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届安倍内阁与日本政局走势

方珂

11月1日，日本政府召开内阁会议，全体阁僚正式辞职。日本众参两院随即举行全体会议，选举安倍晋三为第98任首相，全体阁僚和自民党高层继续任职，第四届安倍内阁正式启动。根据日本相关规定，众院选举结果出炉后，国会应召开会议举行首相指名选举，当选首相后才可组阁。

自9月28日安倍解散众议院、宣告提前举行大选，至10月22日众议院大选结束，日本各政治势力重新洗牌，执政党自（自民党）公（公明党）联盟意欲确保众议院绝对多数优势地位，在野党分化组合，“希望之党”异军突起，目标直指夺取政权。最终，自民党再次赢得选举胜利，获得465个众议院席位中的284席，不仅单独过半数，还达到了能够保证众议院顺利运行的“绝对稳定多数”（261席）；再加上公明党的29席，自公执政联盟共计313席，依然保持众议院2/3的多数优势。安倍不仅实现了选举之初议席过半数的目标，也为其在2018年9月自民党总裁选举中继续连任奠定了基础。如果这一目标实现，安倍执政时间将延长至2021年，成为日本二战后执政时间最长的首相。

看准时机果断出手

自2012年二次上台执政以来，安倍通过出台法规政策、改组机构设置等手段不断强化首相职能，树立个人权威，形成了自民党“一极独大”的政治格局，执政地位一路趋稳。但他的强势风格也引起各方面的强烈反弹。今年以来，在野党以“森友丑闻”“加计丑闻”和“隐瞒日志”等事件为契机，对安倍穷追猛打实施问责；民众对安倍内阁的支持率也不断走低，在6?7月间更是达到二次执政以来最低点。在此情况下，安倍以“共赴国难”为由解散众议院，提前进行大选，无疑是一种政治冒险行为。但同时，这也是安倍看准时机、果断出手的一次政治决断。

首先，安倍通过改组内阁迅速稳住党内局势。对安倍不断强化首相权力的做法，自民党内也出现越来越多的质疑和反对声。为瓦解党内反对势力，安倍在8月份改组内阁过程中刻意放低姿态，吸纳河野太郎和野田圣子等不同派系人员入阁，加之麻生太郎等的鼎力支持，安倍得以迅速稳定党内局势，形成一致对外的合力。其次，在野党陷入混乱难以构成威胁。最大在野党民进党内部纷争不断，难以对自民党构成实质性威胁。掀起“小池旋风”的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虽在都议会选举中大败自民党，但其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问鼎“国政”尚需时日。第三，日本政府和媒体刻意渲染朝鲜核导问题，一定程度上转移了民众关注的焦点。安倍政府趁势炒作安保议题，意图在民众中树立维护国家利益的强势形象，获取民众支持。第四，民众支持率止跌反升。由于今年各种丑闻频出，安倍内阁支持率一路下滑，党内外对安倍内阁产生了强烈的信任危机。但8月以来，安倍新内阁支持率开始回升。这也降低了提前举行大选的风险，给安倍吃下一颗定心丸。

继续保持绝对多数优势

就在安倍宣布将解散众议院的当天，小池百合子宣布组建希望之党参选。民进党党首前原诚司宣布民进党解散，并入希望之党，细野豪志、长岛昭久等45名议员加入希望之党，而枝野幸男等中左派势力则被小池拒之门外，另立“立宪民主党”与之抗衡。希望之党在成立之初来势汹汹，大有一举将安倍拉下马之势，但其选情却高开低走，最终仅获得49席，较前不增反减。立宪民主党获得54席，成为最大在野党，自民党则成为最大赢家，继续牢牢掌控国会。

自民党之所以能够继续保持绝对多数优势席位，究其原因在于：

一是自民党的执政能力不容小觑。虽然日本民众对于长期执政的自民党抱有种种意见和不满，一直希望通过政党轮替看到改变，但孱弱的在野党却使民众一次次失望。民进党执政期间，内政外交均乏善可陈，仅三年多就迅速下台。日本共产党、日本维新会等也难以提出令人振奋的施政纲领。与之相比，具有长期执政经验的自民党，反而更加获得民众信任。特别是安倍二次执政以来，提出“安倍经济学”，通过对企业实施减税减负、鼓励扩大个人消费、支援中小企业和小微企业等措施，刺激经济增长，改善民生状况。安倍经济学虽然始终面临种种质疑，但从短期效果看，其提振日本经济确有成效，日本本輪经济复苏从2012年12月起已持续58个月（截至9月份），成为日本战后持续时间第二长的经济复苏期。大学生就业形势也不断好转，今年更是达到1997年以来的最好水平。因此，从日本民众，特别是年轻阶层感受而言，自民党还具备较强的执政能力。

