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新华：“低调”的贪腐

兰崇仁

近年来，衡阳成为湖南反腐的重灾区，连续三任市委书记落马。汤新华因为受到衡阳原市委书记李亿龙一案波及，最终折戟。

20 17年8月15日，在“共建共享新湖南”政务新媒体座谈会上，湖南省委统战部副部长、省工商联原党组书记汤新华现身。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3天之后，湖南省纪委发布消息，汤新华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审查。

汤新华是湖南长沙人，从政30余年始终在湖南统战系统工作，从科员一路升迁至正厅。据一名汤新华的同事介绍，汤新华为人谦和低调，对待下属没什么架子，见到与自己平级的市委书记、市长时，更是殷勤备至。有人曾劝他，书记、市长是正厅，你也是正厅，没必要把姿态放那么低。汤新华却说，我这个清水衙门的官和人家可比不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谦和低调的官员却两度身陷震惊湖南的腐败大案，而他所身处的，也未必就是一个清水衙门。

权力寻租空间

生于1961年的汤新华，1984年参加工作，此后历任湖南省委统战部科员、副处长、处长、办公室主任。2010年，汤新华出任湖南省宗教事务局党组书记、局长。

调任宗教事务局不久，汤新华就被人实名举报，举报者是长沙当地一名颇有财力的殡葬业大佬。据知情人士介绍，这名殡葬业大佬在长沙经营了数座公墓，生意十分红火。2009年左右，在公墓附近新建起一座寺庙，部分市民将亲人的骨灰送至寺庙存放。个别人员还在公墓门口发传单，介绍寺庙存放骨灰的事。为此，两方爆发激烈肢体冲突。

这名殡葬业大佬举报称，根据佛教传统，寺庙可修建接引殿存放佛教四众弟子的灵骨，但不应对外经营。某些寺庙为亡者补办皈依证的做法，实则是钻空子。举报材料中还说，汤新华不仅纵容了某些人的违法行为，还有经济利益牵涉其中。此事在长沙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不了了之。

汤新华的仕途并未受此影响，2012年，他调任省委统战部副部长、省工商联党组书记、第一副主席，成为正厅级官员。汤新华履新后不久，在一次会议上说道：“有人说工商联是清水衙门，我看这里连衙门都算不上。它既没有钱袋子，也管不了官帽子。我们身上唯有服务的职能，只能兢兢业业为工商业人士服务，促进当地经济社会发展。”

汤新华这番表白，自然只是场面话而已。汤新华清楚，工商联虽谈不上位高权重，但许多身价不菲的企业家却对工商联里的副主席、副会长或是执委的位置颇有兴趣。而这，正好成为他权力寻租的空间。

2013年，湖南衡陽贿选案曝光。这起发生在衡阳的大案，也让身处长沙的汤新华卷入其中。

收钱大小不论

衡阳贿选案的部分企业家，在湖南省工商联担任职务。调查过程中，他们表示自己为了获得省工商联的职务，曾给汤新华送过红包礼金。相关部门在调查衡阳贿选案期间，汤新华也被叫去问话。

衡阳贿选案的调查告一段落，自以为渡过难关的汤新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名湖南商界人士介绍，自己曾从多人口中听到过两则关于汤新华的传闻，许多细节还是当事人自己讲出来的，可信度应当较高。案件调查期间，汤新华惶惶不可终日，他找到一名担任湖南省工商联执委的长沙企业家，要把对方之前送的5万块钱退回去。见汤新华态度坚决，企业家便答应了。调查结束后，汤新华觉得平安着陆，又给对方打电话，说手头紧，想借点钱。企业家以为汤新华要把那5万块钱拿回去，当即表态说没问题。不料汤新华接着说，自己需要10万。

还有一名衡阳的企业家，此前也在省工商联担任职务。衡阳贿选案一爆发，汤新华就急着联系对方，要把之前收的红包退回去。可还没有来得及退，这名企业家就被带走协助调查。后来，这名企业家被罢免了所有职务。企业家回到衡阳后想起此事，又同汤新华联系。汤新华自以为平安过关，绝口不再提退红包的事。

