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神秘”的郭思达

2017-12-05 10:23文/张
军营文化天地 2017年10期
关键词:罗曼蒂克军乐团思达

文/张 茜

“不神秘”的郭思达

文/张 茜

完成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的配乐之后,郭思达又干了许多事。

结婚,举办祭奠南京大屠杀交响乐音乐会,给朋友的电影《东北往事之破马张飞》帮忙,为国家首脑的外交晚宴音乐编曲,为建军90周年音乐会准备曲目,同时也等待着做爸爸。

他享受这种可以做很多事的状态,超乎常人的感知力让他能够胜任形形色色的工作。

穿上军装,他是解放军军乐团创作室的副主任、团职郭思达,脑子里奔跑的都是雄浑壮阔的音符。脱下军装,随意套上印着欧美女明星头像的黑色T恤,他又可以变成另一个人,用细密压抑的鼓点把章子怡被迫沦为性奴的情节烘托得令人窒息。

“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玄。音乐也并没有那么神秘。”郭思达在接受采访时,上来就毫不留情地给等着听故事的普罗大众浇了一盆冷水。

大概是因为程耳导演的《罗曼蒂克消亡史》气质曼妙诡谲,导致为其配乐的郭思达也跟着神秘起来。

“音乐创作其实并不神秘,大家觉得神秘只是因为不了解,也许我觉得能做一手好饭的厨师更让我觉得神秘。”郭思达在自己工作室里穿着拖鞋放松地跟记者讲,坚决认为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不过他的自我认知似乎不太有说服力。

在《罗曼蒂克消亡史》涤荡中国电影圈内外之前,普通观众可能不知道郭思达,但是多少听说过日本配乐大师梅林茂,而他正是这部电影的原定配乐师。

距离影片上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程耳突然找到郭思达,准备换掉已经创作完成的部分配乐。

这两个靠“感觉”交流的男人之间几乎没有进行什么对话。郭思达看完电影之后只对程耳说:“我先写一段儿,如果觉得合适我们就合作,不合适就赶紧找别人,别耽误了工作。”

郭思达回家用了一天的时间,按照这部电影的气质写了一段时长两分钟的配乐。他既不去追究电影的原型,也不想片子里是否隐含着某种深意,全凭“感觉”。

幸运的是他的“感觉”和程耳一拍即合。

也有人把郭思达的这种“感觉”称之为“天赋”,比如郭思达的二叔,武警总部文工团创作室作曲家郭晓天。

郭思达出生在一个弥漫着艺术气息的大家庭。他的三叔是著名油画家郭晓光,他的姑姑是大提琴手,父辈中,只有郭思达的父亲没有从事艺术工作。所以郭思达走上艺术之路也算是圆了父亲的一个梦想。

郭思达十几岁决定应考吉林艺术学院的作曲专业时,还没有经历过专业的培训。老师们都说,还有几个月就考试了,“视唱练耳”这个项目肯定考不过。

“视唱练耳”通俗来讲,就是“有人一屁股坐钢琴上,你得能听出是坐在哪几个键上了”,郭晓天说一般小孩都是从几岁就开始练,练很多年才能成。但郭思达练了几个月就考上了。

而后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考试前一天,他还趴在我们家地毯上弹玻璃球玩儿呢。”在郭晓天眼里,郭思达永远都是个孩子,但他也发现,“思达的创作才能在未来一定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郭思达今年37岁,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之后便被招进解放军军乐团,穿上了军装。纪念汶川大地震的《思念曲》,国家公祭日的《公祭献曲》,9·3大阅兵习近平主席出场检阅时的配乐《检阅号角》都出自他手。喜爱舞台剧的人们也因为《朱鹮》和《水月洛神》在豆瓣上讨论过他的才华。

郭晓天觉得,郭思达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待机遇。

只是对于郭思达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机遇似乎显得更遥远一些。

他硬气得很。他说:“这么多年,我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从来都是靠作品说话,我取得的成绩没有掺杂一点别的东西。”

更年轻的时候,郭思达甚至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拒绝见缝插针和曲意逢迎的劲儿。如果沉默和回避还无法让他讨厌的人远离,他就抄起凳子砸过去。

“我的所有力量都是收着的,但不是没有力量。”郭思达说。

刚被招进解放军军乐团时候,郭思达需要参加新兵训练,因为脚受伤,他被扣上文艺兵娇气的帽子,差点被退兵。郭思达瞒着家里自己找到领导说:“我可以走,但不是这么走。”

养好伤后,他自己一个人跟随下一批新兵一起训练,“最后拿了个标兵回来”!二叔郭晓天觉得,郭思达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孩子,但所有事情都心里有数。

从刚出大学校门到现在,郭思达觉得自己把自己“保护得挺好”,人要有坚持,创作才能有品格。

不过他从不架高自己,“搞艺术的人是不是也要吃饭?”

