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不回家

大牙外出打工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媳妇苦菜很想大牙。苦菜时不时地给大牙打电话说，你咋不回家啊，大牙就是不理苦菜，电话通了，两个人没等说上几句话，大牙那头电话就挂了，这事弄得苦菜很上火，满嘴起了泡。

大牙有一颗门牙特别大，这颗牙不但大而且长得格外突出，似乎从嘴里支棱了出来，所以大牙从不轻易张嘴，他怕露出来那颗十分难看的大牙。屯子里没有人管他叫大名，大人小孩都叫他大牙。你到屯里问张国文肯定没有几个人知道，你要说张大牙或者是大牙，那碰上的人就会指给你，屯里边老杨树旁那两间房，就是他家。

最近大牙跟媳妇苦菜摽上劲了，苦菜怕大牙在外面学坏，她听人家说在外打工的男人憋久了就出去找小姐。苦菜说真话，她不怕大牙去找小姐，就怕大牙染上那肮脏的病，回到家来再带给她。

苦菜总来电话问大牙，你咋不回家呀！其实，大牙不是没时间回家，下雨阴天，工地有时也放假，按说大牙晚上坐班车回去，第二天起早坐班车再回工地，打个来回儿也不耽误啥事。可是，最近大牙心里闹腾，不愿回家。但是，大牙嘴上却跟苦菜说，我工地活忙，没有时间回家呀，出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我能放下活，不挣钱，往家跑吗？苦菜想，让大牙回家释放一下，他大牙需要的，苦菜也需要，这样大牙就不会到那洗头城或者洗浴中心干那事了。

苦菜长得水灵灵的，就跟刚从地里薅出来的一棵大葱，放到嘴里是那种难以让人忘怀的享受，这还不算，苦菜的杏花眼能把男人的魂勾走，村里半大小子，有多少惦记苦菜的都数不过来，村长水牛那是变着法子想划拉苦菜。

年末村子里出外打工的，从外地回来都拿回了那一大沓子钞票，别说大牙眼红，谁见了能不眼红？到年底每个打工的收入，是一个人在家种地一年收入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有的外出打工原本是穷得叮当响的，没出两年，小洋楼忽忽啦啦就盖起来了。这几年大牙没出外打工，守着几亩薄田，他心思早已活络了起来。大牙跟苦菜商量，苦菜说，我的心早已牢牢实实地拴在了你大牙的裤腰带了，你就放心地出去打工吧，挣了钱，咱们也翻盖翻盖房子，更何况咱家的房子也确实该翻修了。

大牙就是这样跟村里的包工头出来进城打工的，这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开始，夫妻俩很少联系，后来，苦菜耐不住了，苦菜是左一个右一个的电话，问大牙，你咋不回家呢？

大牙终于回家了，是晚上坐了一个到城里办事的捎脚车回来的。大牙往回走的时候，想把他回家的消息告诉苦菜，可转念一想，这么多天苦菜在家干啥，他全都不了解，大牙突然回家，一来检验苦菜，二来也给苦菜一个惊喜，大牙这样就没有事先打电话告诉苦菜回家的事。不过大牙这次回家他还特意到百货商厦给苦菜买了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还有麻花店里苦菜最爱吃的糖酥麻花。

令大牙没想到，刚进村子，就看到村长水牛匆匆忙忙地从自己家里出来。大牙心里顿生疑心，怎么，你苦菜趁我大牙不在家，到底跟村长水牛好上了？大牙想到这，心里这个难受啊！苦菜啊，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心了呢？我大牙就是牙长得丑点，别的也不缺彩啊！要说，我现在已经学会瓦匠手艺了，一年下来，我的收入要超过村长水牛几倍哩，你跟我过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大牙越想心里越难受，他站在自己院门口，反反复复地走着，思量着进屋还是不进屋。

