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卢梭道德教育启蒙与法国大革命

2017-12-26 01:44麻莉
成长·读写月刊 2017年12期
关键词:自然道德教育现代性

【摘 要】距离法国大革命已经有两百多年了,一直以来,无论史学家、哲学家还是政治学家,对法国大革命的研究和关注的热情从未减退,它在历史上的有着特殊地位,在这里我们要透过这场革命去追溯道德教育在启蒙过程里的思想动力和深层的观念转变的过程,以及卢梭的思想在其中的影响和意义。

【关键词】法国大革命;现代性;道德教育;自然

如果采用现代社会的理性方式来简化处理复杂的人类社会史,那么势必会导致人的实然与应然之间的差距,这也是滋生道德理想的土壤。同时,这样的处理方式大多数时候是以损失意义、价值和人的尊嚴来换得社会的发展。人类在处理外部世界的事物时,对结果和效率的追求是正当的,但人的精神有着要求进步和不断丰富自身的本性,而且为了避免自身固有的惰性,或者由于习以为常的状态而引起的精神活动动力的丧失,人类精神几乎从不重复自己,而是力图在每一个行为中推出新的更加美好的形象,这就决定了人对意义和尊严的追求是不可泯灭的,。

施密特在《多伯勒的〈北极光〉》中表达了诗歌抵消了这个无精神的时代。多伯勒所描写的北极光是施密特一生都在努力把捉的一个意象。这个时代之所以是无精神的,是因为他贬低了观念的能力,以及将理性阐释为知性,所谓将理性阐释为知性,就是把理性变成了计算理性,施密特认为,现代这个无精神的时代是一个经济当家的时代,他的经济思想颠倒了知性和理性的关系,把西方精神贬低为资本主义的算计,这种纯粹知性算计的思想甚至使精神反常。

利奥·施特劳斯在《现代性的三次浪潮》中也描述了这种简化的后果,那就是:“现代西方人再也不相信自己能够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寥寥几代之前,人们还是普遍确信人能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能够知道什么是正义的或者好的或者最好的社会秩序…….但在我们的这个时代,这个信念已经回天无力了。” 现代的文明是一种倾斜了的理性主义的文明,人们“相信理性的权力” 但是理性却没有能力赋予自己最高目的以意义的保证。

人的意义究竟是不是可以从他的过去所是与将来所是的命运中获得解释,我对此的看法是:卢梭把这种命运放在了人之应是的层面上来解读。无论是批判还是展望,无论是自然人还是道德人,卢梭批判现代性的种种是因为卢梭相信,应是的现代社会可以比我们正在经历着的现代社会更加符合人性,而不是反人性和当下的冷漠麻木、腐化和堕落。

现代社会更多地要求我们把人当成特定的设计、特定的目的或者特定的意志的结果,但是讽刺的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再把人当作一个幸福或者道德的主体。在理性的天地里,人虽然不再是命运的一个小片段。但是理性带来了更大的惶恐和不安,人在世界中不在拥有一种家园感,而是处处都带有一种无法抹去的乡愁,“现在”成了一种负担,“过去”或者被遗忘,或者被按照现代的模式从新知识,而“未来”则无可获知。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愤世嫉俗的时代,越来越沉重的虚无感已经让人没有兴趣去证明任何东西,既不想肯定也不想否定,没有了评价标准,道德也就没有了土壤,因为人们不再需要依靠是否符合道德来确立意义。卢梭对此深感不安,他对这种局面的担忧和不满,更使他的思想常表现出浓重的道德理想主义色彩。

现代社会看起来是在依靠理性和技术来追求自由与平等,最终使人类达至幸福。而在卢梭看来,自由和平等本身并不是目的,理性不能为自己确立意义,自由和平等也同样不能,他们和理性一样都只是一种手段。所以对卢梭来说,批判现代性和现代文明不是目的,回到自然状态也不是目的,实现人类永久的自由和平等更加不是目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在既成的现代世界里创建一个新型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们只服从自己为自己所制定的法律,自我意志必须要上升为普遍意志,不论做什么,“总该是你的意志所遵循的准则,同时又能构成为另一个普遍的立法原理” 相对而言,自然状态中的自由还仍旧是一种枷锁,因为自然人的观念中还没有自然和文明这样的概念,自我和他人的界限还很模糊,所以他的创造是为了自身的创造,在社会中,在和他人的共同的评价体系里,“一个自由的个人为自身创造的价值是不变的,只有善良意志能够赋予人以绝对的价值,而且只有从它出发,世界才能有一种终极的目标。”在现代文明中,我们还必须面临这样一种事实,那就是理性已经被开启,人类文明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过去的时代和我们的时代一样,永不重来。所以,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历史的警示,当然法国大革命的意义和影响并不能通过对一场历史事件或者政治事件的分析就足以界说,本文在这里也只能尝试简要论述,把它作为由对卢梭思想的一种解读和领会的方式所引发的历史事件来看待,那么自然和天性的解放以及对道德理想的追寻最后带来的究竟是道德还是暴力?美好的初衷却走向事与愿违的历史结局,这一切都说明什么?

