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修正和借鉴

2018-01-09 22:57曹舒平
科教导刊·电子版 2017年31期
关键词:影响

曹舒平

摘 要 弗洛伊德的学说是一种典型的男权思想,但在西方女性主义发展过程中,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却成了女性主义者批评、修正和借鉴最多的一种理论资源。本文试图从西方女性主义为何从批判弗洛伊德关于女性性心理结构理论转向修正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到最终借鉴精神分析学的无意识理论分析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对西方女性主义的影响。

关键词 精神分析学 西方女性主义 影响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精神分析学说批评是20世纪影响最大,生命力最强的西方批评流派之一。精神分析学说是与弗洛伊德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本文中的精神分析学也特指弗洛伊德的学说。弗洛伊德关于精神分析的一般理论早已被应用到了社会生活和文化历史的各个方面。性本能和无意识构成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两大基础。正是由于弗洛伊德学说专注于人的性心理以及无意识的问题而引起了女性主义批评家的普遍关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兴起后,女性主义批评者对精神分析模式更为关注。

1对生物决定论的批判

在一些女性主义批评者看来,弗洛伊德对女性心理界定就是精神分析的“阳具嫉妒(阴茎嫉妒)”。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女孩发现自己身上缺少男孩身上所长的东西,便产生了被阉割的感觉,由此导致她消极、受虐和自恋的倾向。女性的谦逊和嫉妒因而都与她的“阳具嫉妒”有关,由此,女性是处于补充和寄生的地位。而当女性发现自己较男性低下一等时,性的分别便产生了。弗洛伊德认为小女孩注定要经历一瞬间的发现。小女孩注意到某个兄弟或小朋友的阳物,赫然在目,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马上感觉到它的优越性,觉得远远胜过自己那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器官,从那时候起,她便成了一个阳具妒羡的牺牲品。阳具嫉妒理论从男性中心出发,用缺少男性的生理特征来界定女性,从而把男性界定为先天的优越,把女性界定为先天的匮乏,制造出“阳物崇拜”的神话,单从这一点而言,弗洛伊德学说是一种生物决定论,充分体现了父权社会对女人的偏见。因此,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早期,女性主义批评者对弗洛伊德的学说展开了猛烈的抨击,代表人物有波伏娃、弗里丹和米利特等人。

波伏娃批评弗洛伊德的理论是生物决定论的,甚至指出他的方法是不科学的,认为弗洛伊德在没有任何哲学和科学的根据就直接任意认定“妇女感到自己是一个残缺的男人”。她在《第二性》中指出少女对没有阴茎不会存在普遍遗憾。针对弗洛伊德的“阳具嫉妒”,波伏娃认为实际上许多小女孩很晚才发现男性的身体构造,而且即使发现了,也不过是看看而已,并不会产生所谓的嫉妒,也不会认为自己就低人一等。接下来,波伏娃从社会历史存在的角度指出:“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女性所置身其中的文化,一直不知不觉中规定着女性的行为、心理,直到她完全是秩序中人,成为秩序所认可女性形象。波伏娃对弗洛伊德生物决定论的批评,揭示了“女性气质”是社会强加给妇女的,“女性气质”使女性变得无法了解世界和自我,从而沦为了他人的奴隶。

米利特也认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是一种生物本质主义的理论,她对弗洛伊德的阳具妒忌理论尤其反感,她认为阳具嫉妒这个概念不但把性特质与解剖学、生物学、自然等同齐观,它更是一种规训妇女的方法,尤其是要压抑那些对两性关系所造成的社会、经济、政治地位不满意的妇女。米利特在《性政治》中探讨了男子气和女子气的社会化过程和角色差异的文化根源,认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基本上综合了以男性为主体的19世纪后期社会的观点和偏见。弗洛伊德的“阳具嫉妒”以男人的有界说女人的无,从而以此为依据来确定女性的特点,如被动、消极、受虐、谦逊、嫉妒等。这一切为父权社会的男尊女卑提供了理论依据。米利特在《性政治》中分析了亨利·米勒、劳伦斯等男性作家作品中对女性躯体及生殖系统的丑化、贬低和对男性身体的崇拜,并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丑化、贬低和崇拜却已经内化为女性的情感取向。

通过对弗洛伊德学说性心理结构理论的批判,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弗洛伊德生物决定论并无多少科学根据,其逻辑是荒谬的,影响是恶劣的。它使得男权统治合理化,并且将造成女性精神痛苦的责任转嫁给了女性自身。那些追求独立的女性人格,抵制传统女性气质、角色与地位的女性,就会被认为偏离了其遗传学上的身份和命運,将遭到无情的压抑。

