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国家稳定发展，但面临的问题仍然突出

孙壮志

今年是中亚国家独立以来政治、安全、经济发展都最为稳定的年份之一。能够保持稳定与三个因素有关：第一，最近几年中亚国家民生问题的压力非常大，特别是经济发展面临很多困难，政治问题有所降温，民众更加关注自己的生计问题，参与政治活动的意愿下降，所以中亚地区现在不具备发生“颜色革命”的条件。第二，中亚国家的体制框架基本确立。独立26年以来，政治转型基本结束，议会、政党的活动趋于正常，政治斗争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规制。第三，乌克兰危机后，中亚地区大国地缘政治对抗的烈度下降，美国暂时减少了对这个地区的关注和援助，俄罗斯逐步确立起优势地位。这种情况对这个地区的平稳发展是有利的。

但是同时，这个地区内部存在的问题仍然非常突出，外部环境还是严峻、复杂的。具体谈这么几个问题：

第一，2017年中亚五国的政治进程波澜不惊，执政当局掌控能力较强，反对派难有作为。这一年比较大的事件有哈萨克斯坦启动了宪法体制改革，把部分总统权力交给议会和政府，主要是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为下一步政权新老交接做了一些布局。第二件事，今年10月吉尔吉斯斯坦举行了大选，总统的亲密战友、前总理热恩别科夫顺利胜出当选，完成了政权的首次和平交接和下一步的权力安排，政权还是掌控在总统阿塔姆巴耶夫实际领导的社会民主党手里。第三件事，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突然去世后，新总统米尔济约耶夫施行新政，主要是推进国内的经济改革，与邻国改善关系，同时大幅度改组政府，地位已逐步稳固。第四件事，土库曼斯坦2月的总统选举，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得到接近98%的高票，任期從原来的五年增加到七年，其家族的地位也越来越显赫。

所以整体来看，全年的中亚地区政治局势比较稳定，但是政治领域有些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首先，政治矛盾依然比较尖锐，地区差异、民族冲突、派系争斗等问题依然存在。其次，这些国家的体制不太成熟，特别是过于集权的政体的运行，主要靠总统的个人威信和掌控能力维系，这给未来权力结构的改革带来很大风险。最后，政治领域的一些现实挑战，如极端主义在基层的发展非常迅速，普通民众对政权的不满情绪在上升。

第二，中亚地区安全领域没有遇到大的挑战，内外环境有所改善。这一年中亚国家没有发生大的恐怖袭击，五个中亚国家对社会领域的管控都非常严，打击极端主义不遗余力，视极端主义为现政权的最大威胁。有利的因素从外部来说，一是今年美国对阿富汗政策的调整。特朗普上台后决定增兵对阿富汗现政权是有帮助的，阿富汗割据的状况可以保持，不会再出现类似于1997年塔利班大举北进的情况，所以中亚国家担心的边防安全基本上有保障，客观上有利于整个中亚地区的安全形势趋稳。现阶段中亚地区的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本土化和国际化相结合这种态势没有改变。二是参与“伊斯兰国”作战的极端分子大规模回流的问题尚不明朗。中亚有几千名极端分子到中东地区参加“圣战”，但是回流的趋势目前来看不是很明显。未来大的安全挑战主要还是来自于外部，如阿富汗局势的恶化，以及西亚地区安全形势的变化可能给中亚地区带来一些新的威胁。

第三，中亚国家的经济发展这一年出现了比较好的势头，但压力还是很大，主要是对外依赖比较严重。中国的资金投入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特别是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给中亚地区的各种信贷支持力度较大。根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预测，今年哈萨克斯坦GDP会增长3.8%，吉尔吉斯斯坦是4.4%，土库曼斯坦是5.7%，乌兹别克斯坦是5.4%，塔吉克斯坦是6.5%。经济领域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结构过于单一、财政收入低和资金不足、影子经济等。另外，经济结构调整不成功。哈萨克斯坦等国家主要依靠能源，未来的经济发展缺乏后劲，主要依靠外部投入。现在亚行准备给乌兹别克斯坦融资29亿美元，德国准备向哈萨克斯坦投资9亿欧元，对这些国家是利好消息。

第四，外交领域主要是俄罗斯进一步加大影响，中亚国家之间的关系出现新变化。俄罗斯总统普京2月底访问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三国，重点解决欧亚经济联盟框架内的经贸合作和军事基地等问题，反映出在与西方对抗加剧的背景下俄对中亚的特殊重视。乌兹别克斯坦新总统上台后，也首先访问俄罗斯，并且积极改善与邻国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的关系。虽然从目前来说更多的是策略性的，更偏重经济合作方面，水资源争端、边界问题、族际关系这样一些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但是毕竟有利于地区局势的缓和。另外，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两国关系原本非常好，但是今年因为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大选，两国间矛盾突然激化。吉尔吉斯斯坦领导人公开指责哈萨克斯坦“干预”选举，哈萨克斯坦则加强边界管控，造成大量应进入吉尔吉斯斯坦的货物积压。

第五，这一年中国和中亚国家的合作关系继续深化，取得很多新成果。2017年是中国和中亚国家建交25周年，举行了一系列庆祝活动。目前中亚国家都制定了相关发展规划、中长期战略，积极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进行对接。除土库曼斯坦外，其他四国都与中国签署了对接协议。6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时，首次明确中哈要在四个方面实现对接，包括国际物流大通道、产能、海运、“数字丝绸之路”的对接。

未来中国在中亚地区推进“一带一路”主要面临着安全、环境、债务等风险，要加强应对和预判。特别是债务方面，吉尔吉斯斯坦财政困难，欠我们的贷款是16亿美元，欠俄罗斯近5亿美元，俄罗斯已经宣布免除吉债务，这就给我们出了个难题。所以这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风险。

第六，关于上海合作组织扩员问题。首先，从中国的角度看有利有弊，扩员对上合组织的决策效率、安全合作肯定会有负面影响。但是，现在已经是既成事实，中国应该考虑怎样在扩员后利用印巴加入的契机，进一步推进务实合作，尽可能发挥这两个国家的积极性。另外，中国可以利用上合这个区域组织，一方面使中印关系得到更稳定的发展，同时能够使印巴的矛盾在未来不至于激化。中国还可以利用上合组织这个框架内的磋商和会晤，增加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的理解，希望上合组织能够成为“一带一路”向西推进的非常重要的平台。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上海合作组织研究中心秘书长、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