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岛的年饭

2018-01-10 11:50张帆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阿贵灯塔电线

张帆

南涯村的码头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冬季渔汛来临,这个南方古老渔村的宁静,被潮水般的外来人挤到海中。挂着各地牌照的货车,从村口排到公路上;操着不同口音的鱼贩子们,奔忙在各个角落。

苇晓航穿过人群缝隙,朝岸边的渔船走去。

这是他初中的第一个寒假,放假前,爸妈同时接到科考队的出发通知,只能让他去爷爷家过年。

临行前,老爸叮嘱他:“过完年接爷爷一起回北京。爷爷一个人待在孤岛上,我不放心。”奶奶前年去世后,爸爸要接爷爷,爷爷不愿意。最近更離谱,爷爷干脆搬到岛上去守灯塔。

“爷爷,您在哪儿呢?”晓航掏出手机,到处张望。

“航崽,我忙,你自己上岛来。”听筒里传来爷爷的声音,“随便找出港的船,就说是守灯塔老苇头的孙子。”

晓航看到有船解缆出港,就上前打听:“叔叔,去灯塔吗?”

“谁没事去那儿呀?灯塔不对旅游者开放,荒岛也没啥好看的。”解缆的大叔头都没抬,说道。

“我不是游客,我要上岛找爷爷。”

“你是苇叔的孙子?你爸没来?回去代我问好,说带鱼大叔想他了!”

没等晓航答话,带鱼大叔隔着几条船喊:“庚哥,海娃的儿子回来了,你送他吧!”

“航崽回来了?快到叔的船上来!”

晓航上次回南涯村时,还没上小学。但大家都还记得他,一股暖流涌进晓航心田。但他走到庚叔船前,心却凉了半截。又旧又小的渔船,舱中胡乱散落着几张渔网,比带鱼叔的新船差远了。

庚叔热情地搂着晓航的肩:“岛边乱石多,只有我的小船能靠上去。”他将晓航带进驾驶室,对舵轮边的老人说道,“爸,这是老苇叔家的航崽。”

“什么老芦苇嫩芦苇,我不认识。”老人冷冷地说道。他精瘦而矍铄,腰杆如桅杆般挺直。

“晓航,叫阿贵爷。”庚叔说道。

“阿贵爷好。”

“好!好!海娃的崽真懂事。”阿贵爷转头对着晓航,立即眉开眼笑,“越长越像海娃。”

晓航想:阿贵爷既然认识老爸,怎么会不认识爷爷呢?

庚叔麻利地解下缆绳,小船冒出一股黑烟,搅起浪花驶出码头。

狭窄的驾驶舱十分简陋,呛人的柴油烟味让晓航胸口发闷。

驶出防浪堤,小渔船在浪里颠来颠去。晓航的胃比海浪翻腾得更厉害,忍不住冲到舱外,趴在舷边哇哇大吐。

“这娃,唉,真是芦苇头家的孩子!”突突的马达声,没能掩盖住阿贵爷的嘲讽声。

“爸,城里长大的娃,多出几次海就习惯了。”

“哼!他爷爷在海边活了一辈子,坐船上岛还晕在床上躺两天,丢人!”

晓航吐了一阵子,才稍觉舒服。他刚要进舱,就听到阿贵爷狠狠地说道:“忘恩负义的老芦苇,哼!”

狭长的灯塔岛一头尖翘一头宽平,像艘停泊在风浪中的大船,挡在南涯村港湾的入海口。岛的左边是一大片暗礁、乱石,灯塔就建在岛上山峰的肩头,它指示着夜航的船只避开危险区域。

岛上原有十几户人家,但都陆续搬去村里的新房,只留下塔边孤零零的小院。

晓航爷爷走到院外临海的悬崖边,崖下浪涛汹涌,浪花拍打礁石,让他感觉脚底摇晃,头昏眼花似晕船,他不敢在此久站。

晕船,是他没去接晓航的原因。从村里上岛那天,他在船上吐得一塌糊涂。阿贵爷将他背上岛,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过来。除非卸任回村,这辈子他绝不想再坐船。

航海是勇敢者的游戏。不会游泳、钓鱼,不能驾船出海,晓航爷爷是村民眼中的孬种。他姓苇,从小大家喊他“芦苇头”。芦苇长在滩涂中,除了碍事毫无用途,稍有风浪就被折断腰烂成泥,海边的人对它充满鄙夷。

不出海就没地位,他在村口开杂货店谋生,常有人赖账、捣蛋。每次都是阿贵替他出头,他俩是一起长大的邻居,阿贵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像一点就着的鞭炮。

后来,他儿子成了全乡第一个大学生,为村里人增了光,他才稍稍直起腰杆做人。

半年前,守灯塔的老林不干了,没人接班。晓航爷爷将杂货店交给别人,带着老狗旺财,主动要求上岛守塔。

“旺财,接航崽去。”晓航爷爷见有船驶近,转身下山。

小渔船在浪尖和礁石间轻盈地穿梭,顺着潮水冲上沙滩。

终于靠岸了!脸色苍白、四肢发软的晓航,像逃出牢笼的小鸟,踉跄着落到岸上。

“爷爷!”