2对俄狄浦斯情结的修正

随着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经过了最初的对精神分析学的抗拒和批判之后,女性主义者根据女权运动的需要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诠释为一个全新的社会性别理论。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理论家对弗洛伊德理论的修正,主要是主张回到前俄狄浦斯时期,以母亲为中心,重新界定母亲与儿子以及母亲与女儿的关系。其中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中提出的双性同体以及无意识对性别认同所造成的不稳定的论点,被女性主义学者挪用为重新打造性别获得理论的基础。代表人物有戈尔·鲁宾、朱丽叶·米歇尔、南希·乔多罗等。

美国学者南西·乔多罗在《母亲的再生产》一书中提出,儿童的性别认同在俄狄浦斯时期以前就已经开始发展了。在俄狄浦斯状态之前,幼儿就开始有了身体完整性与心理独立性的内在意识。而在前俄狄浦斯儿童性认同的阶段,是母亲而非父亲,牵动着整个发展过程。

母育的过程使一位母亲涉入到了一种双重认同中:与她自己的母亲和与她的孩子之间的认同,在其中,她重复着她自己经历过的与母亲的关系。由于母亲认为男婴与自己有不同的性别,所以很早就“把她的儿子从与她的前俄狄浦斯关系中挤出,让他进入一个以俄狄浦斯为基调、以性特质和性别区分来定义的关系中”。母亲会鼓励儿子朝与自己相异的方向发展,而趋向一个父亲或父亲替代物角色的男性认同。这造成了男孩的一种分离的自我感,这种分离的自我感继之发展成一种“阳性特质”的意识。另外,由于在生命的前俄狄浦斯阶段,父亲很少扮演一个主要照料者的角色,因此父亲对孩子来说是比母亲来得疏远,这就造成了男孩在性别认同上采取了与女孩不同的模式和途径。妇女的性别认同发展则不同,由于女孩并没有像男孩一样,被推入一个以俄狄浦斯为基调,以性特质和性别区分来定义的关系中,因此女孩与母亲较亲近,也因为如此,女孩跟男孩比起来,自我疆域感较松弛。即使在俄狄浦斯情结的阶段,母亲与女儿这样亲近的关系仍持续着,俄狄浦斯情结的意义不是“恋父恨母”,而是女孩如何经由这个阶段发展对异性恋的认同。乔多罗指出,一个女人之所以会变成母亲,也正因为她与男人的异性恋关系,永远无法超过前俄狄浦斯期她与母亲之间紧密的内在心理关系。而在与一个男人维持关系的情况下为人母,对女人的意义不仅是俄狄浦斯情结的超越,也是一个可以复制她与母亲之间曾经有过的共生关系的途径。另外,乔多罗也根据她对前俄狄浦斯性心理发展的认识,修正了弗洛伊德“阳具嫉妒”的论点。她保留了“阳具嫉妒”这个说法,但扭转了其男性中心的内涵。她认为,女孩固然希望拥有阴茎作为阳具的权力象征。endprint

乔多罗的探讨翻转了弗洛伊德性别获得理论中阳性特质与父亲角色的优势位置,而母亲角色却跃至一个核心的地位。弗洛伊德把性别认同的获得局限在性心理结构的探讨上,乔多罗却强调了历史、社会因素对个人性心理结构的作用,以及在性别认同过程中的影响。乔多罗的探讨开启了女性主义者试图通过改变家庭、社会的制度与结构,从而达到转化性别角色规范的可能性。精神分析对女性从属过程的描述这一点上,在某些女性主义者看来,一味地不加辨析的批判则是错误的。在对性压迫的深层结构进行演示和描述上,精神分析理论的贡献确是其它理论无可比拟的。同时,对精神分析理论的利用也提醒了女性主义:学术和政治的目标并不是要消灭男人,也不仅仅是在现行文化的框架内争取平等的教育、就业和选举方面的权益,而是要颠覆造成性别歧视和一直在规范着社会性别的文化制度,消灭强加给女性的性别角色。只有这样,女性主义才有可能真正找到颠覆男权中心和文化的有效途径。

通过对弗洛伊德学说进行修正,女性主义批评者认为女性不仅不同于男性,而且优越于男性。这就产生了女性主义修辞的另一极——经验论。这种理论发展到最后,将会使男女地位倒错,而权力结构的本身并没有被推翻,只不过是以一种权力替代另一种权力罢了。克里斯蒂娃提醒人们警惕这种“反意识形态”的做法,认为这将可能会陷入逆向的性别歧视形式。

3对无意识理论的借鉴

一些后结构女性主义者认为妇女对女性特质的认同从来没有在无意识中被固定下来,男人对阳性特质的认同也是如此,这与自由女性主义者和激进女性主义者不一样。她们认为所谓完整统一的男性认同或女性认同在本质上只是一种原型幻想的产物,因此以精神分析为取向的女性主义批评应该颠覆、解构以性别为基础的一些概念。

