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农村创新发展

翟 文 宋迎昌

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农村社区经过200多年的自然演变，形成了一系列以农村居民为主体的创新，在不过度依赖资源经济的前提下，突破“农村无创新”“农村必须依靠扶持”的传统观念，构建了充满活力的创新型农村生产生活格局，为农村自身乃至国家整体的可持续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一、在困境中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发展势头

魁北克是加拿大人口第二大省，虽然主要人口集中在城市，但是有着浓厚的乡村田园文化情结，保有大量的农村景观和相对稠密的农村社区。出于政治和历史的原因，魁北克省对农村的可持续发展非常关注。

该省农村地区的GDP占全省GDP的20%，这一比例要高于加拿大其他地区。多年来魁北克省农村的经济成分多元化程度持续提升，一方面对农业的依赖程度降低，另一方面制造业的专业化程度上升，同时能够积极发展服务业，实现了产业效率与就业机会的双增长。

魁北克省城乡分割程度比加拿大其他地区都要弱。魁北克省的中小城市网络更加密集，全省有1000多个功能完整的市（规模相当于我国的村镇），各市之间能够形成紧密的联系，农村劳动力市场呈现规模化特征，流动相对高效。

加拿大与其他发达国家一样，饱受老龄化和低生育率的影响，整体经济特别是农村发展迟缓，魁北克省农村能够在困境中保持相对良好的发展势头，与其自发形成的一系列制度创新紧密关联，这些创新使其能够持续抓住经济发展的机会和提升公共服务的质量，在内需不足的情况下借助外力发展，能够吸引人、留住人，守住了农村可持续发展的底线。

二、在发展过程中涌现出一系列自主创新

在加拿大魁北克省两百多年的历史中，农村居民和农村社区持续地进行着制度上和技术上的自主创新，他们的成就主要体现在持续利用自然资源、合作推进经济发展、自主提供公共服务三个方面。

第一，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从保护自然资源和合理利用自然资源两个方面创业创收，在实现“还绿于自然”的同时，也实现“还富于农民”。一是林业企业及资源利用联合组织，负责对魁北克省丰富的森林资源进行有效的管理和生产，在积极恢复森林植被的同时为原本依赖林业的农村社区提供新的就业机会；二是野生动物保护组织，负责对用于休闲、旅游和野生动物保护的公共土地进行管理，同时为原本破坏生态的农村社区提供新的就业机会；三是各种小规模的环境保护组织，例如安吉尔镇的50名农民组成了一个农业环境俱乐部，雇佣一名农学家推广最新的土壤和自然资源保护技术。

第二，坚持走共同富裕之路。共同富裕不是平均主义，而是基于共同的经济问题，同出力、共担当，合理共享成果。一是征信建设和大众普及组织，长期推进魁北克省的普法建设、征信建设和科普建设，在农村经济发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二是发展合作社，由一个或多个社区的全体居民共同形成合作社，成立集体企业来改善所在社区的经济和社会条件；三是农业设备共享合作社，少数农民联合购买和使用农业设备，以减少生产成本；四是社区未来开发公司，由中央政府推动建立促进地方发展的组织机构，管理权限下放给本地居民，提供小微创业企业所需的技术和金融支持，扮演类似社区开发银行的角色。

第三，坚持个性化的公共服务供给。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适用的公共服务供给方法到了农村往往会出现成本收益不成正比的问题，其实，农村的公共服务需求的分布是不均衡的，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农村往往因地制宜，充分采取所有可能的方法来保证本地所需的公共服务。一是卫生团结合作社，通常在一个小型社区内建立一个卫生工作站用来吸引医生，这种卫生工作站是一种向全民开放的新型合作组织；二是公对公合作伙伴关系，比如某学校董事会和当地政府议会合作，建设市民和学生可以共同使用的公共建筑，从而减少公共建筑的运营成本并提高公共空间的利用率；三是宽带接入服务，地方政府使用Wi-max技术（Worldwide Interoperability for Microwave Access，即全球微波互联接入技术，这项新兴的宽带无线接入技术，数据传输距离最远可达50公里）为偏远农村地区提供高速网络；四是农副产品研发议会，不同地区的农副产品的利益相关方聚集在一起，筹集经费对新旧产品的生产、加工和营销进行研发，共享成果。

