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监委副书记钱瑛的传奇人生（四）

杨力仁

十四

从抗日战争胜利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钱瑛遵照中共中央指示，在周恩来、董必武的直接领导下，充分发挥个人的聪明才智，领导四川、西康、云南、贵州、湖南和湖北等省的秘密党组织，领导北平、天津学委（南系）、上海学委和全国学联，在国统区广泛发动和组织以学生群众为先锋的爱国民主力量，与国民党政府开展英勇斗争，逐步形成了配合人民解放军作战的第二条战线，猛烈冲击了摇摇欲坠的国民党统治，为最后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做出了重要贡献。

长期以来，党领导的秘密斗争一直恪守严格的保密规定，坚持秘而不宣。20世纪80年代以后，大批解放战争时期党领导国统区第二条战线斗争的绝密文件和电报相继解密，才逐渐揭开了这一段历史真相。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违背全国人民休养生息、和平建国的意愿，坚持反共反人民的内战政策，引起了国统区广大人民的强烈义愤。钱瑛审时度势，要求云南省工委和西南联大党组织在学生中广泛开展反对内战、要求民主的运动。昆明学生爱国民主运动日益高涨，西南联大被誉为“民主堡垒”。

1945年11月25日，在云南省工委的组织和发动下，昆明6000余名大、中学生和各界群众在西南联大举行时事晚会，钱端升、费孝通等教授在会上作反内战讲演。会议通过了反对内战和反对美国派军队参加中国内战的通电。国民党军队竟然武装包围联大校舍，鸣枪恫吓群众。次日，国民党中央社发布造谣新闻，肆意诬蔑与会的爱国师生。

11月26日至28日，昆明31所大、中学校的3万余名学生相继罢课，并成立罢课联合委员会，在宣言中明确提出：立即制止内战，要求和平，要求民主；反对外国助长中国内战，撤退驻华美军；组织民主的联合政府；切实保障人民的自由权利等。学生们的正义行动得到社会的广泛支持，却遭到国民党政府的血腥镇压。12月1日，国民党云南当局组织大批特务和军人闯入西南联大、云南大学等学校，捣毁校舍，殴打师生，并投掷手榴弹，致使4名师生遇难，受伤者达数十人，酿成了震惊全国的一二·一惨案。为了抗议国民党当局的血腥镇压，昆明学生有组织地走上街头，高举反对内战、要求民主的大旗，向人民群众控诉国民党当局的暴行。

一二·一惨案发生后，云南省工委派西南联大负责人王汉斌和昆明学联负责人程法伋到重庆局汇报。钱瑛对昆明广大师生争取民主的斗争给予很高的评价，对如何领导这场学生运动提出了重要意见。当王汉斌汇报到昆明学联要无限期罢课，不达到目的绝不复课时，钱瑛当即指出：“一二·一运动在全国的影响很大。但是你们采取无限期罢课的办法是不策略的，也是不可取的。因为罢课时间长了，中间学生不容易坚持，还可能失掉校方和教授的同情，使积极分子陷于孤立，造成被动。必须立即改变无限期罢课的决定，争取达到一定要求后就适时复课。”

钱瑛强调指出：“要告诉同志们，群众情绪越是高涨，我们就越应该保持冷静，停止内战和严办祸首可以作为宣传口号提出来。但是把它作为复课的必要条件就不行了。我们应该看得很清楚，學生提出要惩办祸首，蒋介石就会真的惩办关麟徵、李宗黄、邱清泉这几个人吗？不会的。蒋介石也不会因为学生要求停止内战就不再打内战。学生的要求永远达不到，罢课无限期地拖下去，大多数中间群众就会情绪低落，逐渐脱离运动，我们必须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使群众始终保持高昂旺盛的战斗情绪，这是我们党长期从事群众运动的宝贵经验。”

王汉斌、程法伋返回昆明后，向云南省工委和昆明学联传达钱瑛的指示，大家很快统一了思想，决定停灵复课。1946年3月17日，昆明学联举行隆重的四烈士大出殡，一二·一运动胜利结束。

作为这场运动的领导者，钱瑛摸索总结了组织大规模学生运动的特点和规律，及时纠正了运动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为领导更加波澜壮阔的学生运动积累了经验。

