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绘那初唐气象

王坤霞

曾经，杜牧行经魏征故居之时，有感而作“蟪蛄宁与雪霜期，賢哲难教俗士知。可怜贞观太平后，天且不留封德彝。”封相卒于贞观元年，他无幸得见的清明盛世貌，却经由丹青画笔绘出一二而流传于后世。

初唐绘画中大成者，肖像画与宗教画，其发展离不开隋朝绘画的基础。隋朝命短，但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使得画坛齐聚，名家辈出。隋文帝重修寺院，复兴佛法，宗教美术得以复活。及至初唐，有汉王李元昌（弟韩王元嘉、滕王元婴）、阎立德（弟立本）、张孝师、范长寿、何长寿、尉迟乙僧等名垂画史者。阎立德、阎立本的画作可代表世俗生活的趣味，二闫同被张彦远列为上品。宗教艺术则从尉迟乙僧与以敦煌220窟为代表的壁画中一窥。

阎立德与阎立本出身北周显贵，父母亲为北周上柱国与清都公主，同擅绘画、建筑与工艺等。阎立德有《文成公主降番图》《玉华宫图》《斗鸡图》等，可惜皆未传世。其弟阎立本声名更显，素有“丹青神化”而为“天下则选”，但同样地专注于政治人物与重大事件画像。作为宫廷画家，二阎作品不再局限于历史性、文学性描绘功能而是侧重歌颂大唐盛世与国家强盛，可谓是唐代政闻的官方记录者。

秦王认为王府诸贤“是用嘉焉，宜可以守本官兼词学馆学士”，乃有《秦府十八学士驾真图》;太宗意欲“弘兹盛典，可并图画于凌烟阁，庶念功臣之怀，亡谢于前载;旌贤之义，永贻于后昆”，遂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可惜未能留世，阎立本现存最富盛名的作品当属《步辇图》与《历代帝王图》。《步辇图》取材自文成公主入藏联姻松赞干布这一史实，描绘了唐太宗接见吐蕃使臣禄东赞的场景。画卷左侧是典礼官、使臣与通译三人，典礼官的红袍与求婚的主题相呼应，而禄东赞的相貌与衣着均具有强烈的少数民族特色。右侧为宫女簇拥下的太宗，皇帝是画卷焦点，其身材比例在宫女衬托下尤显伟岸，如此刻画乃是为了凸显太宗的至高地位与大唐的显赫形象。《历代帝王图》描绘前汉昭帝、汉光武帝、魏文帝曹丕、吴主孙权、蜀主刘备、晋武帝司马炎、陈宣帝陈顼、陈文帝陈蒨、陈废帝陈伯宗、陈后主陈叔宝、北周武帝宇文邕、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十三人，各组图均题字，有随从侍卫。阎立本从歌咏稳定政权的立场出发，对一统天下或入主中原者进行正面描绘，而亡国败君则反之，将褒贬蕴藏于外貌细节之中。阎立本承袭隋人的富丽风格，但铁线描绘、浑厚简练、用色精妙、工整典雅，将皇家范式展现得淋漓尽致。

初唐气象不仅止于帝王将相、万国来贺的盛世图景，还体现在兼容并包的胸襟气度。贞观年间，胡汉融合尚未达到盛唐那般的顶峰，但早已蕴藏在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这在绘画上的表现，即是尉迟乙僧与敦煌壁画为代表的佛教艺术。

尉迟乙僧，于阗国人，父亲尉迟跋质那。二人均善画，时人以跋质那为大尉迟、乙僧为小尉迟。朱景玄《唐朝名画录》记载：“尉迟乙僧，贞观初，其国王以丹青奇妙荐之厥下。”他后来为光宅寺、慈恩寺、罔极寺、安国寺、大云寺等等诸名寺院，作经变壁画。其画作囊括人物、花鸟、风俗、宗教，无一不工。画中舞者取材西域人物，《唐朝名画录》言其“凡画功德人物，花鸟皆是外国之物象，非中华之威仪。”但笔触上又不拘泥其间，汤垕《画鉴》分析其“雨色沉着，堆起绢素，而不隐指”，唐彦惊《后画录》称他“笔迹洒落，有似中华。“尉迟乙僧将于阗等技法和中原绘画融合起来，对唐代绘画吸收西域画风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张彦远论道，魏晋南北朝时期，绘画从顾恺之、陆探微等人的“迹简意澹而雅正”走向展子虔、郑法士的“细密精致而臻丽”;而到了初唐之时，焕烂而求备，达到了色、墨、图、型等技术与艺术、美学、精神上的统一。唐太宗李世民一统天下后，内施仁政，薄徭轻税，纳谏任贤，开疆拓土，睦邻交好。纵观画史，唐代可谓中国绘画的奠基时代，人物、山水、花鸟、走兽等画科均已独立出现并各有所成。启之开端者，当属文皇贞观之功。

编辑/徐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