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有“主” 善莫大焉

2018-01-08 08:41徐以立
质量与标准化 2017年8期
关键词:六神丸六神药粉

文/特约记者 徐以立

“六神”有“主” 善莫大焉

文/特约记者 徐以立

张雄毅

1962年出生,上海雷允上药业有限公司“六神丸”班组组长、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六神丸制作技艺”第六代传承人,曾获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首批“上海工匠”称号。

六神丸自1862年诞生至今,可以说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但很多人只闻其名,往往不知道“六神丸制作技艺”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更忽略了其背后手工制药的艰辛。

上海雷允上药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雷允上”)的张雄毅师傅是“六神丸制作技艺”第六代传承人。2016年12月,他荣获首批“上海工匠”称号,这也是上海医药系统企业唯一获得的“上海工匠”称号,同时还被授予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

3.125 毫克,方寸之间见乾坤

现代中药虽然大多靠机器制成,但六神丸是例外。每千粒六神丸重3.125 g,也就是说每粒仅重3.125 mg,机器根本无法制作。自从《黄帝内经》问世起,就有了中药手工泛丸工艺,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是手工时代的最后一朵璀璨之花。“手工泛丸的特点就是使药量更精准,溶解更快,药丸才能更好地被吸收”,张雄毅这样说。

一罐清水、一个竹制药匾、一把药勺、一把水勺、一把药刷,这就是手工泛丸工艺所需要的全部工具了。药刷蘸沾少许水,轻轻地把药匾的部分表面擦湿;各种药粉,细细地铺洒在湿润的匾面上,在六神房里,张雄毅带着口罩,穿着特制的消毒服,上半身微微前倾,两脚分立,双手握住药匾,逆时针转动,间或颠起药匾,使药粉全部湿润。他手持药刷,慢慢刷出已被湿润的药粉,移至匾面干燥处,再重新撒上药粉,并摇动竹匾,使小药粒全部均匀地沾上药粉。如此重复多次,将药粉一层一层直至全部加入,然后他再用不同孔径的筛子过筛药粉,继续重复上述动作,药粉滚动逐渐形成药粒子。转动药匾时,药粒子高高地跳起来,又落回药匾,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就这样一点一点,药粒子慢慢变大,成了所说的“药头子”。一遍又一遍地刷、转、摇,并交替加水和药粉,500 g左右的药粉渐渐变成了一粒粒直径仅为1.5 mm、重量仅为3.125 mg的六神丸。

“手工泛丸掌握分寸很重要,药粉加多了,转力用大了,都会产生偏差。”

100年,缘分妙不可言

张雄毅似乎是注定要传承六神丸制作技艺的。

1962年,六神丸诞生100年,那年,张雄毅出生在上海的一个普通家庭。母亲是雷允上的第一代职工,因而他对工厂并不陌生。在厂办幼儿园里,在中药的幽香中,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1982年,20岁的张雄毅从上海药材公司技工学校中药专业毕业。毕业前夕,母亲把他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出了校门,你就不是在父母羽翼下受保护的孩子了,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做人做事要认真负责、脚踏实地。”

母亲质朴的话语,就像一粒种子,深深地扎根在了年轻的张雄毅的心里,等待着阳光的照耀,去发芽、生长。他懵懂地反复地咀嚼着这段话。时隔35年,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张雄毅依然十分感激母亲为他指明了人生的方向。很快,阳光洒向了张雄毅。原来他一出校门,就被分配到了雷允上,但此时他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选为“六神丸制作技艺”的传承人,只是在其他岗位上进行实践。通过3个月的考察期后,他才拜了第五代传承人劳三申师傅为师。

对制药人而言,能进六神房制作六神丸是无上光荣的事。很多年之后,张雄毅才知道这不是偶然。原来早在1981年,实习期间,19岁的他就因为踏实肯干、耐得住寂寞、肯吃苦而被雷允上注意到。经过多方考量,同时观察在校表现,通过必要的筛查和审核后,他被命运推到了六神房的门口。

但是,好事总会多磨难,乌云悄悄地遮住了太阳。在3个月的考察期里,张雄毅只学了两个动作:翻、转。聊起这段经历,张雄毅用了“最痛心”来形容,劳三申师傅十分热爱自己的事业,因而对徒弟也十分严格。他经常告诉张雄毅:“再做得不好,你就不要来六神房了。”

劳三申师傅的“嫌弃”激起了张雄毅骨子里不服输的韧劲。每天下班回家,除了吃饭,三四个小时,他不断地锻炼手感——把米粒放入家中的锅碗盖碟中练习翻转,直至米粒被颠碎成渣渣。手臂发酸了,想想母亲的教导;手指关节磨伤了,咬着牙再坚持一下;虎口破了,简单包扎继续翻;手指长了茧,忍痛再继续转。