法国大革命的中心思想在于要求人的解放,在卢梭看来,求得人的解放的根本途径,首先在于恢复人的本来性情。这种性情去掉人为的因素之后,就表现为人的自然本性,这样的逻辑为革命理论依据确立了一个支点,卢梭思想中向往自然天性和理想状态下的秩序的情结转化为政治颠覆倾向。在法国大革命中起了重大作用的罗伯斯庇尔被认为具有实行暴政的特性,这种特性源于“一个很大、很狂热的学派的支持,从制宪会议时期结束以后,他就要求这个学派过问政治,这一学派在政治上的标志就是让·雅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的‘绝对主权,后来这一学派把这些主张在1793年宪法和对于‘最高主宰的信仰中运用了,在革命的各个不同时期,曾出现过人们想象不到的学说和狂热信仰。”

18世纪的法国启蒙学派经过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三代人的苦心经营,一度执掌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思想界。但是启蒙运动没有回应现实环境里下一阶层社会需要,他的极度理性只是发明了一种新的奴役形式。 启蒙思想家们能够排斥卢梭个人,但却不能填补法国精神生活中的神意和价值的欠缺。在革命来临之时,卢梭哲学突破启蒙学派的压抑而光彩夺目,他重新界定自由自主的个人与社会和国家的关系,使国家不再成为少数人的特权,而是所有人统一意志的主权共同体。这使法国革命具有了一个高尚动机。

康德称赞卢梭是这样一位道德哲学家,“他在种种畸变和遮蔽之下,在人类于其历史进程中自我打造和蒙罩的一切假面之下,探悉到了‘本真的人。”卢梭的思想是沉静恬美的,同时也是嶙峋诡谲的。它看上去充满默默的温情,然而在那表面的潺潺细流下面却蕴藏着惊心动魄的骤变能量。从卢梭的思想中不仅产生出了康德式的不露声色的理性恐怖主义,而且也产生了罗伯斯庇尔式的猛烈狂暴的激情恐怖主义,“法国大革命反思的一个特别重要的课题是处理卢梭和罗伯斯庇尔,这中间重要的问题是卢梭的问题,罗伯斯庇尔肯定是受到了卢梭的影响,在那个时代不受卢梭影响的人几乎没有” 。

在法国社会危机四伏、山雨欲来的时候,卢梭思想的进步意义是毋庸置疑的。其中表现出的自由平等思想带着它的伟大和渺小之处,通过人性中的善或恶而牢牢攫取人心,“人类在进入社会状态以前曾经生活在自然状态中,在自然状态之中,人人都是自由平等的,但是随着私有制的产生,人类文明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精神上不平等的深化、普遍道德的堕落。

自然曾使人幸福而善良,但文明社会却使人悲苦而堕落。”为了消除理性和文明的发展所带来的道德堕落,他主张将道德与政治看作同一个主题,而当时的社会状况却是,政治在此岸而道德在彼岸,他提出个人的自然天性是必然向善的,因而把人的道德作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点,同时把道德理解为人的自由,认为只有道德的自由才能使人类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实际上这样的性善论也是人性论上的理想主义,它作为一种超验的形而上学预设其中蕴含着绝对理念的规定,同时它作为绝对价值的规定,也体现了一种完满的和自足的境界。

从外在的政治体制上来说,卢梭这种借助于情感的政治化道德伦理只适于摧毁一个旧世界,而且他的政治学说由于缺乏制度化、规范化的技术手段和操作性环节,而失之于无根基的不稳定状态。他提倡诚实心灵的朴素和情绪化的流露要比虚假的礼貌表演更容易真实有效的交流,于是法国大革命的领导者很快地领会了这一精神主旨,提出了“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真诚的政府,而不道德就是专制的基础,就像道德是共和国的本质一样,革命,就是要从罪恶的统治转到正义的统治。”