在一二·一运动中，钱瑛深感党的力量还比较薄弱，党的外围组织亟待加强。1946年2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关于青年组织问题”的指示下达后，钱瑛建议在国统区的城市和学校中，普遍建立类似民主青年同盟（简称民青）、民主青年协会（简称民协）、新民主主义青年社（简称新青社）这样秘密的外围组织，作为党领导群众运动的重要助手，这个建议得到周恩来的充分肯定。这些组织成立后，在开辟第二条战线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十五

今天，当人们步入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南京梅园新村纪念馆一楼大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汉白玉浮雕，周恩来、邓颖超、董必武、吴玉章、叶剑英等12位中共代表团领导成员个个栩栩如生。浮雕上有两名女性，一位是邓颖超，另一位就是钱瑛。她梳着短发，面带微笑，两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70多年前那段难忘的历史。

1946年5月3日，在中国面临两个前途、两种命运决战的关键时刻，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代表邓颖超、秘书长齐燕铭、廖承志、钱瑛以及电台机要人员共10余人，乘马歇尔专机到达南京。董必武、李维汉等人随后相继到达南京。中共中央代表团对外称中共代表团南京办事处，对内称中共中央南京局。南京局下辖组织部、宣传部、外交事务委员会、地下工作委员会、群众工作委员会、财经委员会、党派组、军事组、资料组（情报组）、政治研究室、办公厅等。钱瑛任组织部部长兼地下工作委员会成员。

南京局工作人员有100多人，分别住在梅园新村17号、30号、35号。董必武、李维汉、廖承志、钱瑛等人住在35号。南京局驻地处于国民党特务的严密监视之中，隔壁的梅园新村31号就是特务的秘密据点，他们在二楼使用望远镜和照相机，24小时监视周恩来和南京局的一举一动。国民党特务还化装成补鞋匠或卖货郎，不时在梅园新村周围出没，只要对出入人员感到怀疑，便马上进行跟踪盯梢，并设立专门监听电台的收报机，企图破译南京局的密码。

为了加强对人员的监视，国民党军警机关还规定南京局的工作人员和家属都要登记备案，建立集体户口卡和个人户口卡。这套户口卡现在被珍藏在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南京梅园新村纪念馆。钱瑛户口卡上的内容有真有假，但也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其内容如下：户主姓名：周恩来；姓名：钱季瑛；教育程度：师范；性别：女；岁数：39；出生日期：民国4年；本籍：湖北；与户主关系：亲属；居住本市年月：35年5月；身份证：1字88725号。户口卡上贴有钱瑛的半身照片。endprint

南京局刚到南京10多天，东北战场就传来喜讯，经过云南省工委长期不懈的努力，国民党第六十八军第一八四师师长潘朔端在东北营口率部起义，次日通电全国反对内战，在国民党军队中产生极大震动。

6月23日，上海各界人民团体推派代表马叙伦、阎宝航、雷洁琼等赴南京请愿，向蒋介石呼吁和平。代表们到达南京下关火车站时，遭到国民党特务殴打，造成震惊中外的“下关惨案”。次日凌晨，钱瑛陪同周恩来、董必武等到医院慰问。这时，南京局得到一个情报，说国民党特务要假借“苏北难民”名义来代表团驻地捣乱。在加强警戒的同时，廖承志、钱瑛、刘宁一用亲身经历对机关人员进行革命气节教育，给大家以极大的鼓励。

6月26日，国民党悍然撕毁停战协议和政协协议，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爆发。周恩来电告中共中央：时局一旦突变，我党在外的工作人员和民盟及其他进步分子将分批撤到解放区。建议中央指示各解放区在边沿设接待站。钱瑛立即安排得力干部王志、郭端正到山东曹州，开辟通往冀鲁豫解放区的交通线，先后安排6批人员通过这条交通线安全撤至解放区。

鉴于国共两党和平谈判即将破裂，在返回延安前夕，周恩来、董必武有计划地安排留在国统区坚持斗争的领导人向上海、香港等地转移。钱瑛提出了南京局机关（包括上海工委）准备撤退、转移、潜伏及继续坚持斗争的干部名单，秘密安排南京局干部刘真从南京到上海，并将名单报送给周恩来审批，随后抓紧组织实施。

周恩来和董必武决定钱瑛秘密转移到上海，继续领导国统区的秘密工作。钱瑛对这一次转移做了精心安排，她先派抗战初期入党的张述成到上海打前站。张述成曾经在上海工作过，熟悉上海的情况，具有丰富的秘密工作经验。张述成在上海虹口区一个弄堂里租了一套房子，随后开办了一家茶庄。接着，钱瑛又派武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张文澄夫妇带着5岁的孩子到上海与张述成会合，张文澄当茶庄老板，张述成当茶庄会计，茶庄正式对外开业。

