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风中飘荡

2017-12-26 22:57罗睿雪
神州·中旬刊 2017年12期
关键词:猎枪陈旧男子汉

罗睿雪

我是乔姆捡来的腊肠狗,我和这小伙计一同度过了三年。

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又黑又瘦,毛都纠结在一起,乔姆把我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储藏室上方的木板被纳粹士兵踩得嘎吱响,又或许是乔姆的牙齿在不停颤动,这“咯咯”声毫不间断。

脚步声进进出出,来了又去。直到缝隙处看不到光柱中缥缈的灰尘,外面似乎安静了许久。

天暗了。

乔姆挠挠我的下巴,示意我打探外面的情况。我透过缝隙查看,乔姆说道:“我找到了那把猎枪,欧沙。对,就是父亲准备送给我的那把。我可以带着它狩猎,重要的是与那些士兵厮杀。”

我看到乔姆眼里的愤懑与斗志。一年前,士兵们还没有在村庄里肆意妄为,乔姆的父母也没有离开他。他的父亲在擦拭那把陈旧的猎枪,显得十分满意:“乔姆,只有狩猎和战争才是真正男子汉该做的事。喏,这把枪,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男人时,我会将它赠予你。”乔姆停下正逗弄着我的手,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我不满他突然停下的僵硬动作,也不明白他父亲的话与他的沉默。

“难道只有枪才能证明一个男人吗?只有屠猎与掠杀才是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标志吗?”我叫吠了两声,乔姆仍是凝望着那把猎枪。

没有答案。

乔姆带着我躲进树林时已经入夜了。他在橱柜底找到了几片干面包,这或许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口粮——这是三天来的第一餐。他蹲下身来喂我时,我看到了那把陈旧的猎枪挂在他的肩上,锈迹斑驳。这该死的动乱,乔姆的父亲再没能打理他的猎枪。

乔姆说,尽管现在是夜晚,掩护也是极其重要的,不然这剩下的干面包就会掉在地上,被士兵踩碎,或许再滴上我们的鲜血。他再次检查面前的灌木,以保安全。

乔姆准备去找水喝,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压抑的啜泣。乔姆抱紧我,透过灌木往外窥探,是那些士兵——还有村民!那是白天抓来的村民,村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我看到那群人中有乔姆的好兄弟奥朗,有总是喂我肉的和蔼大叔斯特普,以及那个漂亮的小女孩索娅,乔姆总是给他送好吃的糖果。

士兵将他们一一排列,像是在放置物品。我不明白他们的举动,转头看向乔姆。他的眼睛像是森林里死寂的沼泽深潭,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继而是一发又一发枪响穿破我的耳膜,每一声尖锐而恶毒的声音像是一句咒语,乔姆的眼睛随之黯淡一分。

“他们为何能放肆虐杀自己的同类,他们不会害怕吗?”我不明白这些冰冷的士兵,我用舌头舔了舔乔姆。

他的眼睛已被黑暗吞噬。士兵们发出了阵阵刺耳的欢呼与放肆的狂笑,回荡在这漆黑死寂的树林,越发阴森可怖。

没有答案。

乔姆取下猎枪时,我觉察到事情不妙。只是他已经站起身,独自一人走入黑暗与冰冷的笑声。

我向那些士兵狂奔过去,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身后是那把陈旧的猎枪发出的枪声,像是濒死狂怒的狮子竭力发出的沙哑的嘶吼。

一槍,两枪……我在它的枪声下撕咬着那领头的士兵。渐渐猎枪的声音被步枪掩盖,我听不到那让我心安的声音,但我坚信它没有停,乔姆就在我身后,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尽管士兵在不停用脚踩我的头,踢我的肚子,那种痛感也已经难以感受了。

直到一颗子弹刺过我纠结的毛皮,撕裂我的血肉,卡在我的体内,像是烈火灼烧着我的内脏,一切都化为有嗡嗡鸣笛声。

我感受到了被子弹击中的痛,乔姆的父母,斯特普大叔,奥朗和索娅都经历过吗?

乔姆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他还活着,对吧?

我看着天空好像活了起来,那里有我们的亲人朋友。

我快要离开了,但我仍不解。

“要花费多少生命,他们的眼中才有死亡,心中才有愧意?”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看向乔姆,去寻找答案。泪水迷蒙了双眼,我竟然在一个士兵的眼中看到了痛苦和怜惜,我相信他没有向我或是乔姆开枪,因为他手中没有枪!

这也许是千千万万个问题的一个答案——你当然只能服从军令,但你可以在命令之下把枪口抬高一厘米,在命令之外心怀愧疚,为生灵祷告,不戏谑地滥杀无辜。

耳畔有夜风低吟,像是与我诉说,给予我答案。

谢谢你,给了我答案。

乔姆,我要走了,你还好吧?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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