前不久,郭思达和“智白美”电影制片人陈祉希的婚讯冒着低调而神秘的热气被端进舆论场,大家都在猜测这道娱乐大餐的背后有着怎样婉转动人的故事。

“两个人也都到岁数了,一介绍感觉挺合适的。”郭思达笑着毫不修饰地说,“她现在怀孕了,我父母都很喜欢希希,乐得合不拢嘴。”

郭思达在绝大多数时候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把吃的羊肉串儿和给太太买的花都拍照发在朋友圈里。但有些时候,他也显露艺术家擅长的抽象思考,发表一些有关人生和自由的感叹。

在他看来,“所有的创作都是对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总结”。

于是郭思达在给《罗曼蒂克消亡史》配乐时,似乎一点儿也不呕心沥血,因为他的个人气质里,有和这部电影契合的一面。

他很难解释清楚灵感都是怎么来的。

他的工作室里有一间不到两平方米的简易录音间,绝大多数配乐的旋律都是凭感觉直接从这里哼唱出来的,也包括那段充满宗教意味的《Where are you,father》。

实际上,这股透着震慑力的安宁的乐曲只用了10分钟,就从他的脑海里流淌出来了。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在努力推翻大家对中国电影配乐的一些思维定势。

“一般我们听音乐都习惯用横向思维,但其实还应该有纵向思维。”郭思达脚一蹬地,转椅滑到电子钢琴前,准备演示“横向”和“纵向”的区别。

“你随便选一首曲子?”他对记者说。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他抬起右手弹出《小星星》的旋律,“这是横向的,类似于平常大家说的主旋律”。然后又加上左手,各种其他音符就和主旋律音符交织在一起,似乎满天的小星星都跳起舞来了,“这样你还能听出是《小星星》,但它给你讲的故事和刚才不一样了。”

郭思达希望用这种纵向思维讲故事,给电影配乐加上纵深感。他要的不是只会挂在天上眨眼睛的“小星星”,而是要会跳华尔兹或者弗拉门戈的“小星星”,他希望配乐也成为电影中一条相对完整的叙事线索。

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饰演黑帮老大的葛优再次与颠沛流离的章子怡重逢时,他便在背景音乐里设置了大提琴和小提琴,让这两种乐器在配乐的世界里也分别饰演这两个角色,讲述自己的故事。

程耳导演给了他舞台、信任,以及尊重。

他很庆幸能够和程耳进行这次“对等”的合作。这是郭思达从大学三年级开始接触影视配乐以来,第一次感受到 “对等”。

他很在乎这个。所以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放弃了影视配乐,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舞台剧和交响乐创作中,因为在这些地方,作曲者享有主导的“话语权”。

他喜欢交响乐里真刀真枪的干法,这更能体现一个作曲者的能力。“用软件你可以用一支长笛对抗整个乐队,但在真正的交响乐里不行。”他说:“那可都是真家伙,考验你怎么控制和协调各种乐器的平衡性。”

在影视音乐创作中,写交响乐属于高难度科目,郭思达就喜欢挑战这种一般人干不了,但他能干的活儿。

能够在风格和形式不同的乐曲中自由切换,郭思达总归有过人之处。

他冥思苦想,终于总结出自己的一大优势:感知能力强。

这个在广阔的黑土地上长大的男人承认自己有非常细腻的一面,所有与人文有关的东西,都能够触动他。

去年,为给纪念南京大屠杀音乐会采风,郭思达随同事来到南京,遍览历史遗迹。扒开熙攘的人群,他挤在被围栏挡着的小门口远远看了一眼蒋介石用过的书桌,没有激起任何创作灵感。

反倒是一名普通亲历者的讲述让他找到了感觉。几个日本兵就能屠杀全村上百人,为什么不跟他们拼了?现在的人们难以想象。

“亲历者说‘在那种情景下,所有人都有巨大的恐惧感,我们的手和脚都不能听自己使唤......’”郭思达立刻联想到自己,仿佛他也被巨大的恐惧感拉下了深渊。

郭思达就靠这种超强的领悟力赋予音乐生命。而且他对各种事情的感知能力是随着日积月累越来越强的。

军装也没有给郭思达充满灵性的思维带来束缚感。相反的,这身衣服给了他一些其他作曲者难以接触的机会。

“只有国家主席出席的时候,我们军乐团才会出现。”郭思达为各种最高规格的场合创作乐曲的时候,打心底里有一种荣誉感。

“如果主席在外交晚宴上和其他国家的首脑因为音乐产生了话题,也算是我们为国家做好了自己的事。”郭思达说。

他觉得,伟大的艺术家心里应该有“大爱”。狭隘的思想可能产生伟大的作品,但没有办法造就伟大的艺术家。★

责任编辑:曹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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