撤离南京前，钱瑛在梅园新村接见秘密党员、国民党联勤总司令部上校机要秘书黄清宇，要求他利用身居蒋军要害部门的有利条件，及时搜集绝密军事情报。一个月后，黄清宇获取了一份重要情报。因情况紧急，单线联系人又失联一个多月，黄清宇冒着风险，乔装打扮，把情报藏在皮鞋里，直接送到梅园新村。这份绝密情报引起周恩来高度重视，被迅速报送中共中央。

7月，西南联大由昆明迁回北方，恢复原来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西南联大秘密党组织也随学校回到北平和天津，袁永熙、王汉斌到南京梅园新村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告诉他们：“蒋介石向我们全面进攻了，敌人必然会在国统区加强对人民的镇压，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北平的情况和昆明不同，北平的进步力量一时还比较薄弱，你们要有长期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不要追求表面的轰轰烈烈，要扎扎实实地工作，学会在群众中隐蔽自己。”

钱瑛强调，西南联大秘密党组织虽然随学校搬到北平、天津，但组织关系不能转到北方，仍由南京局直接领导。钱瑛告诉他们自己很快也要转移到上海，明确了以后的联系方法，及时理顺了北平、天津（南系）党组织的隶属关系。11月上旬，钱瑛转移到上海，扮作张文澄的嫂子，以临时家庭为掩护指挥秘密斗争。因为钱瑛身边没有电台，这一阶段中共中央的电报由上海分局书记刘晓转给钱瑛。

十六

全面内战爆发后，国民党坚持内战卖国政策，美国在经济上大肆入侵中国，驻华美军在中国土地上横行霸道，犯下累累罪行。这一切激起中国人民极大愤慨，一个以反对美蒋为中心的人民运动在国统区迅速兴起。

从1946年12月底到1947年1月初，天津、上海、南京、开封、重庆、昆明、武汉、广州、杭州、苏州、台北等几十个大中城市的50万名学生相继举行示威活动，抗议美军暴行，要求美军退出中国，要求国民党停止对学生的迫害，改善学生和人民生活，停止不得人心的内战。北平、上海等地许多教授、学者、文化界知名人士发表谈话，支持学生的正义要求。民主同盟、民主建国会等民主党派和民主爱国人士发表声明，对学生表示声援。海外爱国华侨也发起抗暴签名运动和集会，要求撤退驻华美军。

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抗议下，美国政府被迫宣布陆续撤退其驻北平、天津、青岛等地的美军，减少甚至一度中断对国民党政府的军事援助。钱瑛等人领导的抗议美军暴行运动取得重大胜利。抗暴运动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是运动发展不平衡，江南各大中城市配合不协调，这些问题主要与秘密党组织的领导体制有关，钱瑛决定与刘晓在上海见面研究解决这些问题。

见面地点安排在刘晓位于劳尔登路协鑫商行的家中。早饭后，刘晓交给夫人张毅2万元法币，说中午有重要客人来，增加一荤一素两个菜。刘晓平时生活十分节俭，张毅好奇地问是哪一位贵客要来，刘晓很神秘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当刘晓陪同一位打扮十分得体的中年妇女跨入家门时，张毅一眼就认出来是钱瑛，她们在重庆见过面。张毅高兴地握住钱瑛的手：“知道你已经来上海工作了，一直想见你。”钱瑛笑着說：“我来上海后，忙着建立联络点，找房子，开茶庄，我是向你们上海同志学的，要搞好掩护嘛。”在这次见面交谈中，钱瑛与刘晓就学生运动的组织领导问题交换了意见，进一步统一了思想。

1947年1月4日，董必武致电周恩来并中共中央：钱瑛在上海已与刘晓取得联系，建议钱、刘合组领导机关。

1月16日，中共中央向董必武、吴玉章、张友渔、叶剑英、徐冰、刘晓（并转钱瑛、张明）、方方、林平、潘汉年发出《关于调整国统区党组织系统的方案》，对国统区党组织系统进行调整。据此，钱瑛肩负重任：一是刘晓、钱瑛过去领导的秘密组织现在统一由上海分局管理，考虑到保密与安全问题，下层仍然不要打通；二是钱瑛原来领导的四川、西康、云南、贵州4省秘密党组织交给重庆分局（对外称四川省委）领导，湖南、湖北两省秘密党组织和北平、天津（南系）地下党组织等划归上海分局，仍由钱瑛领导；三是刘光原来领导的青年组织和党的外围组织交给钱瑛领导。endprint