“好!好!我航崽都成大小伙子了。” 爷爷拉着孙子,笑容满面。

“咳!咳!”船舱里传出咳嗽声。

“庚崽,你爸也在?”

“是,苇叔。”

“阿贵哥,上岸歇歇脚,喝杯茶吧!”晓航爷爷朝船舱喊道。

“灯塔禁地,我还是闲人免入吧。”阿贵满是嘲讽地说道,“别看灯塔破,关系到全村人的生命,了不得。啧啧,咱高攀不上。”

“阿贵哥……瞧你说的。”晓航爷爷尴尬地说道。

“庚崽,收他五十块柴油钱。绕道送人,耗油,要公私分明。”阿贵爷爷朝他儿子喊道。

“爸,你们老哥俩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斗气;再说,航崽是远客,送他来应该的。”

“老哥俩?他现在眼里早没我这个当哥的。要不是看在航崽的面子,给金山银山我都不送。”阿贵爷探出头,对晓航笑道,“航崽,不是阿贵爷小气,是要向你爷爷学习,坚持原则,公私分明。”

“爸……让孩子看笑话。”庚叔说道。

“这钱收得,收得。亲兄弟、明算账。”晓航爷爷讪讪说道,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一样。

庚叔执拗不过两位老人,只得收钱开船。“苇叔,岛上缺东西您言语。航崽,想回村里玩,打电话我来接你。”

蓝天、白云、绿树、鲜花,白天林子里追野兔,晚上枕着涛声入睡。岛上的一切,跟晓航想象的一样。但他很快发现,他的寒假生活就像屋檐下晾晒的鱼,被单调的风吹干了鲜活劲儿。这儿没有网络,打开老旧的电视机,收不到几个频道,节目里永远飘着三色的雪花。

整个岛都因衰老而慵懒,连老狗旺财,都懒得走动、叫唤,整天趴在门口太阳下打瞌睡。这也不能怪它,不来外人,找不出叫唤的理由。

灯塔肯定比爷爷还老。原本白色的塔身早已变得灰突突,底部长满青苔和霉斑。从下往上一列窗户,玻璃残缺不全,像咧嘴哭泣的豁牙老人。

晓航想,爷爷愿意与孤岛作伴,是因为他们性格相投,同样的枯燥、乏味吗?

晓航爷爷每天的工作其实只有一件——太阳落山后,摇动塔内角落里发电机的手柄,然后合上电闸。其他时间的工作无非是用于打发时间:浇菜、喂鸡,到林子里砍树、做木工,更换塔里的楼梯和窗户;或者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海面远远的船影,露出无理由的傻笑。

每天如此,爷爷眼中只有日出日落,不在乎寒来暑往。眼看着明天除夕,家里却没丝毫过年的气氛。

“爷爷,明天过年,咱们回村里去热闹吧,我快闷死了。”晚饭时,晓航忍不住要求。

“灯塔不能离人。”爷爷很坚决地摇头。

“一直开着灯,一两天时间肯定没事。”

“不出事好说,出事就是大事。马虎不得。”爷爷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道。

晓航想,爷爷肯定是怕晕船难受。 “爷爷,年后陪我回北京,您一个人在岛上太苦。”

“你都看到了,我在这儿蛮好。告诉你爸,等有人接班时再说。”

“我得催他们早点来接您。长时间在荒岛上,人都会变傻的。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哈哈,爷爷本来就傻,还能傻成什么样?现在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都不愿意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

“您被大伙遗弃在荒岛上!爷爷,太不公平了。”晓航突然担心起来。

“怎么会呢?大家晚上看到塔顶的灯,平安回家时,肯定都会念叨我的,呵呵。”爷爷的笑容里带着满足和自豪,甚至有几丝不合年龄的羞涩。

“念叨有什么用?我来这么久,都没见一条船靠岸。”晓航不满地说道。

“这儿礁石多,靠近危险。村里半个月派人来一次,送发电的柴油和我吃的米面。地里种着小菜,吃不完。有旺财陪着我,蛮好。”

