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华灯初上

2018-01-04 04:58文君
中国工人 2017年12期
关键词:长安街天安门广场路灯

■本刊记者 文君

长安街上,华灯初上

■本刊记者 文君

华灯班是国网北京市电力公司所属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生产一线班组,在祖国的心脏履行着庄严的使命。华灯班主要负责对天安门广场及长安街253基华灯进行清扫、检修和运维,确保华灯安全稳定运行。

每天上午10点到下午4点连续作业、吃饭时间只有10分钟、车内温度高达70摄氏度……为了让长安街的金色华灯绽放出更耀眼的光彩,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华灯班的工作人员在最炎热的6月至9月,冒着酷暑对253基华灯、6000多个灯球进行清洗。

天安门广场的华灯是9球莲花灯,而长安街两侧的华灯则是 13 球棉桃灯,是周恩来总理在上报的十几种方案中亲自选定的

今年8月,孟师傅实现了一个多年的夙愿:带着他的华灯班和“国旗班”见面了。相较于后者的家喻户晓,华灯班要默默无闻许多。但在天安门广场上的资历,他们是毫不逊色的。

在天安门广场和长安街上,清晨国旗升起,华灯熄灭;傍晚国旗降落,华灯初上。国旗班日出日落升降国旗,华灯班日落日出启闭华灯。

守护华灯,就是华灯班的职责。自1959年华灯建成以来,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华灯班负责清洗检修华灯已经58年。

璀璨的华灯

195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前夕,华灯与首都十大建筑同步建成。

如今,华灯已经与天安门广场、长安街,与金水桥、华表一起,成为北京的标志性景观。每逢节日,华灯全部开启,十里长街和天安门广场一片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时间回调至1958年,华灯进入设计阶段,参与设计的单位有清华大学建筑系、北京市建筑设计院、北京市照明器材厂等多家单位,当时苏联专家也给出了不少的意见。1956年进入北京电业管理局低压所路灯队(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前身)的原生产组组长王庆余说,最终的灯型是周恩来总理在上报的十几种方案中亲自选定的,天安门广场的华灯是9球莲花灯,而长安街两侧的华灯则是13球棉桃灯。

1959年,华灯进入全面施工阶段。“那时,我们把建设工程叫‘会战’,既没有专业分工,也基本没有专业化设备,全路灯队上上下下不到100人,一个不落,集体出动,靠手拉肩扛完成了施工任务。”王庆余说。

华灯造型58年始终如一,但华灯的光源却随着技术进步不断更新。

华灯正式启用时采用的光源为白炽灯。国庆35周年庆典前夕,华灯光源经历了第一次更新换代,由自镇流高压汞灯替换了白炽灯,并在球灯下加装了投光灯。“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华灯只在重大节日才全部开启,主要是作为景观照明。”王庆余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重大节日,天安门广场晚上举办舞会等表演活动时,对灯光要求很高,“我们每次都要提前进行多次光源调整,以便达到演出的要求。为防万一,每基华灯下面都有我们的人盯着”。

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成立了华灯班,华灯班的成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骨干力量,都是技能竞赛的获奖选手

1999年,在建国50年大庆前夕,华灯的使用管理作出调整,过去只有重大节日才全部点亮的华灯,变成了每周末都大放光明。

在2006年到2008年期间,当时的北京市路灯管理中心又分两次对华灯的光源进行升级改造,将华灯内的450瓦自镇式汞灯换成了85瓦的电磁无极感应灯。

从500瓦、1000瓦的白炽灯,到450瓦自镇式高压汞灯,再到85瓦电磁无极感应灯,华灯的光源功率一降再降,但华灯的亮度却逐渐提高。“那时候最怕夏天,因为白炽灯功率大,温度高,一下雨灯泡就炸,且得一轮一轮地更换呢。”老师傅们回忆说,白炽灯、汞灯都是热光源,瓦数高,亮一会儿就特别烫,“白薯都能烤熟了,我们上去换灯泡时,戴着防护手套都觉得烫手”。

2009年,为配合长安街改扩建,长安街的华灯再一次进行全面改造,首次“添丁”。从西单北大街至大会堂西侧路,随着长安街向南拓展,道路南侧29基华灯整体南移17.6米,同时新增华灯4基。当然这4基华灯的样式、高度、形状与长安街上具有50年历史的华灯没有分别,华灯风貌与最初设计实现了完美统一。至此,长安街华灯总量达到253基。

华灯的灯杆除了承载灯具,在国庆节等重大节日,还会悬挂灯笼和中国结,作为景观点缀。2014年国庆期间,长安街东单至西单的华灯灯杆上首次悬挂了国旗,157根灯杆共悬挂314面国旗。

如果说光源的更换和华灯的改造只是阶段性工作,那么华灯的清洗检修则是北京城市照明管理中心每年例行的任务。

为了确保华灯正常运行和外观的清洁,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成立了华灯班,每年利用4个月的时间,对华灯进行清扫检修。华灯班的成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骨干力量,都是技能竞赛的获奖选手。要知道,天安门广场上不仅有国旗班,而且还有唯一的一个华灯班,使命同样神圣和光荣。