5月6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上海中央分局改为上海中央局的通知》，指出上海局仍以刘晓、刘长胜、钱瑛、张明（即刘少文）四同志组成，刘晓为书记。

黎明前的黑暗充满血腥。钱瑛更加重视上海局和自身的安全。抗暴运动后，袁永熙专程到上海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十分警惕，打扮成一个家庭妇女，两人见面没有固定地点，有时在饭馆，有时在僻静的马路上。钱瑛指出，抗暴运动打响了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以来国统区学生大规模反蒋、反美斗争的第一炮，对配合和支持解放战争起到了积极作用。她指出这次运动遵循“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符合战术上速战速决的方针，起到提高群众觉悟、壮大进步力量的目的，使运动一浪高一浪地继续向前发展”。钱瑛传达了中央的指示，要求北平学委（南系）今后更加积极主动地开展斗争，特别要关心群众的切身利益，把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紧密结合起来。为了加强北平学委与上海学委的配合，钱瑛提议召开一次经验交流会，她亲自带袁永熙到先施公司，与上海分局书记刘晓接上头后，在一个弄堂的小阁楼里开会。会上，袁永熙与上海学委张本、吴学谦等人交流了南北学生工作情况，总结了抗暴运动。这次会议对北平、天津、唐山的学生运动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十七

1947年初，上海物价疯涨，在粮食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杭州发生群众抢米风潮，数日内扩及无锡、芜湖、合肥、成都、上海、南京等城市。中共中央随之发出关于在国统区的工作方针和斗争策略的指示。

根据中共中央指示，钱瑛、刘晓、刘长胜、上海局宣传部部长沙文汉和南京市委书记陈修良研究认为，在国统区发动“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的条件已成熟，决定在国民党首都南京首先突破，沪、平、津、杭等地随后响应。钱瑛分别向上海学委吴学谦，南京中央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等校学生工作负责人，北平、天津（南系）、西南方面学生工作负责人布置任务，要求在5月份内形成斗争高潮。

5月上中旬，南京、上海等城市的学生走上街头，发出“抢救教育危机”“向炮口要饭吃”的呼声。15日，清华大学学生掀起“反饥饿、反内战”运动。随后，北平、天津等其他学校也纷纷响应。

为了镇压学生运动，5月18日，国民党政府颁布《维持社会秩序临时办法》，严禁10人以上的请愿、罢工、罢课、游行示威，并授权各地政府对人民的爱国民主运动，采取“必要的措施和紧急处置”。

钱瑛和刘晓等人研究决定把“挽救教育危机”斗争进一步展开，在南京组织一次有上海、杭州、苏州等大专院校学生代表参加的联合游行示威。

5月20日，南京、上海、苏州、杭州等城市16个专科以上学校的5000余名学生在南京中央大学会合后，冲破宪警的阻拦，举行“挽救教育危机联合大游行”。在珠江路路口，游行队伍遭到宪警的水龙喷射和棍棒、皮鞭的殴打，重伤19人，轻伤90余人，被捕20余人，这就是五二○惨案。

五二○惨案后，在党组织的引导和推动下，学生斗争进一步发展为“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这一运动席卷武汉、重庆、广州等60多个大中城市。社会各界以及上层爱国民主人士，以各种形式支持和援助学生运动。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国民党政府不得不释放全体被捕学生。

五二〇运动取得胜利后，钱瑛及时召开上海局青年组会议总结经验。她强调指出，贯彻执行“有理、有利、有节”的策略方针，是在国统区敌强我弱的总形势下我们战胜敌人、积蓄力量、发展革命群众斗争的关键。她说，“有理”，就是要及时抓住敌人理屈之处进攻，题目选好，师出有名，就好大做文章。“有利”，就是要选择有利时机进攻，每次斗争要有收获，从而提高群众斗争的热情和觉悟，并使进步力量在斗争中得到发展和壮大，一定不要硬碰。“有节”，就是要适可而止，波浪式地发展运动，不能无限期地采用最尖锐的斗争方式，也不能坚持不可能达到的过高要求，使自己陷于被动。

