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

成曦

七夕夜，万家灯火映衬着细碎的月光，宛如白昼。

“娘娘，夜深了，歇下吧。”

“嗯。”

柔和的声色似是在春日里抚水的微风，在这静谧的小院里起不了一丝微澜。语落，灯熄，再无半丝聲响，再无半点微光。

他静静地站立在月光的阴影下，一身黑衣更是让他与夜色融为一体，丝毫未曾让人发觉。外面一切喧嚣似乎都与这院子无关，不高不矮的围墙将一切都挡住，未留一丝空隙。他掏出酒囊，稍饮几口，又觉无味。蜀王不喜这位被秦国送来的美人，更是不可能在此佳节来此。

但他会。

想到这儿，他有些庆幸，又有些悲伤，便又饮了几口。许是夜色迷人人自醉，他竟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那年，他刚成冠礼，便辞了师父，下山历练。师父总道他尚未成剑道，他不解，他无论用何剑，剑一出鞘，必有流血，与人交手，从无败绩。所谓剑道，难道不是最强？

为生计，他便帮些达官贵人做事。如此三载，他却觉得有些厌倦。自己的剑术未曾提高，亦从无敌手。他决定再做一笔交易，便回山闭关。而这最后一笔，便是帮秦惠王送美人，穿过蜀道，进入蜀宫。

美人坐车厢，他戴上面具，做马夫赶马。未过多久，便有人行刺。他既已拔剑，便无一活口。

“大侠，留人一命可好？”美人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为何？”

“他们也是受人之命，为人所托抑或是被生计所迫。若是就这样死了，家人定当如受刺骨之痛。若你放他们一命，他们并不会再次截杀。”

“呵，你这人倒是奇了，有人要害你，你要放虎归山，莫是菩萨转世不成？”

如此，当下一批刺客来临时，他却未曾将其杀死。像当年门派比武一样，将其击落，驱车向前。

“少侠心善，自有善报。”

他只觉这女子实在好笑。可当蜀山崩塌，他搂着她，用轻功带人向远处逃命时，她却替他挡住了一块迎面而来的巨石，当场陷入了昏迷。

“为何救我？”

她转醒，见自己已在客栈，显然，眼前一袭黑衣、头戴面具、耳尖发红的男子，已将一切办妥，她身上穿的也是带着蜀国风情的新衣裳。

“少侠心善，自有善报。”

他愣在原地，良久方云：“此处离蜀宫仅十里，明日我便送你入宫。”说着，他低头，似有隐痛，“若你……不愿，我便带你走，无人可以找到我们。”

美人怔怔地看着他，“多谢少侠。但我一人可换取秦国百年之安，我自是不能走的。”她抬头，似是看向远方，那远得早已看不见的秦国，“以后，少杀生罢。”

“好。”

此后，他再无杀生。师父却说他有了剑道。

道可道，非常道。那些年他刻苦追求而不得的，由此沾上无尽鲜血的，最终却因手上再也不染鲜血而得到了。原来，看似与修剑之人无关的慈悲，竟是道吗？

每年的七夕，他都会来此，独自饮酒。破晓便离去。

冬去春来，春枝细雨，缠绵入人心。“你可愿，随我而去？”疏影横斜，美人，笑靥。

（作者单位：江苏省泰州中学）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