8] 田况.儒林公议:卷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5.

[9] 洪迈.夷坚志支癸[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0] 洪迈.夷坚志三志壬[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1] 洪迈.夷坚志三志己[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2] 洪迈.夷坚志再补[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3] 洪迈.夷坚志支甲[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4] 洪迈.夷坚志乙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5] 洪迈.夷坚志支戊[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6] 洪迈.夷坚志三志辛[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7] 洪迈.夷坚志丙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8] 庄绰.鸡肋编:卷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9] 洪迈.夷坚志支景[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0] 田汝成.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85册)·西湖游览志余卷23·委巷丛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1] 陈襄.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02册)州县提纲:卷2·安养乞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2] 苏辙.龙川略志:卷2·王江善养生[M].北京:中华书局,1982.

[责任编辑朱伟东]

ResearchintoHabitualLoafersintheCitiesofSongDynasty(1)——StudyCenteredonYiJianZhi

LIU Shu-you

(SchoolofHumanities,WeinanTeachersCollege,Weinan714099,China)

Compared with that in the previous dynasties, the problem of habitual loafers in the Song Dynasty, had become sharper and more severe. The writer,ResearchintoHabitualLoafersintheCitiesofSongDynasty(2) has analyzed its reasons and features, based on Hong Mai’sYiJianZhi, the largest collection of ghost stories in the Song Dynasty, enumerated their various bad habits such as idling about, being addicted to drinking and gambling, being wild and prodigal, and liking looking on and adding trouble. This paper is centered onYiJianZhiand is aimed to making a further study of their evil doings and harms to the society. In addition to the above-mentioned evil habits, they did not engage in honest work, had a liking for various dishonest means, got addicted to practicing divination and physiognomy and glyphomancy, and telling fortune to make money, were active in participating in mass entertainments and superstitious activities; became dissipated and unrestrained, indulged in ease and comfort and disliked labor, begged in the street and marketplace, and always made trouble.

cities in the Song Dynasty; habitual loafer;YiJianZhi; troublemaking

K244

A

1001-0300(2017)06-0099-08

2017-06-07

陕西省社科联项目:宋代城市无业游民研究——以《夷坚志》为中心考察(2017Z097)

刘树友,男,陕西蒲城人,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唐宋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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