钱瑛还注意及时纠正学生运动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五二〇运动后，华北学联未经党组织同意，决定把6月2日定为反内战日，号召全国在同一天举行罢课、罢工、罢市。钱瑛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即和刘晓研究，决定在这一天学生不上街游行，只在校内举行抗议集会，并电告中央。中央复电同意，并向各地转发了上海局的请示电报。

6月4日，上海局向中央作了关于整顿、布置学运斗争的请示报告，提出“为着联系群众，做深刻准备，巩固成果，在策略上不能不在一定条件下复课，在复课姿态下，继续进行斗争”。中央复电完全同意上海局的意见。

一个月后，华北学联秘密党组织负责人到上海汇报工作，钱瑛严肃地批评说：“你们提出搞‘六二全国反内战日的号召很不策略。你们北平靠近解放区，北平提出的斗争口号，别的地方不知道是北平自己搞的，而以为是解放区、党中央的意见，有力量要响应，没有力量也要响应，使一些地方如武汉、沈阳、青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这是一个很大的教训。”钱瑛指出，在国统区总的力量对比仍是敌强我弱，我们的斗争只能采取突击的形式，速战速决，使敌人措手不及，像你们这样事先公开宣布我们的斗争部署和日期，事实上会使敌人有时间准备镇压。这种不考虑条件，不区分情况的决定是错误的。

五二〇运动以后，钱瑛等人又领导了多次学生运动。据国民党中央社不完全统计，从1946年12月到1949年6月，先后发生学潮109次，共计506天。全国大中城市的学生运动此起彼伏，一个高潮接着一個高潮，密切配合了人民解放战争，为最后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做出了重要贡献。

十八

1947年1月，中共中央将四川、西康、云南、贵州党组织交给重庆分局（对外称四川省委）直辖。3月初，国民党强迫四川省委撤回延安后，四川、西康、云南、贵州的党组织暂时与上级组织失去了联系。4月至5月，钱瑛在上海设法与这几个省的党组织取得联系，随后中共中央决定这4个省的党组织仍由钱瑛领导。

形势瞬息万变，斗争尖锐复杂，各省秘密党组织需要请示汇报的问题很多。在四川省委撤离重庆后，原重庆市委书记王璞两次派人到上海与钱瑛联系。7月，王璞赶到上海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指出解放战争已进入战略反攻，川东应明确以农村武装斗争为重点，提出“抗丁、抗粮、分田”等口号，破坏敌人的兵源、粮源；城市工作要为农村武装斗争服务，向农村输送干部、武器、弹药、收集情报等。城市本身亦要开展工运、学运、统战工作，搞反饥饿、反内战的群众运动。为下一步工作需要，钱瑛指示成立了川东临时工委。endprint

湖南省工委书记周礼到上海汇报工作，钱瑛看见他穿着破旧的衣服，马上说：“上海这个地方只认衣衫不认人，你这身打扮不合时宜。”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请他吃了饭，才开始听汇报。钱瑛传达了中央关于国统区斗争策略的指示，要求湖南秘密党组织针对目前蒋介石的镇压政策，扩大宣传，避免硬碰，争取中间分子，利用合法形式，建立反卖国、反内战、反独裁、反特务恐怖的广泛的爱国民主阵线。

同年10月，武汉地方党组织负责人曾惇到上海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强调刘邓大军南下后，要积极开展大江两岸的工作，准备配合大军渡江。决定成立湖北省工作委员会，下设武汉市工作委员会，省工委管辖广济、黄石、大冶、汉阳、石首、公安、沙市以及湖南岳阳的地方党组织。

随后，云南省工委书记郑伯克到上海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向他传达了毛泽东《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指出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为配合解放军的胜利反攻，牵制云南蒋系部队，党应在云南全省大规模地开展敌后游击战争，建立根据地。由于党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开展武装斗争的条件已经具备。在了解了干部情况后，钱瑛决定由朱家璧负责军事指挥，张子斋负责政治方面工作。她强调建立游击队时，要鲜明地打出旗帜，待中央批准后，列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重庆市委出大事了。为了开展“对敌攻心战”，重庆市委直接将机关报《挺进报》寄送给国民党要员。国民党重庆行辕主任朱绍良收到《挺进报》后大怒，下令要“限期破案”。