三、自主创新是农村可持续发展的造血机能，可以学习、复制、推广

加拿大魁北克省的案例给我国的启示是：乡村振兴战略要注重培育农村发展的造血机能——创新能力，使农村走上良性循环发展之路。扶植的产业可能会消失，引进的资金可能会耗尽，支援的人才总会离开，但是形成了创新的制度，就能吸引人来，留得住人，能够走上自我良性循环发展之路。

第一，农村需要自主创新，发挥相对竞争优势。与城市相比，农村的劣势是明显的、结构化的：交通不便，缺少规模化的市场，人口老龄化更明显，获取信息、服务和融资的能力更弱，公共服务的提供成本更高。很多适用于城市的解决方案拿到农村来往往水土不服。但是我们也注意到，农村也有无可替代的优势：宝贵的自然资源、廉价的土地成本和劳动力成本、亲缘社会结构下更牢固的合作基础。为了持续发展经济和满足公共服务需求，农村必须扬长避短、走创新发展道路。例如，中国可以学习加拿大魁北克省的经验，在推动农村发展的过程中做足青山绿水的文章，在保护自然资源和合理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注意将产生的就业机会和经济收益向周边地区农民引流，避免二次分配，实现“谁靠近、谁付出”“谁付出、谁收益”；又例如，我国地方政府可以使用Wimax技术为偏远农村地区提供高速网络，与Wi-fi相比Wi-max技术虽然并不稳定，但是能够有效满足静态上网需求，对于解决人口稀缺地区的上网需求问题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第二，农村孕育了大量的创新，值得我们学习。公众普遍认为农村社会价值观念传统，缺少创新能力，从加拿大魁北克省的经验来看，我们需要改变这种看法。农村地区和农村居民对新时代的经济社会发展变革是高度敏感的，能够充分借助全球化分工的红利、新的城市需求和环境势能，不断把握新的经济发展机会和改善农村公共服务水平，始终保持住农村在自然资源、劳动力成本和亲缘合作上的优势。这个过程虽然是相对缓慢的，但是产生的经验或其背后的原则具有很强的普适性。例如，中国可以借鉴魁北克省的农村互助理念，来解决留守儿童无人照管的问题，可以由乡镇一级政府组织合格的适龄成年人提供集中照管的服务，政府补贴一部分，年终农民返乡时缴纳较低的费用即可。

第三，农村创新的内在动力有一个从满足生活必需向把握市场机会转变的过程，强化动力的根本在于合作。比如，过去农村居民创建合作组织是因为没有企业愿意提供他们所需的一些基本公共服务，而现在的合作组织更多地是为了通过统筹协调来更好地把握市场机会，前者为居民进行容易产生利益冲突的商业合作建立了良好的基础。这启示我们，在扶贫建设中要注重培养居民相互合作的能力和意愿，因为相互信任与高度合作的社会基础是农村集体致富的前提，短期的扶贫数字政绩不一定代表社会基础的优化。

第四，农村创新的结果更多地表现为地区企业数量的增长而不是企业规模的扩大，扩大结果的难点在于竞争。在碎片化的市场结构下，创新后市场规模的扩大会导致企业数量的增加；在层次化的市场结构下，市场规模的扩大更容易导致企业的内部成长。农村面临的往往是一个碎片化的市场，市场规模扩大容易出现竞争过度，从而迅速陷入利润衰退或成本增加的阶段。政府需要通过引导和规制的方法来扩大创新结果，比如市区内大型菜市场应当将开放时间缩短，这样农民的收入虽然不会增加，但是时间成本会明显减少。

第五，复制推广农村创新，需要政府引导。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农村创新，以制度创新为主，产生的过程伴随着农村居民的自我学习和成长，这个过程不可复制，需要政府将好的经验标准化后宣传、培训、推广和监督。比如，农业设备共享合作社对运营者和参与者都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的需求，又比较容易产生利益冲突，需要政府提供培训和监督；偏远地区学校的公共设施可以和政府的公共设施合并建设，比如图书馆、体育场，从而提高公共服务设施的利用率，减少不必要的财政支出，但这需要政府从体制上理顺关系、疏通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