在古代人那里这一切都被视之为自由,这一点强烈吸引卢梭的注意力。而法国革命的结局说明在近代条件下不开拓社会层面的自由,只是动员政治层面的直接民主制,会给独裁强人上台执政铺平道路,强人一旦出现即可利用政治无序为借口,又可借口民众长期被奴役不适宜民主制度,从而通过整肃民主制最终结束民主制。

从个人内在的抽象意志上来说,在法国大革命的后期,革命人士把他们自己所建成的制度重新摧毁了。这个时期他们以颤栗、震惊来对抗每一个特殊事物,因为他们的所谓新的制度都与自由和平等这一抽象的自我意识相违背,并且压制了引导他们的革命斗志的热情。这样的热情所指向的是抽象的东西,而不是任何有组织的东西,所以当他们看到革命中的具体组织规则形式与他们的理想的差距,就感到这些差距违反了自己的无规定性,于是加以毁灭。“意志的各个要素所要求的是能摆脱一切东西,放弃一切目的,从一切东西中抽象来。”只有人才能抛弃一切,甚至包括他的生命。人是对他自身的纯思维,只有在思维中人才有这种力量给自己以普遍性,即消除一切特殊性和规定性,但当它转向现实应用的时候,它在政治方面的形态就变成破坏一切现存社会秩序的狂热。当这种狂热所追求的某种状态真正实现的时候,就会带来种种秩序,即制度和个人的特殊化。所以这种对自由的渴望与期待的本身不过是一种抽象的观念,而对于法国革命来说,这种观念实现的只是一种破坏性的热情。

卢梭在这里所提出的国家原则,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可以概括成是思想或思维本身,他把意志作为国家的原则。“他所理解的意志仅仅是特定形式的单个人的意志,他所理解的普遍意志也不是意志中绝对合乎理性的东西,而只是共同的东西,即从作为自觉意志的这种单个人意志中产生出来的”。这些单个人的结合成为国家,就变成了一种契约,而契约乃是以单个人的任意性、意见和随心表达的同意为其基础的。实际上他所产生的纯粹理智的结果破坏了绝对的权威和尊严,因此这些抽象的推论一旦得时得势,就发生了人类社会有史以来第一次不可思议的惊人场面:在一个现实的大国中,随着一切存在着的现成的东西被推翻以后,人们根据抽象思想从头开始建立国家制度,并且只是以他想象中的理性的东西作为基础,又因为这些都是缺乏理念的一些抽象的东西,所以这一场尝试最终变成了可怕而残酷的事变。

法国大革命的高尚动机最终遭遇到了悲惨结局。卢梭水晶般通明的社会理想在这场革命的验证中被击碎,但他在文明压制和异化状态下的探索是无可厚非的。卢梭在黑暗中搜寻实现人类自由的出口,探究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再到询问语言起源的最初状态。在他看来自然状态就是人类的零度状态,他发现了文明作为物质和技术手段给人和自然之间带来的危险的阻隔和暧昧。

道德的本意也是为政治建立更高的原则。卢梭的高度就在于他为现代人展示了政治所应当达到的道德高度。不仅仅是18世纪的欧洲,卢梭之后的每一种政治都不得不面对它的挑战,而这个挑战就是人在政治中真正全面的自我实现,而不是像法国大革命一样的破碎的结局,卢梭究竟是不是应该为法国大革命负责,这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问题,尽管“的确是他无意中制造了革命意识和革命实践的文化材料,而历史的讽刺性就在于正当大革命以为可以实现让-雅克的思想之际,法国大革命却展示了卢梭悲观主义的真理,即法与事实之间的无限距离。” 卢梭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编织一个精制美好的、有着水晶般透明结构的政治社会梦想,而道德理想是这种政治梦想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或者说道德是政治的一种特殊选择,那么这个有着水晶般透明结构的设想的破灭是不是就代表了道德理想的破灭?

学术界的主流观点也认为,卢梭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道德主义者,法国大革命的失败预示着这种道德理想的破灭,然而在卢梭看来,道德理想是一种关于群体的公共责任的历险,是政治生活和世俗社会必须面对的永遠的精神尺度,正因为它的存在,这个世界才会有关于真伪、美丑、善恶、是非、正邪的永远的较量。所以它是不能破灭的,因为它的破灭就意味着人类的覆灭。

作者简介:麻莉,女,黑龙江哈尔滨人,民族:回,职称:讲师,学历:博士。研究方向:政治哲学,教育哲学。

参考文献:

[1]贺照田 《西方现代性的曲折与展开》列奥·施特劳斯《现代性的三次浪潮》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86

[2]康德《实践理性批判》[M] 北京 商务印书馆19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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