正是由于对“无意识”的发现,弗洛伊德揭示了人类心灵深处的多种形态共存的自由本质。这也表明了在父权制话语系统中,女性主体从来就不是“自在”的,并且也不是“自为”的。性别的社会关系并不完全是人类有意识的、清醒的创造,而且这种关系还要受到深厚的自然存在基础的制约。弗洛伊德还指出,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具有内在的“双性气质”。那么,这也为女性主义者提供了以下的思路:既然人类能够超越自然创造社会,那么,人类也能超越生理的性别差异,创造一个不再拥有明确边界的“自我”。精神分析学提示了我们:人类只有逐渐认识相同中存在差异,自我身份可以拥有多种认同,而他者身份也能成为自我身份的一部分,这样才有可能发展一个不受自我与他者、主观与客观的束缚的完全自在自为的“主体”。在研究过程中,精神分析被剥离了它最为有力的概念——无意识理论。精神分析其实可以用来揭示女性对现实不满的深层根源即女性主义者可以通过对无意识领域的利用从而帮助女性反抗男权社会。

针对弗洛伊德学说,露丝·伊利格瑞主张回到前俄狄浦斯时期,寻找母系系谱。弗洛伊德的文化进程图式是建立在父子相抗的俄狄浦斯情结上的,因此他假设远古人类社群的形成是建立在“大父”的弑杀上的。伊利格瑞援引希腊神话奥瑞提斯弑母的故事说明在弑父之前就有了弑母。因为父权制的建立必须先要斩断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亲密联系,这样以后父亲、家长及其代表的律法才能占据这个人伦关系的中心位置,进而主宰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弑母的行为表明了基于俄狄浦斯图式的男权文化对母亲的残杀。在男权社会,女人/母亲如何言说呢?伊利格瑞认为应该重寻母亲系谱,重建前俄狄浦斯时期的母/女关系,为女性寻求建立一个可以自我言说、再现的场域。伊利格瑞发展了一个阴性里比多的理论,她把女性身体界定为一个“弥撒者情欲的天地”,女性的里比多是流动的、不可定于一的、包容的。伊利格瑞重寻母系系谱的理论主要是为了指出我们的父权文化关于母亲作为女人的部分说得太少,甚至是把它压抑在这男权中心秩序的无意识底层。为了寻回女性自我言说的场域,伊利格瑞提出女性的里比多是阴性的,女人的欲望与男人的欲望说着不同的语言。因此,伊利格瑞尝试建构一种可以外于父权象征/语言秩序的语法和文体,即“女人话”。当然,女人的话并不等于女人话。伊利格瑞的“女人话”特指一种被压抑的语言形式,必须要寻回并在书写中实践它。

伊利格瑞发展的这套与男性中心精神分析话语相抗衡的女性里比多理论强调了女人以多元、差异为特征的性欲本质,这是性欲仅仅集中在阳物、只有单一式快感的男性所无法理解与代为言说的。很明显,伊利格瑞试图以“女性里比多——多样性欢愉——打破二元对立思维”,来对抗“阳具——单一式欢愉——同一逻辑”。伊利格瑞的理论开启了其他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对女性性爱、欲望的探讨,把无意识欲望与女性特质、写作联系在一起,发展了女性写作理论。

4结语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自身充满着含混性,这为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走向多元化和开放性提供了丰富的理论资源。也可以说,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为西方女性主义批评者提供了用来自男性中心体系的反对男性中心的理论,加强了女性主义理论。在这一点上,西方女性主义者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批评、修正和借鉴对西方女性文学批评有着深远的启示意义。从西方女性主义者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利用来看,父权理论体系也不是完美无缺,也有着种種含混、矛盾之处,女性主义者完全能够从父亲理论框架内发展自己的理论,以子之矛攻其之盾。实际上,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并不断“拿来”男性权威的观点来为妇女权益辩护,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超越性。甚至可以说,女性主义批评是文学批评内部一次成功的越界。在不同时代、地域和文化背景下,西方女性主义不断地吸取了各种父权思想的精华,并衍生出各种女性主义流派。对于任何父权理论,女性主义批评者都应抱有这样的态度:钻进它的内部,篡改它、窃取它,为自己所用。正如西苏和伊利格瑞一样,将神秘的“女性语言”运用于她们的理论表述彻底改造了父权理论。

参考文献

[1]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讲演新篇[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0:128.

[2] (法)西蒙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45+309.

[3] 宋素凤.多重主体策略的自我命名: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研究[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105+133+134.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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