大牙没走院门，而是悄悄翻墙跳进了自家院子，他那真是轻车熟路，连个草棍儿都没碰着。

窗帘把屋里的情形遮挡得严严实实，大牙来到窗下，就听到屋里有男人在跟苦菜说话。怎么，水牛刚走，家里又来了一个男人？大牙脑袋轰的一下，于是，重新翻墙出了院子，走到大天亮，赶上早班车，回到了工地。

苦菜的电话，一个比一个急，大牙心想这个臭娘们肯定趁我不在家，不但跟水牛勾搭上了，还有另外的男人，你苦菜打电话催我回家，八成是想急着跟我离婚呀，没门！

大牙心里憋成了疙瘩。

其实，苦菜这边出的事，也是不小啊。

苦菜上地干活不小心把脚心扎了，本来瘸腿耷拉脚地往回走，一场没想到的车祸，又刮拉着她。

乡村路像几股绳子交织拧成的辫子，盘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到了大牙家绿油油的田地。

乡路上的树长得跟高楼似的，一到拐弯抹角的地方，司机的视线很难辨识田间小路的出口，这些田间小路就像田间里伸出来的一只只小孩子的小脚丫，在高高的庄稼遮挡下，过往车辆根本不容易发现小路的出口。

正加油跑的三轮车，把苦菜的伤又刮重了，胳膊断了不说，还有那白白的小脚丫也刮开个口子，血直滴答。这时，路过这里的村长水牛趕上了，苦菜挨了车撞，疼得水牛直咧那满口焦黄的烟牙。

水牛对苦菜说，别怕，我帮你一把，水牛看到摔进壕沟里的三轮车的司机连滚带爬站了起来，便对司机说，你伤着没有啊？司机说，我不碍事，你看看那女的咋样了吧！

苦菜，正哭得尿叽叽的坐在地上咧嘴龇牙，疼痛难忍。

水牛对司机说，你赶紧看看车，还能不能开了，啥也别说，救人要紧！

司机被刚才的车祸吓傻了，听了水牛的话，才醒悟过劲来，和水牛一起扶着苦菜上了车，加大油门一路颠簸进了医院。苦菜一个劲儿地让水牛给大牙打电话，水牛心想，大牙要是听说苦菜出了车祸，还不得吓趴了？

水牛说，你胳膊折了，要先看病，其他事以后再说，我这里有钱，先给你垫上，看病要紧。苦菜说，你出去到电话亭，还是帮我给大牙打个电话吧，告诉我让车碰了，让他赶紧回家，咋忙也得回来一趟。

水牛说，我们俩谁也没带电话，你等一会儿吧，我出去再到公共电话亭打吧。谁知水牛帮助苦菜找医生、交款、化验、做手术等这一忙活就是一大半天，到了晚上水牛又跟肇事司机把苦菜拉回家了，所以，给大牙打的电话就一直没有打成。

肇事司机留下家里电话，有事先走了。

大牙见到水牛从他家的院子出来，正碰巧水牛刚刚送苦菜回来，水牛忙活一天了往回走的空当上。

伺候苦菜的正是苦菜的亲弟弟苦苞，大牙在窗外听到的话，正是弟弟苦苞帮姐姐换药时，唠闲嗑在说话，苦苞正跟姐姐苦菜商量这事该怎么跟大牙说哩。

大牙来回这一反复，也差不多快折腾一宿了，他蔫头耷拉脑袋的，闷闷不乐地上工地干活去，忽听工长喊话，你小舅子苦苞来电话，说你媳妇昨天车祸把胳膊摔断了，让你赶紧回家。

大牙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在窗下听到的一句话，谁谁的胳膊啥的……

“啪！”大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拔腿就往车站跑。

作者简介：罗永春，笔名寒石、苏城听雪。黑龙江省巴彦县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曾在《北方文学》《章回小说》《小说林》《微型小说选刊》《岁月》等刊物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80多万字。短篇小说《小儿小儿坐门墩》获第九届哈尔滨市天鹅文艺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