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借“声波攻击”向古巴发难：美古关系何去何从1

张芯瑜

10月3日，特朗普政府以美国驻哈瓦那大使馆人员遭受“神秘攻击”、古巴未能尽到保护义务为由，驱逐了15名古巴驻美大使馆人员。而在此之前，美国已宣布将撤离驻哈瓦那使馆约六成的非紧要人员及所有外交官家属，并将无限期暂停办理古巴公民赴美签证业务，同时还发布了前往古巴的旅行警告。那么，“神秘攻击”究竟为何物？为何美国在事件调查尚未得出结论时就仓促“定罪”？特朗普政府“找茬”古巴，美古关系何去何从？

美古关系一波三折

美国与古巴在中断外交关系半个多世纪后，于2014年12月17日重新开启了关系正常化进程，并在次年7月20日正式恢复外交关系并重开大使馆。虽然美古关系的缓和既顺应时代的潮流，也符合两国利益，更是对民众期待的回应，但此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其阻力不仅来自以共和党为主的美国国会以及部分反卡斯特罗政府的古巴裔美国移民，也来自美古双方政治互信的长期缺乏。

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又为刚刚缓和的美古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事实上，在此前的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就曾就人权问题向古巴展开抨击。特朗普上台后，再次对外宣扬如果古巴政府不采取措施提高古巴人的生活水平并且改善古巴与美国的关系，美国就将中断与古巴的协议。特朗普及其团队认为，美古关系正常化受益最多的是古巴;美国不仅妥协太多而且没有收到明显回报。

今年6月16日，特朗普在迈阿密发表演讲，宣布了其古巴新政。新政包括禁止美国企业与古巴军方控制的企业有生意往来，同时将限制以“人员交流”和“文化交流”为名的自由行;赴古旅行的美国游客必须跟随旅行团，并接受严格的审查;继续执行对古巴经济、金融和贸易封锁的政策。特朗普在发表演说后，立即签署了《关于加强美国对古巴政策的总统国家安全备忘录》，正式废除了奥巴马颁布的《美古关系正常化》政策的总统指示。特朗普的古巴新政，无疑给以旅游业为主的古巴经济踩了“急刹车”。古巴政府称，美方此举意味着古美关系的倒退。

“超现实主义”的“声波攻击”事件

今年8月美国政府声称，美国驻哈瓦那大使馆至少22名外交官遭受“声波攻击”，部分工作人员还因此丧失听力。这种不寻常的症状，从去年年底开始在美国驻古巴的外交人员中出现，而特朗普则于去年11月赢得大选。根据美联社报道，最先向特朗普政府报告在古巴遭受“声波攻击”的，是驻古巴的美国情报人员。他们声称在古巴遭受噪音干扰后，出现听力减退、脑部受损等症状。随后，这样的“攻击”出现在了美国外交人员的馆舍，以及哈瓦那的部分酒店，受影响人员出现的症状包括耳鸣、恶心、头晕、疲惫、失眠，甚至失聪和大脑受损。

“声波攻击”发生的整个过程充满了“超现实主义”色彩。一方面，当事者对“声波攻击”反应各异，美方对此报道不详实。根据一位美国外交官阐述，他只有躺在床上时才会听到刺耳的噪音，当他离开床走到一两米远的地方，这种神秘的声音就消失了。另一些人听到的则是蟋蟀或摩擦的声音。部分美国外交人员出现了头晕、头痛、听力受损等症状，而同在使馆工作的其他员工则什么也没听见，也没有任何不适。目前，除驻古巴的外交人员外，美方没有报道其他受“攻击”的人群，也没有公布关于这些“受害者”的治疗和康复情况。外界很难知道以上这些症状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另一方面从科学上讲，“声波攻击”很难站住脚跟。美国政府称，该事件可能是由超声波设备引起的。但一些声学专家则认为，安装、调配此类设备是比较复杂且易于察觉的。比如在50米范围内对听力造成损伤的声波，可能需要由一台汽车大小的超声设备发出，而且这样的声波容易受到墙壁、窗帘、家具的阻隔。在该事件中，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已对美使馆内部和周边进行了清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设备。英国南安普顿大学超声与水声学教授Timothy Leighton分析指出：“超声波武器不可能是导致听力丧失、头痛及其他症状的原因，另外，我们不能排除感染性焦虑或其他心理疾病，因为如果一个人让其他人担心自己会受到超声波武器的攻击，那么那个人自己也会受到这些症状的影响。”美国国家神经疾病和中风研究所的神经病学专家也认为，美国驻古巴大使馆工作人员中出现的一连串怪病，很可能是“群体性歇斯底里症”（也称作“群体性癔症”）。也就是说，起初有一个人发病，周围目睹着受到感应，也出现类似症状。