“爷爷,您的朋友呢?出海时顺道找您喝酒聊天,多好呀!”晓航问道,他几乎没听到爷爷的手机响过。

“以前阿贵爷爷隔几天就过来,唉……”爷爷端起酒杯,摇着头放下筷子。

“您们俩发生什么事了?我瞧着就不对劲。”

“我太死心眼,伤了他的面子。可这不能马虎,出事了咋办?唉,他比驴子还犟。”爷爷抬头望着屋外,太阳虽然还浮在海上,天却暗下来。岛上水汽翻腾,漫起一层薄雾。“哎呀,起雾了。海上雾更大,得早点开灯。”

发电机声音刚响起,幽兰的电光闪过,才亮的灯又黑了。晓航闻到刺鼻的焦糊味,赶紧起身跑进塔底。

电闸箱往外冒着青烟,爷爷用手电照着墙上,伸向塔顶的电线留下烧出的黑印。爷爷半天才说话:“糟糕!糟糕!电这玩意我可不懂呀!”

晓航喜欢捣鼓各种电器,对电并不陌生,他内行地说道:“电线老化漏电,造成短路,打电话让电工来修吧。”

“得明天才能来,来不及。”

“简单的小事,他们来换上电线就好。”晓航安慰爷爷道。

“你明白?太好了!比你爸小时候还有出息!快帮爷爷,必须现在弄好。”只读过三年小学的爷爷想,读书人就是有本事。

晓航很想露一手,却又犹豫,妈妈平常绝不允许他动电,他不想惹麻烦。“爷爷,这倒不是难事,不过我是小孩……还是等明天电工来吧。”

“你个头比爷爷高出一个脑袋,书比爷爷多读了几麻袋,早就是大人了。不能等明天,晚上没灯不行。”爷爷紧抓着晓航的胳膊,像落水人抓住木板,“幸好我留着那卷电线,赶紧换上吧。”

“爷爷,您答应我,我弄好电线,您明天开始找人接班,早点回北京。”晓航没有忘记老爸交给的任务。他想,不启动发电机,换电线很安全,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还跟爷爷讲条件,好吧,只要赶快修好,我答应你。”

“拉钩!”

“拉钩就拉钩。”

晓航在灯塔里爬上钻下,忙乎半晌换好电线,重新点亮灯塔。他累得腰酸背痛上床睡去,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爷爷正在准备年饭,见晓航起来,咧嘴笑道:“航崽,你把春联贴上,咱爺俩好好过年。你真是能干,爷爷要好好犒劳你。也幸亏前段修好楼梯,要不黑灯瞎火的,爬不上塔顶也是白搭。”

晓航瞄了眼厨房,顿时心凉半截。俩人过年本就冷清,这年夜饭更是可怜,还不如减肥套餐:“爷爷,这大过年的,鸡鸭鱼肉一样都没有。”

“母鸡要留着下蛋,爷爷不会做菜,要是你奶奶还在就好了。”从前杀鸡都是奶奶的事,晓航爷爷见鸡血就晕。

“守着海边,新鲜的鱼总得有吧?”晓航瞟着桌上的咸鱼,噘起嘴巴。

“岛边浪大,钓不着鱼。”爷爷不好意思地擦干手,进里屋抱出个大箩筐,“爷爷知道你来过年,早就让人捎来一筐鞭炮,让你过过瘾!”

晓航看着这一筐土炮,心里更是失望。

这时,汽笛声突然响起,旺财立即起身大叫,摇着尾巴冲下山去。

一条小渔船靠到岸边,锚刚入水,阿贵爷爷就跳上岸,后面跟着儿子庚崽、儿媳妇霞花,最后蹦下来的,是孙子小浪。他们手中提着大包小袋。

阿贵哥带着全家来了!晓航爷爷惊喜交加。

两个月前,阿贵爷爷和几个老哥们来找晓航的爷爷喝酒解闷。临走时,他见有捆没用的电线,觉得浪费了可惜,顺手将它扛回船上准备先用上。他们两家从来不分彼此,阿贵爷爷没觉得有何不妥。平常对他言听计从的晓航爷爷,却一反常态追到海边,当着众人面硬是要了回来。阿贵爷爷说,等哪天进城买新的还他,晓航爷爷还是不答应,说不备着电线,他睡不着觉。阿贵爷爷很没面子,跺脚发誓,以后不再踏上岛半步。

这回可不能再怠慢他,晓航爷爷跑下山迎接:“阿贵哥,你亲自送年货,不敢当!不敢当!”

