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向
下午,我正在屋里临帖,五爹竟到我家找猫。当时他隔着窗户就问:“我那猫可在你这屋?” 我随口应了一声:“没有。”
五爹踉跄而去。
村里人都說五爹是个古怪的老头,一张嘴除了吃饭和抽旱烟很少再动,见面打招呼也只是“嗯”“噢”,村里人都说五爹只认得他的猫,“待人还不如他的猫。”
猫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花白毛色,常常越过东面矮墙到我家,有时衔着一只小老鼠离开,家人都很喜欢它。
五爹也常常坐在小屋前,将猫放在膝上抚摸,独自低语,好像是对猫讲话;或者吸着旱烟,看着猫儿吃完两条小鱼。夕阳的余晖在他的眼中闪烁,小猫又爬上庭前的榆钱树。
小猫原是五奶奶托人抱养的,不久老人旧病复发,先自去了。昔日五奶奶在世,附近的老人常到五爹家串门,小孩子也多,记得有一次五爹还在他的小木桌上和我们几个小孩下棋呢。现在老嬷嬷们很少去了,老头儿也多去放牛,男人们外出挣钱,女人们有空总要搓几圈。我也少去,只有那猫成了他唯一的伴侣,放牛或赶集总不忘捎回几尾小鱼,都是给猫的。猫素日只在附近活动,招之即至,今日怎么会找了起来?
今日临的字够数了,我想起了五爹的猫,丢了该找的,宝贝疙瘩似的,我也去吧。
一年前,母亲也从亲戚家带回一只黄白毛色的小猫。它经常跳到花园追蝴蝶或寻到一个线团随意扑弄。可惜相处了一段日子,还是怕我,我只远远地望着它。
一次我正在散步,小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伏在脚边低呜,顾家的癞皮狗正倚着墙角眈眈相向。那次我从他家门前经过,癞皮狗龇牙咧嘴,我捡了一块小石头掷去,正中狗头——这家伙大概还心有余悸,不敢过来。小猫在我出现之前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抱起小猫,睨视着径自离去。癞皮狗恶欲未逞,只好自我解嘲地摇着尾巴滚回了它的狗窝。动物和人处久了具有人的形象或许不足为奇。可怜的小猫在肩上呜喵地叫了几声,终于又跃下去了。
半夜里起身小解,回来时却发现小猫依在枕边缩成一团,微润的鼻翼轻轻翕动,小肚皮一起一伏。姑且让它睡着吧。欣喜今夜能有个伴,便用枕巾盖在它的身上,小猫“呜喵”叫了一声跑了。也好,我不必担心它会趁我熟睡时将爪子伸进我的梦里了。
空暇时我多坐在屋子里练笔,小猫经常来。有时跃上桌子,将杯盖弄得嗡嗡直响,有时跑来蹭我的腿,我就势把它抱起来。有一段时间复习迎考,便很少理会它了。猫儿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来之后仅在门槛附近低楚地叫两声便走了。考试结束后的几天里再也没有见到小猫。去周围找找,可一点儿收获也没有。邻居们有的说病死在某个旮旯里,有的说和别的猫跑了。
猫没了。
小猫,它会再趁我熟睡时,将爪子伸进我的梦里吗?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绘画:刘 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