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不能再拆,是怎样一个信号

2017-11-28 21:32柳森
决策探索 2017年21期
关键词:文化名城老城阶段

柳森

2017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对《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以下简称《规划》)的批复。批复指出,要做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和城市特色风貌塑造。加强老城和“三山五园”整体保护,老城不能再拆,通过腾退、恢复性修建,做到应保尽保。

北京老城不能再拆了!这不仅令关心北京老城命运的人奔走相告,亦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不能再拆”到底是怎样一个信号?对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或者说城市保护,意味着怎样的风向?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邵甬教授作出了深度的解读。

不能光有“漂亮的帽子”

问:这一次的“不能再拆”得到很多人的看好与点赞,这里头也包括您。在新闻发布当天,您还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转发了这个消息。能为我们解读一下这个“不能再拆”信号的意义吗?

邵甬:“不能再拆”这条新闻让我接收到两个信号。第一,“不能再拆”不仅在专家层面,也已在高层、社会各界达成高度共识。于是,这一点在这一次的《规划》和批复中,都得到系统的体现与回应。第二,使用“不能再拆”这样的语句,说明这件事本身遇到的障碍还是蛮大的,于是,必须用严肃直白的语气表达出来。

问:您在转发这条新闻时乐观地表示,“终于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怎么理解您说的“下一阶段”?

邵甬:从我们中国的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来讲,最开始起步于建筑保护。这在清末民初就已经有了;此后,在创办于1930年的中国营造学社的研究基础上形成了文物保护制度。但城市保护的概念,到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有。

从1982年到整个90年代,虽然后来有过“历史文化保护区”这样对受保护对象范围予以扩容的概念,但在这整个阶段,理念宣导和意识增强是主要内容,具体到名城内、保护区内,到底保护什么,并没很明确的界定。因为没有明确的界定,没有包括规划、管理、监督、预警、财政在内的非常具体且可操作的法律法规和配套措施,使得“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文化保护区”更像是一顶顶“漂亮的帽子”。而原定的旧城改造节奏还在那里,如火如荼。大批历史城区、历史街道消失了,代之以千城一面的格局。这基本上就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常态。这个阶段的特点是以拆为先,然后才是少量地留。

从200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修订至今,是第二阶段。

相持不下的胶着

问:您说的“第二阶段”已有15年的时间跨度。这个阶段最大的问题或者说共同的困惑,正是下一阶段需要攻坚克难的主要任务。

邵甬:没错。在这个阶段,一方面,整个制度确实在完善。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上,都随着人们保护观念的加强而不断发展;但另一方面,这个保护与城市的开发进程处于一种胶着或者至少是一种“相持不下”的状态。

所谓“相持不下”,就是说这个制度可以抗衡一下,有一点约束力。至少在一些城市,历史文化街区内是不敢再动了,但还是有一些地方的历史文化街区在不断缩小,例如,有些地方把历史文化街区变成纯商业开发的区域。从专业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保护。

第二阶段的最大问题是,在这个时期,大家对“保护”的理解各有不同。有的人只要是仿古,看上去是老的,就可以接受。有的人甚至还给出了“保护性拆除…拆除性保护”这样很不可理喻的概念,但其从根本上而言,还是拆。

问:您提到的“造假古董”这种说法,推动者意识到这与真正的保护是两回事吗?还是说,其实知道,但还是选择现在这样的安排?

邵甬:这是一种选择吧。在他们看来,老城里的物质空间很衰败,功能也很衰败。有的地方,当地居民生活质量无法提升,怨声载道,改变现状的欲望很强,还有土地市场的需求等,是好几股力量最后促成了他们做这样的选择。但他们可能没想过或者不愿去想,拆是一种方式,不拆,也有路可走。

所以,如果说,第一阶段的特点是以拆为主,那么第二阶段的特点,就是很容易陷入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消极维系,一个极端是突变式发展。

理想中的“第三阶段”正在到来

问:当您在朋友圈评论“终于可以进入下一阶段”时,我们看到,您的同事出来说“哪会这么简单哦”。

邵甬:是啊。一直都不会是简单的,还需要继续努力。但以我个人多年来在这个领域的经历来看,我总体还是比较乐观的。对于我们从理念到制度、由“历史风貌保护”转向“城市遗产保护”,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需要真正从以拆为主,慢慢过渡到以留和改为主,过渡到真正意义上的“整体保护”。

新阶段的核心难题

问:您曾说,到了这个新阶段,最核心的关键词是“整体保护”。什么是“整体保护”?

邵甬:如果说,我们以往的保护是从一个精华的单点,再到一个街区的递进和延展,那么到了今天,“老城不能再拆”,一方面,指向整个老城及其与自然山水之间关系;另一方面,也指向老城所承载的人文环境。

因为正是老城的空间格局、街巷水系、建筑空间以及其中承载的文化,才最能够体现我们中国历史城市的特色与价值,才最能夠体现中国人的智慧。这不是几个历史文化街区的碎片式组合,而是一个有结构和内涵的完整的有机体。如果能对这样的问题有所关照,我认为,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阶段的开始。

这其实就是承认了,城市发展是自然和文化层积的结果,文化赋予城市社会和经济动力,文化具有让城市更加繁荣、安全和可持续的力量。好的叠加是延续的,不是突变的。

问:您对这个阶段的核心任务有一个简单概括:如何让老城活得更好。该如何理解?

邵甬:如何让老城活得更好,主要是回答好一个核心问题:如何去调和好老城内部遗产性与生活性之间的矛盾,如何建立起新的人地关系。中国有特殊的国情,很多老房子的产权关系因为各种历史原因比较复杂。类似问题的解决亟待大量公共政策研究的跟进。如果上述这个主要问题解决好了,我相信,老城里的生活会有新气象。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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