在国民党的大搜捕中，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于4月被捕叛变，向敌人彻底交代了他掌握的所有秘密，并供出了所掌握的绝密情况：上海局组织部部长钱瑛在上海的住址。特务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几年来钱瑛组织的一系列抵抗运动让他们吃够了苦头，一直将她列为头号抓捕对象。特务们火速带着刘国定赶到上海，没想到扑了一个空。原来，早在3个月前，钱瑛已经秘密转移到香港。

香港是英国的殖民地，环境相对特殊。1948年4月，钱瑛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转移到香港。上海局把香港的联络点改为干部学习班，在铜锣湾租了4间房子，又在附近分散租了一些房子，分别供领导和学习班使用，并架设了电台。钱瑛在香港主持多期学习班，分批抽调四川、西康、云南、贵州、湖南、湖北和上海、南京、武汉的秘密党组织以及北平、天津（南系）学委负责干部参加学习。组织学习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总结工作经验，确定今后任务与斗争策略，在思想上和组织上做好迎接全国解放的准备。

全国解放前夕，少数秘密党组织领导人急功近利的思想引起了钱瑛高度重视。川康特委三次武装暴动失败后，特委副书记马识途到香港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还是老习惯，听汇报时既不记笔记，也不插话，而是一支接一支抽着烟，偶尔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听完汇报后，她告诉马识途“先放开休息两天”。

2天后，钱瑛再一次找马识途谈话，在分析暴动失败原因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一次失败，你们再搞一次，这一次失败了，你们还要来一次。是一种什么思想使你们老撞南墙，死不回头呢？”马识途承认自己对武装斗争认识上有偏差，钱瑛毫不含糊地直戳痛处：“上升到世界观的高度，把灵魂深处的自由王国打开来看看，你们无外乎是想自己打出一个江山来，拉起一支队伍，以便解放后论功行赏，排班坐交椅！”尽管是钱瑛的老部下，马识途一时很难接受这样尖锐的批评。为了帮助马识途提高思想认识，钱瑛组织学习班对他进行一个月的小整风，这次批评使马识途终生受益。

湖南省工委领导周礼、刘亚球、罗振坤到香港向钱瑛汇报工作。钱瑛传达了上海局对湖南工作分三线领导的指示：第一线，主要在湘南组织发展武装，开展游击战争；第二线，在农村发展党组织，发动农民反征粮、征兵、征税，积极准备武装斗争；第三线，在城市发展党组织，积蓄力量，等待時机，配合解放。

周礼等人刚走，钱瑛又召集湖北省工委书记曾惇等人专题研究武汉工作。她提出现在划分省、市两级组织，分散了党的领导力量，不利于开展保护城市和迎接解放的工作，应当集中力量抓好武汉工作。决定撤销湖北省工委，成立武汉市委。

钱瑛对武汉的解放极为关心，从1948年下半年起，陆续从香港、上海、北平抽调干部到武汉，加强武汉党的力量。在1949年3月给党中央的电报中，钱瑛较为详尽地谈了她对武汉的斗争形势和秘密党组织工作的意见，建议当前最迫切的重要工作，是加紧培养干部，宣传党的各项城市政策，积极组织群众，反迁移、反破坏，护厂护校，保卫城市。钱瑛还建议要扩大与加深桂系与蒋系和地方的矛盾，争取团结地方元老中的开明分子及工商界，依靠广大群众，配合解放军，粉碎敌人破坏、屠杀的阴谋，彻底解放武汉。

1949年4月1日，钱瑛结束了10年的秘密工作，带领一批干部乘船离开香港，从烟台登陆后进入解放区，再把这批干部带到武汉，参加武汉市的接管工作，让他们在实践中积累经验，迎接四川、贵州的解放。

在促进湖南和平解放的斗争中，钱瑛也倾注了大量心血。华中局接到程潜表示愿意起义的备忘录和湖南省工委的报告后，钱瑛指派原成都秘密党负责人洪德铭和湖南省工委交通员刘尚文到湖南传达党中央、华中局关于程潜起义和湖南迎接解放的指示，要求他们广泛发动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加强统战工作和策反工作，开展反迁移、反破坏，护厂护校，保护机关、档案、交通和一切资产的斗争；要立即停止武装袭击敌人和敌人政警机关的行动，避免敌人狗急跳墙，提前动手进行破坏和屠杀；要加强对湖南省政府主席兼长沙绥靖公署主任程潜、第一兵团司令官陈明仁的策反工作，争取实现和平解放。8月4日，程潜、陈明仁通电宣布起义。

（责任编辑：徐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