孟老大的华灯情结

孟庆水,是华灯班的班长。但大家从来不会叫他“孟师傅”,而是叫他“水爷”或者“孟老大”,因为他就是这个班的主心骨。

每年6月到9月,是北京最炎热的季节,也是华灯班最忙碌的时候。拆卸、擦拭、清洗、安装、加固……对华灯的维护保养是一体化的团队工作

“水爷”几乎是华灯的同龄人,“华灯是1959年10月份建成的,我是1960年1月出生的。所以,这就是我的使命和职责。”从弱冠到花甲,孟庆水检修清洗华灯已经38年,他对每一个灯座、每一盏明灯都熟稔于心。“华灯有9球莲花灯和13球棉桃灯两种,一共253基。其中长安街有143基,广场及天安门内有110基,100个灯座上有100个不同的花案,象征着百花齐放。”

每年6月到9月,是北京最炎热的时候,也是华灯班最忙碌的时候。“水爷”要带着整个华灯班对所有华灯进行清扫检修,向国庆节献礼。4个月的时间里,华灯班要对6000多个灯球进行清洗检修。检修后,还要对华灯的光源、线路、镇流器、保险等进行核对、记录,为日常运行维护工作提供详实依据。

为了减小对交通的影响,华灯班的工作时间被限制在早晚高峰之间的上午10点到下午4点,又由于天气和重大活动影响,清洗工作也经常被临时叫停,因此,为了在国庆前完成任务,他们每天都在抢进度,而质量却又容不得一点马虎。

拆卸、擦拭、清洗、安装、加固……对华灯的维护保养是一体化的团队工作,一辆华灯车上,包括司机、交通指挥人员、专业维护管理人员20余人,他们共同对一基华灯进行维护。由于作业平台都是铁板,华灯车上的最高气温将近70摄氏度,施工人员就在如此高温的平台上对华灯进行清扫、检修和保养。

“我们的工作时间从上午10点开始,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晒得人能掉一层皮,往往检修工作开始5分钟,每一名队员的衣服就已经湿透。球形灯罩里往往积满了蚊虫的尸体和灰尘,每个灯球拿下来,里面都得有‘半碗’死虫子,臭气熏得人没法呼吸。”孟庆水很心疼华灯班的孩子,却往往又扮演着最严厉的角色,“我们是一个团队作业,一个人拖了5分钟,那一定是20多个人的5分钟,所以在身体可行的情况下,一定要把活儿做到最好。”

严肃的“孟老大”也有开心的秘诀。“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看到我们的华灯白天很整洁,夜晚很璀璨。那一刻我知道这是我们在维护的华灯,这是我的骄傲。”

三代路灯人的接力

2003年,老宋第一次登上华灯车,没有半点新手会出现的恐惧和眩晕,反而是一阵巨大的兴奋,“我就想弄清楚,爷爷和父亲为什么要在这里奉献一生。”

华灯班副班长宋晓龙是老宋家第三代掌灯人。每年6月至9月,他要负责华灯的清扫检修,其他时间则是不计其数的巡视和维修,总之要让华灯每时每刻处在监控中。

爷爷宋志龄十几岁就开始负责路灯工作,最早的时候皇城周边的街巷点的是煤油灯,天快黑时派人出去点亮,早上天快亮时再去熄灭。后来,煤油灯改成了电灯,爷爷变成了修灯的,换灯泡、架线、检修,什么工种都干过。“每天晚上要去修灯,天刚擦黑就出去了,骑着大二八自行车,前面车大梁挂两个兜子,装着保险丝、螺丝等小东西,车后两边挎带两副脚扣,一大一小,车后座架上放两盒灯泡,晚上去责任区转,每天夜里12点多才能回家。”爷爷骑车出去修灯的工作场景深深地印在了宋晓龙的脑海里,路灯工作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辛苦。

到了父亲宋春生,又是在路灯队干了一辈子,打第一天起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宋晓龙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八九岁,正上小学,总感觉自己的父亲跟别的孩子的父亲不一样。“父亲开始干的是晚上修灯的工作,白天在家,晚上不在家,跟别人正好相反。干了几年后,虽然调到白班岗位上,但还是闲不住,周六日不在家。”

2003年,老宋来到照明中心,成了一名路灯巡检员,创造了11年间缺席了10次年夜饭的记录。对他来说,春节是回家时凉了的饺子、落幕的春晚,更是大街上、胡同里每一盏重放光明的路灯。

2014年,他正式进入华灯班,配合“孟老大”的工作。14年的工作,让他变成了和爷爷、父亲一样忙碌的“掌灯人”,当初的疑惑早已不在,而当初的兴奋激动也早已转化为了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

老宋被同事们亲切地称为“宋班”,而“宋班”喜欢称手底下这些二十出头的巡检员为“伙计们”。伙计们除了要克服高温、强光的恶劣工作环境,还得站在10多米高的检修车上,一站好几个小时。长时间的高空作业,对大家也是一种考验。“有一次收车的时候,发现车上准备的20包左右仁丹,还有两盒十滴水,1盒藿香正气,都给吃没了,我当时看了以后特不是滋味。”所以,照料好华灯和华灯班的伙计们,都成为了“宋班”的责任。

