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外一首）

阿炉·芦根

替身（外一首）

阿炉·芦根

离开彝家岗

整整二十三年了

彝家岗最古老的彝人

死了

感谢他过着我的八九岁的日子

穿姐的衣服，哥的鞋子

不知冬冷和夏热。

感谢他替代我跑到汉家坪

给阿爸打酒

把我腾去念书

感谢他替代我娶娃娃亲的表妹

生育四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感谢他带表妹去看妇科

顺便在大街上烂醉

感谢他年年举行戒酒仪式

把我腾去爱

感谢他替代我永远没有走出彝家岗

感谢他替代我火葬

感谢他临死还替代我向往

汽车火车和飞机

向往城市和霓虹

使我腾出来做了个城里人

送他一程

感谢我

替代他过着

那山那牛那人

小凉山，大概有一亿根土梁子

披着补丁般的土地

在丰收与歉收的犹豫之中站起来，成了山

站在土梁子上

能收到太阳热脸似的体温

能看清体温般瞬息万变的脸色

能看清太阳拼命驮起一幅颠扑不破的天空

蹬开山脚下的寸寸平畴

所有的土地，都驮着一个勾形的父亲

和一头肉峰耸立的耕牛

所有的父亲，都驮着一群孩子，一个家

所有的耕牛，都驮着一副枷档，一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