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暄：跳出形式的牢笼

陈暄的作品总是在变幻。不同的主题、不同的思考，有时候甚至连风格都大相径庭。没有标志性的符号，没有特定的形式，无论是做设计师还是身为一名艺术家，在陈暄的作品中，人们看不到形式牢笼带来的困乏，取而代之的是生动的创作活力，是精准并恰到好处的表达，是抽象灵感变为具象实物后带给人们的观感冲击。

艺术的核心是思考

陈暄说自己的叛逆期来得有点晚。这个从知识分子家庭中走出来的三好学生，没有在懵懂的中学时代发问，而是在大学毕业之后走向社会，在接触到音乐人、诗人、广告人等等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群之后，她开始思考“什么是快乐”、“人为什么活着”等问题。于是，她开始接触哲学与诗歌，并通过一篇篇随笔，用文字打开了自己的想象空间。而思考习惯的养成，也从此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并为她日后所从事的事业埋下了伏笔。

在此后的青春时光中，组过摇滚乐队，写过歌词，做过文学女青年……热爱生活成为朋友们对陈暄的一致评价。

2016年9月，陈暄与另外64位中国人一起去了美国内达华洲黑石城的火人节，创造了第一个中国主题营区，开始了一场颠覆自我的旅行。原因简单，她好奇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群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城市，彻夜狂欢，在离开时不留下一片垃圾，一点痕迹。她要去了解，以一个抽离的角色去旁观与感受那种真正众人平等的氛围，并通过观察与思考，去得出自己的判断，从而成为一个更稳定而满足的个体。

短暂的8天火人节体验，让陈暄感觉如梦一场。所有的新奇猛烈地撞击着她的思绪，为她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精神食粮。而那些不同寻常的现象成为头脑中需要思考解决的新问题。

人们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在陈暄看来，艺术更是对生活、对社会，甚至是对人的思考，然后通过一种恰当的形式表达出来。“艺术家最主要的核心是思考。不论解决不解决问题，艺术总是要提出问题。能否产生共鸣不重要，那是另外的事情，我在解决我的问题，就够了。”

拥有艺术家身份让陈暄感到幸福，通过思考去表达，一切都很纯粹。“这就是我的创作，在创作过程与作品中，我可以真正地宣泄自我。”

问题是，如何将灵感表达

因为习惯于思考，因为热爱生活，在陈暄的工作中，灵感随处可见，从不缺乏。而问题是，如何将灵感准确地表达。

“本能”系列艺术家具是陈暄的代表作。她通过桌子去映射中国的餐桌文化，一种台上与台下文化。“桌面上的干净代表了更多复杂，真与假，我不去评判，那是一种存在。我想讨论的是桌面以下，人们的角色，用动物的肢体去表达一种情绪。例如马腿桌表达的是对峙，鸭脚代表的是陕乐等等。”抽象的思考与具象的实物在这个系列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的平衡与诠释。第一件作品马腿桌的完成耗时整个冬天。每日在户外的雕塑工厂，陈暄与工匠们不断探讨揣摩。寒冷的户外似乎更能帮助她的头脑清醒运转，每日一做便是十几个小时，换来的是被冻红的脸颊与创作中的热血沸腾。

“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是有兴奋点的，一旦开始，创作过程就比较流畅，愉悦并且兴奋，完全在表达自我。我从不缺乏灵感，但遇到的问题是如何去找到精准的形式和点，以及我下一件作品要表达什么并且如何表达。”前不久，陈暄构思过一个象腿的作品，想要表达一种“世界被大家消费掉”的思考。最初她想用便条纸来做，人们可以互动记录，然后撕掉便条，最后作品就消解了。但尝试过之后，她感觉这个作品本身太过于形式了，所以就一直没有露出。关于这个作品，陈暄依然在构思，她希望自己能终有一日可以找到一种去形式化的方式准确地表达出作品本身的内涵。

而在陈暄看来，好的艺术也正是如此，“跳出形式，能够在思考过程中找到恰当精准的表达手段。”何必拥有符号？

早在1999年，身边就有朋友建议陈暄，何不通过符号与风格化的复制为大众留下深刻印象，从而获得知名度与成功。对于这样的建议，陈暄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因为在她看来，艺术是无法固定下来的，而身为设计师更重要的是对人去服务，“客户总是会变的，我怎么能让自己不变呢？”

在随后的几年间，没有选择走捷径的陈暄通过对于设计的专注与对艺术的不断思考创作，在设计艺术领域终究占有了一席之地，她的作品也逐渐被国际舞台与市场接受、认可。

这一次，当身边的朋友再次建议她，如果想要成为站在世界舞台的设计师，你应该有一个中国符号时，陈暄开始思考一直以来人们关于符号化的关注。2014年，“山水”系列隨之诞生，有人说，它是陈暄作品的符号，但在陈暄看来“山水”系列更是一个疑问。“我找到了一条线，它可以是山水，可以变成灯，变成烛台等等，“山水”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符号，但这条看似山水的线在我的作品中不断变换。这是我对于形式这个词提出的思考。这个中国符号真的存在吗？我们真的需要中国符号去标榜自己是一位来自中国的设计师吗？”

中国符号同样是一条捷径，一条走向世界舞台的捷径。陈暄并不乐于如此。“你在这个土壤里孕育的，你当然会具有地域性，具有社会背景带来的特质。我想，美好的东西是全世界人的追求，没有地区之分。设计与艺术都不该被中国特色符号所框定，被所谓的中国传统的东西去标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