“送年货?美得你!前几天收了你五十块油钱,赶年前给你鱼,我不欠债过年。”阿贵爷爷鼻孔朝天,歪着头从背后伸出手,指头勾着一条一尺多长的真鲷鱼。大鱼活蹦乱跳地扭动着,绯红的鱼鳞在阳光下反射着蓝色的光斑。

“这……你上次收的是油钱,何况,这么珍贵的鱼,怎么也得值千儿八百的……”晓航爷爷迟疑地不肯伸手接。

“自己捞的鱼,多少钱我说了算!航崽,这是给你过年的。”阿贵爷爷冲跟来的晓航喊道。

“爷爷,您不是来感谢苇爷爷吗?怎么又卖鱼了?”孙子小浪在一旁天真地问道。

“感谢啥?”晓航爷爷疑惑道。

“哎呀,苇叔,您先让我们进屋,吃团圆饭时您老哥俩慢慢聊。菜我都备好了,鱼是我爸昨晚刚捞的,难得遇到这么大的,他说要现杀现蒸才嫩。”霞花婶快人快语地说道。

手脚麻利的霞花婶不一会儿工夫就弄出了一桌丰盛的年饭。特别是那盘红通通的蒸鱼,撒着洁白的葱段、金黄的姜丝,内外透着喜庆的年味。

大家围坐在桌边,阿贵爷爷却只埋头喝酒,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爷爷,我来替您敬酒讲话吧!”小浪突然说道。

“爷爷是敢作敢为的汉子,谢恩哪能用你代。”阿贵爷爷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突然有些结巴地说道,“老……兄弟,我不会说客套话,敬这杯救命酒,你一定得喝。以前,是我糊涂,对不起的地方,再自罚……三杯。”

“救什么命?阿贵哥你别吓唬我好不好?”晓航爷爷连忙起身,满脸诧异。

“苇叔,您喝下这杯酒,我慢慢告诉您。”庚叔拉着老哥俩坐回凳子。

原来,阿贵爷爷昨天返航时,遇到海上大雾。他仗着熟悉航道,在前面带路。一直没见到灯塔,差点迷失方向。“我爸觉得不太对劲,正在黑暗中摸索呢,突然看到灯塔的亮光,却是在右舷前方,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庚叔说。

“好险,我一看那塔的角度,估计再有十来分钟,我就会带着大伙撞进礁石堆里。我这条老命完了没事,害了后面那些后生罪过就大了。我赶紧调整方向,心想,老弟你在关键时刻救了我。”阿贵爷爷几杯酒下肚,说话倒顺畅了。

“电灯的电线烧了,好在我换电线动作快。”晓航表功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航崽你也是大功臣!”庚叔搂着晓航,把大半条鱼夹进他碗中。

“阿贵哥,还得感谢你,那天不跟我一般见识,把电线留了下来,没新的换可就糟了。”

“这……”阿贵爷爷似乎被酒呛着,脸变得通红,“哥哥我,心眼太小,你别计较。”

“阿贵哥,你这是哪里话?我没本事,胆子又小,你和村里人一直照顾我。我总想为村里人做点什么。出海我不会,做其他的事我没文化,也不成。把灯看好总不费劲吧?要不是航崽懂电,我差点闯了大祸。我真是没用的芦苇头,唉……”

“苇叔您这回可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功德无量呀,全村人都在念你好。今天,好多人都要上岛来拜年,都被我爸拦住了。说他来做代表就可以了。你的手机千万要开着,一会儿大家拜年的电话,估计你都接不过来的!”霞花婶说道。

“我先提前给苇爷爷拜年,您真了不起!”小浪插嘴道。

“快别夸我。我是村里最没本事的男人,一辈子没被夸过,不知道怎么说谢谢。”晓航爷爷伸手抹向眼睛。

“谁敢说你没本事!”阿贵爷爷突然升高嗓门,“你生崽的本事大着呢。哈哈,儿子海娃有出息,孙子航崽更不得了,小小年纪,是我们的大恩人。”

“航崽,来,多吃菜!”几大筷子菜同时放进了晓航的碗中。

晓航没想到,换了根电线,却被阿贵爷爷捧上了天。“阿贵爷爷,我只是做了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小航哥,你和苇爷爷一样,认真做好小事,一不留神就成了大人物。”小浪说道。

“哈哈,我浪崽也聪明,懂得大道理。”庚叔開心地笑道。

晓航感到爷爷两眼放光,腰杆挺得笔直,顿时年轻了十岁,他脱口说道:“爷爷,我回去告诉爸爸,您在岛上很好,不着急去北京。”

“谁说你爷爷要走?不走!”阿贵爷爷说道,“我们老哥几个商量好了,以后轮流来找他喝酒,美得很!”

“哈哈哈!”

“铃——”欢笑声中,爷爷的手机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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