经过整整3年的学习,张雄毅才学会了手工泛丸的各个工序操作;第5年,他才算能得心应手地开始手工泛丸。

守一种精神,做一名工匠

阳光刺破了乌云,照向了大地,张雄毅心里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了。技艺上手之后,张雄毅开始琢磨起在保证技艺完整和品质优异的前提下,怎么更快、更好、更节约人力地手工泛丸,“要用心、用灵魂、用思想去对待自己的事业,而不仅仅只是盲目地机械地去做。”

每天,张雄毅都要站五六个小时,制作出两万多粒六神丸。即便工作量如此巨大,他还是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对“工匠精神”的理解就是注重细节,追求完美和极致,“做药就是做良心,必须花费时间精力,把每一粒六神丸做成精品。”

张雄毅制作的每一批六神丸都是优质品,粒与粒之间的误差仅在0.00001 g以内,六神房里常备着高精密电子称,“《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允许的重量误差在±4%以内,雷允上允许的误差在±1%以内,已经是国家标准的1/4,而我则只允许自己的差异在0.5%以下”。张雄毅说,对六神丸制作采用更严格的标准,老百姓才会对质量放心。

守得住寂寞,方能成就大师

六神丸、云南白药、片仔癀、安宫牛黄丸、麝香保心丸的配方是国内仅存的5个国家级保密(绝密)处方,传承人和制药人都要签署保密协议。

六神丸的制药人无疑是寂寞的。因为有严格消毒和保密的要求,每天上班,除了外出吃饭,制药人不能离开六神房半步,更不用说携带手机工作,或与其他车间的制药人联系了。

前几代“六神丸制作技艺”传承人虽然技艺出神入化,但声名都鲜为人知。张雄毅说甚至连药厂的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劳动者,“连我母亲在雷允上做了一辈子,都不曾踏进六神房半步,其保密程度可见一斑。”

雷允上十分重视培养事业接班人,建立了后备人才梯队管理机制,确保人力资源的可延续性。35年过去了,从一头乌发到如今的华发几许,张雄毅从年轻人变成老师傅,也带起了5个徒弟,从“70后”到“90后”都有。除了不吝将一身的本事传授给徒弟外,张雄毅也十分重视团队建设。手工泛丸很枯燥也很寂寞,正因为如此,张雄毅倡议团队要营造出一种家的氛围,“因为有家,心才会安定;只有心定了,才能抵御外界的诱惑,从而更好地投入工作”。随和的张雄毅经常和徒弟们打成一片,形成了如师如友如父的亲密关系。甚至,徒弟交了女朋友都会带到张雄毅面前,“他很信任我,这是让我来把把关呢”。

现在,这支老中青相结合的稳定人才梯队正在为传承“六神丸制作技艺”而不断努力着。

用工匠精神铸造“根”和“魂”

“上世纪90年代,在市场经济浪潮席卷整片华夏大地的时候,面对这份孤寂的事业,您有过一丝动摇吗?”

“有”,张雄毅略一迟疑,回答了记者。旋即,他立马补充道,“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我的师傅已经老了,白发苍苍。我离开了这里,难道让一个老人不仅要每天花费五六个小时站着手工泛丸,更要残忍地面对一身技艺无人传承的痛楚吗?我做不到。更况且,”他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我的根和魂都在一线生产岗位,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采访中,谦虚的张雄毅很少说他自己的事情,倒是同事朱美玲老师告诉了记者很多。雷允上虽然远离市区,但是张雄毅始终保持着“上班第一个开工,下班最后一个收尾”的工作习惯。甚至在双休日,他还会带着徒弟们一起加班。朱老师告诉记者,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张雄毅默默奉献的精神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他们敬佩。

现在,张雄毅所使用的药匾是他的师太、第四代传承人王式训师傅当年所用的。历经70年,如今到了他的手中,药匾的外壳已经有了紫褐色的包浆,平整无隙、光滑如镜、色泽油亮。

六神有主,这是张雄毅的微信昵称。他说,“六神无主”是传统成语,但是他觉得他对六神丸有一份与生俱来的责任,所以是“有主”。虽然早已习惯,但工作时,张雄毅还是觉得药匾沉甸甸的——重的其实不是分量,而是一份追求品质和传承技艺的执着。“我的个人荣誉不算什么,我最骄傲的是带出了徒弟。他们都很好,这门技艺总算后继有人了。”张雄毅说着,眼神幸福而又欣慰。可见,他对这份事业是真心热爱,这35年的工匠生涯无疑也是走心了。

面对这用工匠精神铸造的“根”和“魂”,我们从心底赞叹:

“六神”有“主”,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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