一名知情人士介绍，汤新华收钱大小不论，而且是顶风作案。十八大以后，对于领导干部收受红包查得很严，但汤新华出席商会周年庆典等活动时，依旧照收不误，金额从数千到上万不等。一名与汤新华关系较好的人士，甚至在饭局上当众拿汤新华开玩笑，说他这么大的官，一两千的红包也不落下。

尽管汤新华收钱不手软，但“没有官架子”也是得到公认的。他见着下面的市委书记时，姿态放很低，就连湖南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家，也能对他召之即来。一名湖南著名企业家是省工商联副主席，宴请朋友时突然提到汤新华，此时饭局已接近尾声，企业家拿起手机打给汤新华，汤新华不一会儿便赶到酒店包间。对于汤新华的做派，许多人都有议论，说他好歹是工商联的正职领导，面对某些副主席时，竟也像下属一般。

折戟衡阳

近年来，衡阳成为湖南反腐的重灾区，连续三任市委书记落马。汤新华因为受到衡阳原市委书记李亿龙一案波及，最终折戟。

衡阳贿选案后，李亿龙以“救火队长”的身份空降衡阳，最终却反被火烧。担任衡阳市委书记的3年间，李亿龙独断专行，生活糜烂，大肆进行权钱、权色交易。在对李亿龙进行调查期间，多名衡阳企业家被叫去问话，他们不仅供出了向李亿龙行贿的事实，也交代了为谋得省工商联职务，向汤新华行贿的事实。而许多的行贿行为，都发生在衡阳贿选案爆发之后。

一名湖南政界人士表示，衡阳贿选案的教训何其之大，面对如此惨痛的教训，李亿龙、汤新华以及那些行贿者却没有一丝警醒，真是胆大妄为到极点！据悉，汤新华的受贿对象遍及全省工商界，人数达几十人。

具体哪些人曾向汤新华行贿？一名知情人士表示，今年6月，汤新华不再担任省工商联领导职务，只任省委统战部副部长。7月，湖南省工商联召开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新一届领导班子与执行委员会。对比之前一届的领导班子与执行委员会名单，那些落选的人，大多与汤新华案有牵连。

汤新华被免去省工商联领导职务，尤其是省工商联代表大会后，有关他落马的传言便不断。据知情人士介绍，一个月前汤新华曾申请因公出国考察被拒。直到上个月18日，一切尘埃落定。

人事腐败

汤新华并非第一个落马的省级工商联负责人。在他之前，广东工商联党组书记黄少雄、甘肃工商联党组书记吴继德、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商联主席屈开平已相继落马。从前并不引人关注的工商联，腐败的风险同样值得关注。

工商联官员的一个廉政风险点，正是人事腐败。汤新华、黄少雄先后落马，都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号称“粤北首富”的韶关企业家朱思宜为获得政治上的光环，托关系找到时任广东工商联党组书记黄少雄。黄少雄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表示想向朱思宜借钱买房，一下就借了近100万元，而且是有借无还。同时，黄少雄利用自身影响力，帮助朱思宜成功当选广东省工商联副主席。据调查，黄少雄利用其职务的便利为工商界人士谋取工商联内的“官职”，多次收受贿赂，朱思宜只是黄少雄众多“客户”中的一个。最终查明，黄少雄收受他人贿赂款共计人民币1036万元、港币110万元、澳币5万元。

全国工商联党组在通报巡视整改情况时就表示，将深入开展非公有制经济人士政治安排廉政风险排查防控工作，查找在全国工商联执委人选推荐、考察等方面的廉政风险点，采取具体防控措施，努力从源头上杜绝非公有制经济人士政治安排中腐败问题的发生。

除了对非公有制经济人士进行政治安排时牟利，部分工商联官员也会利用与企业接触多的便利，直接从事经营活动。甘肃工商联党组书记吴继德既收钱帮助企业家安排职务，也伙同他人成立投资理财公司，吸存资金再高息向有用款需求的企业或个人放贷谋取利益。甚至在由省工商联牵头筹建甘肃省民营银行时，吴继德也将剩余的民营银行筹备费用挪用至自己实际控制的公司，用于对外放贷等营利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