10月12日，由美联社公布的一段“声波攻击”录音让该事件更加扑朔迷离。美联社形容，这是一种尖锐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大群蟋蟀。但该录音却被认为不会给人体带来危害，对制造这些声音的设备也还不得而知。目前美方调查人员假设了三类可能存在的攻击者：古巴政府，古巴安全部队中的“流氓派系”，或者在古巴的第三方国家（比如俄罗斯或朝鲜）。今年6月16日，特朗普在其发表的新古巴政策中，限制美国公司与古巴军队之间的贸易。而在古巴，军方几乎控制了古巴所有的经济命脉。6月18日，俄罗斯外交部批评了美国的新古巴政策，并称这种反古巴的举措是“冷战的辞令”。综合各方消息，美方关于“声波攻击者”的猜测很可能是基于其对抗思维的臆想。

目前，美国驻古巴大使馆留守人员仅进行最基本的外交和领事服务，包括向在古巴的美国公民提供紧急援助，常规的签证服务将无限期暂停。美国政府官员赴古巴的短期旅行也将暂停，除非是与正在进行的调查相关或事涉美国国家安全和使馆紧要事务等。美国也不会再派代表团赴古巴或在古巴举行双边会议，但相关会议可以在美国举行。除美国之外，虽然加拿大政府也发表声明称，加拿大驻古巴哈瓦那的一名外交人员出现失聪问题，目前正在接受治疗。但加拿大方面尚未对此作出任何回应或者对古巴采取惩罚性措施，而是继续保持良好的双边关系。而古巴方面一直否认自己参与或知晓所谓的“声波攻击”，甚至允许并协助FBI在哈瓦那开展调查。特朗普政府的咄咄逼人与古巴积极寻求沟通、合作的態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美古关系何去何从

在大多数分析人士看来，特朗普政府不断“找茬”古巴，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拆解奥巴马推动“美古关系正常化”的外交成果，只是特朗普上台后“逢奥必反”的行径之一。另一方面则是对支持自己的选民有所交代，并且进一步讨好美国国内反对美古关系正常化的右翼保守势力，最主要的是具有较强政治和经济实力、聚居在佛罗里达州的古巴裔右翼势力。“声波攻击“事件发生后，五名美国共和党参议员联名致信国务卿蒂勒森，要求就“声波攻击”立即对古巴进行报复。长期反对卡斯特罗政府的古巴裔参议员马可·卢比奥是这次行动的主要推动者。

从短期来看，特朗普故意迎合其支持者的“古巴新政”，的确能为自己带来一定的“政治效益”;但长期看，此举必定会对美国的国家利益造成损害。在美古关系解冻之后，已经有包括数家大型航空公司、酒店运营商、技术供应商等在内的许多美国公司在古巴市场上投下重金，美国几大电话运营商也已经与古巴签订了合作协议。美古关系改善后的2016年，古巴接待美国游客28.5万人，是2014年游客人数的三倍。波士顿咨询公司的一份报告预测，到2025年到古巴旅游的美国公民人数将超过200万人。特朗普的对古新政在美国国内也遭遇了反对之声。堪萨斯州参议员杰里·莫兰认为，特朗普对古新政将损害该州农民和农场主的利益，影响他们将美国的产品和服务出口至古巴。因此，有分析者总结特朗普的反古行为是“只求政治，不谈生意”。对特朗普而言，政治或许也是一种生意，但其得益者却可能仅限于政客本身。

虽然“声波攻击”事件使得特朗普上台后出现严重倒退的美古关系直接跌至冰点，但被政治化的外交议题注定是利益者之间的协调，因此特朗普很难贸然中断与古巴的关系。今明两年是古巴从地方到中央领导班子的换届之年。古巴局势的变化加大了美古关系的不确定性。因此，美古关系真正正常化依旧是漫漫征途。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拉美所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