二是在野党自乱阵脚，难以获得民众信任支持。小池百合子在其希望之党建党之初，以是否同意修宪为标准，对前来投靠的议员进行“甄别”，将中左派势力排除在外，造成了在野党之间的分裂对立，使自民党渔翁得利。小池在东京都知事任上未作出实质政绩的情况下，突然放弃“都政”而问鼎“国政”，而最终却又贪栈恋权并未亲自参选，选民质疑其是否说一套做一套，最终不过是为了实现个人的政治野心。此外新党根基尚浅，施政纲领缺乏吸引力。小池在去核电、反对增加消费税等政策主张上竭力与安倍划清界限以示区别，但其保守右倾的政治取向与安倍高度相似，二者在安保与修宪问题上基本保持一致。对民众而言，从高举“宽容改革的保守政党”旗号的希望之党身上，难以看到实质性可操作的改革举措，吸引力明显不足。

三是选举制度有利于执政党获胜。目前，日本实施小选区和比例选区并存的选举办法。在小选区中“赢者通吃”的选举制度，对于长期执政、具有强大组织能力和人脉基础的执政党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从此次选举结果也可看出，在289个小选区当中，执政党以赢得221席的绝对优势获胜。同时，强台风等原因造成的低投票率，也成为自民党获胜的一大助力。历届选举中，都存在各政党掌控的稳定票源和无明显倾向的中间选民。如果投票率高，大量中间选民的选票就会降低政党稳定票源的组织票的比重，增加选举结果的不确定性；反之，则组织票的作用就能得到充分体现，政党在该选区的实力也就决定了选举结果。而此次选举投票率为二战后历届大选中的第二低值，仅为53.6%。近半数的选民放弃投票，让政党掌控的组织票的价值上升。得益于多年经营，各地方上的辅选组织和利益团体等多被自民党掌控，不少选区自民党候选人就是靠着组织票的支持最终当选的。

两大目标能否顺利实现

此次众议院大选获胜后，安倍执政地位进一步稳固，如果再顺利赢得明年9月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其任期将延续至2021年。届时，安倍晋三将成为日本史上任期最长的首相。安倍个人的执政生涯有两大目标：延长任期，成为日本任职时间最长首相；修改和平宪法，使日本成为“正常化国家”。因此，今后安倍引领下的日本政治走势将可能出现两个阶段的划分。前一阶段，至2018年9月自民党总裁选举前，以顺利连任为目标开展内政外交。虽然从目前情况看，安倍赢得明年的自民党总裁选举问题不大，但出现变数的可能性并不能完全排除。为确保顺利连任，安倍更多将采取相对稳健的政策方针，加强与党内各派系以及在野党的协调磋商，尽量避免过于激进的政策举措，以保持相对平缓稳定的政治局势，逐步扭转民众对其过于强势的负面印象，同时也避免出现政策失误让在野党抓住把柄。后一阶段，亦即安倍执政的第三任期内，将以实现修宪为施政重点。当前，不仅自公执政联盟的议席数仍然超过发起修宪动议所需的2/3多数，加上支持修宪的希望之党、日本维新会的议席，修宪势力更是达到367席，甚至超过了众议院总议席数的八成。而护宪势力仅占67席，远远无法和修宪势力抗衡。从理论上看，修宪在政治程序上的障碍已被扫除，安倍很可能会加速进程，实现其在2020年东京奥运会时施行新宪的既定目标。安倍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修宪势力内部凝聚最大共识，对修宪的具体条文达成一致。当然，国际因素特别是美国因素，以及全体国民的认同，也都将对修宪进程产生直接影响。因此，以安倍为代表的保守势力能否顺利如愿修宪，仍面临诸多阻力和不确定因素。

（作者为国防大学国家安全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