从自行车到大板车再到敞篷大解放,直到现在的工程车,从人工挖掘杆子坑到机器化十分钟搞定,从自带干粮到蹿壶热饭再到盒饭、从盐汽水再到冰镇饮料,宋家三代人见证了路灯工作中的各种变迁、发展,老宋也终于明白了守护的意义:“提到北京就想到天安门,提到天安门能想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华灯,作为守护者我很自豪。”

准备就绪的接班人

在左安门桥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北京市城市照明管理中心现代化的监控室里,利用首都城市照明监控指挥系统,华灯已经实现了智能化开关灯和状态化实时精准监测。如果哪盏灯出现异常,监控指挥中心会立即告警,华灯班第一时间恢复亮灯。

孟庆水一路见证了技术的进步:“我们最早清扫检修华灯的时候,用碗口粗、十多米长的杉篙搭成架子,上面铺上木板。光搭架子就得半个多小时,人站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清洗一基华灯,得挪动三四次架子。每挪动一次,工人就得先下来,然后再爬上去,一天上上下下不知要爬多少回,费时费力不说,效率还低,常常一个上午才能清洗完一基华灯。”

孟庆水说,过去工作连安全帽都没有,大家都是戴草帽修灯。1984年以前,因为白炽灯容易坏,一年要进行两次集中检修,一次是迎五一,在清明前启动。洗灯的水都冰冰凉,再刮点风,那个滋味呀!另一次是迎国庆,在7月份启动,正赶上三伏天,平台上的温度能有五、六十摄氏度,想把直径50多公分的灯球摘下来,都得换几次手。冷与热的工作环境这都好说,最头疼的却是积在灯碗里的飞虫,臭味熏得人喘不上气来。那时的设备不专业,气枪够不着就得用嘴吹,经常弄得脸上、脖子上全是死虫子。怕灯具上的螺丝生锈,检修时得抹油,那是由机油、煤油、黄油混合而成的润滑油,一个班下来,弄得全身都是油,一般两天得换一双手套,两个月检修完后工作服就不能要了。

而现在,队员们使用的已经是第四代华灯清洗检修车了,全部是液压装置,能自由升降、平移,平台上面也宽敞多了。作业车上配备高压水枪、气枪,灯罩都不用卸下来,能直接在平台上冲洗,水也可以循环利用,既干净又节能,不像以前每次作业完了,地上就留下一滩水。这一代代的检修车,都是华灯班成员们根据经验,自己设计更新的,全世界仅此一辆。

华灯班“伙计们”的中午吃饭,就是在广场的阴凉处吃些食堂准备的包子和凉菜。他们总说:“能守护着华灯,真是挺光荣的!”

“现在清洗一基华灯,最快15分钟就可以完成,过去想都不敢想。”孟庆水对技术的进步是啧啧称叹,但对队员们的要求却一刻没有放松。在他看来,虽然已经进化到了电脑操控,但升降车、拆卸灯泡等等仍然是个技术活,华灯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团队协作。

现在的华灯班共有29人,平均年龄26岁,最小的22岁。在看似简单的华灯清扫工作中,华灯班每个人必须严格按照交通指挥疏导、华灯车操控、灯球拆卸、灯球清洗和检修作业等5个步骤、37个环节精准完成。

清扫检修的4个月期间,孟庆水每次都要在现场盯着。20多个人分工细致,就连每名队员的站位都有要求,可以说形成了一套清洗流水线:1名工人先把固定旧灯球用的铁丝拆下来,后面4名工作人员进行清洗、除锈,然后开始对华灯进行检修。同时,车上还备有10个干净的灯球,以防没有清洗完毕的情况出现,可以及时“补位”,而且上面的每个螺丝还要刷油,以便在下次清洗前出现损坏时方便检修……

孟庆水说,每清洗一基华灯需要15分钟到30分钟,而中午吃饭只用10分钟,就是在广场的阴凉处吃些食堂准备的包子和凉菜。最热的那几天,车内的温度能达到80多摄氏度。工作紧张难得休息,华灯车上也不可能设置厕所,都是用矿泉水瓶解决问题。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孟庆水看着一个个白净的小伙变成了黑大叔。但他坚持觉得:“我们那会儿参加华灯清洗检修的人要经过严格的政审,都是综合素质过硬的党团员。能守护着华灯,真是挺光荣的!”

除了清扫检修华灯,华灯班还肩负着重大政治活动的保障工作。近年来,华灯班已经圆满完成党的十八大、APEC会议、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党的十九大等重大政治保障,构筑了首都城市照明保障的钢铁长城。

还有不到三年,孟老大就要退休了。看着服务了38年的华灯,他说:内心不舍得,但还是要接受现实。令他欣慰的是,在他的身后,是一支训练有素、准备就绪的接班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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