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以来第一次国共合作研究述评

2018-01-23 09:02
苏区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国共合作学界共产国际

第一次国共合作在中国革命进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作为中共党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是探寻国共关系演变的重要起点,又是透视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乃至世界政治局势的重要切入点,意义不容小觑。1980年代以来,学界对第一次国共合作进行了多维度、深层次和全方位的理论探讨与实证考察,相关成果可谓汗牛充栋。*1980年以前,囿于客观环境的影响,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相对较少。1980年代以来,随着人们的思想得到逐渐解放,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骤然增加,相关研究主要聚焦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缘起、发展过程、破裂原因、重要意义和相关人物等几个方面,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逐渐跳出传统的思维框架,产生了一批颇具问题意识和创新趋向的作品,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推向了深入。但是,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学术梳理和理论反思尚付阙如。藉此,笔者欲对1980年代以来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进行系统地学术梳理,以期对深化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有所裨益。

一、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的研究

第一次国共合作是在错综复杂的国内外政治形势下渐次展开的。共产国际、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作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主要参与者,它们的利益诉求和角色定位大异其趣,三者在第一国共合作的形成过程中展开了往复交涉和激烈角力,过程极为艰难和曲折。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问题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成果不少。肖甡、姜华宣对第一国共合作的形成问题作了细致的考察,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是在列宁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革命理论的思想指引下和共产国际的具体帮助下形成的,历经坎坷才得以最终实现。*肖甡、姜华宣:《第一次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形成》,《历史研究》1981年第2期。杨世兰、洪光泉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政策制定切入,探讨了形成过程中的某些面相,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是中共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集中体现。*杨世兰、洪光泉:《试论第一次国共合作政策的制定》,《党史资料与研究》1985年第1期。张艳国从历史发展演进的角度论证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建立问题,颇具新意。他提出第一次国共合作之所以建立,是中国民主主义运动发展过程中历史偶然性与必然性的统一,其结果是历史主体把握了历史切合点。*张艳国:《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切合点》,《广东社会科学》1994年第1期。

同时,学者们还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基础作了重点考察,且看法莫衷一是。林家有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社会基础作了深入的论证,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具备了三个条件,即阶级、政治和思想基础。所谓阶级基础是指工人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皆有反帝反封建的利益诉求,政治基础是指各阶级群体对国家民族的高度认同,思想基础则是指民族独立统一的价值取向。*林家有:《试论国共第一次合作的基础问题——兼论孙中山晚年对中国反帝反封建革命斗争的认识》,《近代史研究》1984年第3期。陈金龙的观点与林说存在一定的互补性,他提出除政治等基础外,还存在共同的文化认同,原因在于孙中山与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都认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应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并应该广泛借鉴西方的先进文化为我所用。*陈金龙:《从孙中山和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文化观的趋同性看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文化基础》,《党史研究与教学》1995年第3期。郑可益对上述观点作了进一步的补充,他认为孙中山在改组国民党期间,有意引进苏共的组织原则、组织纪律、领导体制和组织成分,与中共的组织制度存在趋同性,从而促使第一次国共合作成为现实。*郑可益:《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组织基础》,《中共党史研究》1997年第5期。陈光从人际关系网络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国共两党领导人在政治斗争过程中结成的私人友谊与既往合作的历史因素也不容忽视,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最终形成有一定的推动作用。*陈光:《也谈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基础》,《民国档案》2004年第3期。

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对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的探讨有所降温,但研究深度明显增加、视角更加多元化。路爱林认为,苏共与共产国际从其自身利益考虑,有着重视国民党、轻视中共的倾向,所推行的两党合并形式对中共极为不利,而中共排除“左”和“右”的干扰,选择了“党内合作”这一全新合作模式。*路爱林:《第一次国共合作方式形成原因新探》,《长白学刊》2002年第3期。王继停从共产国际(苏共)、中共和国民党三者不同的利益诉求着眼作了解析,他指出三者间的政治合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形势的发展程度以及各自的利益取向。*王继停:《第一次国共合作:各有所图的革命联合》,《史学月刊》2010年第9期。杨奎松的研究颇具说服力,他认为孙中山之所以同意中共加入国民党,并非看重力量尚显单薄的中共,而是有着复杂的政治背景,其中苏联因素至关重要,孙中山有意通过苏联的援助发展壮大国民党。*杨奎松:《孙中山与共产党——基于俄国因素的历史考察》,《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3期。

此外,还有学者从单一个人(或组织)的视角探讨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问题,尤其是马林作为共产国际政策在中国的传播者和执行者,受到不少学者的关注。黄修荣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建立得益于两个方面,一是中共适应了反帝反封建的客观要求,将马列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有机结合了起来,二是共产国际在理论以及实践上的指导和帮助,其中马林的作用不容小觑。*黄修荣:《共产国际和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江汉论坛》1983年第1期。侯德范指出,共产国际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战略决策者,尤其是马林提出了联合原则、联合对象和联合方式等重要议题,所以马林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过程中起了主导作用。*侯德范:《马林对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的贡献》,《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3期。肖甡考察了共产国际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贡献,他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确立是共产国际执行列宁民族殖民地理论及实施“东方战略”的必然归宿,同时又指出马林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过程中起了桥梁作用。*肖甡:《论共产国际对第一次国共合作建立的贡献》,《党史研究与教学》2005年第1期。

二、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过程的研究

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后,国共两党的合作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极具曲折性。由于国共两党所代表的阶级利益、斗争方式和奋斗目标迥然有别,所以在合作过程中的矛盾和对抗从未中断,或明或暗,或激烈或缓和。但是,两者在军队建设、组织建设、工农运动、北伐战争等多个方面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1980年代以来有关大革命时期中共对国民党的统战策略问题备受学界注目,热度不减。刘其发、钱枫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后中共对国民党的策略不断演变,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24年1月至4月,中共遵循了共产国际“一切工作归国民党”的右倾策略;第二阶段是1924年5月至1925年12月,中共依照共产国际“举起自己的旗帜”的策略,使革命得以蓬勃发展;第三阶段是1926年1月至11月,中共采取了“容忍合作”的策略,与共产国际一道犯了严重的右倾错误;第四阶段是1926年12月至1927年7月,中共由之前的右倾错误演变为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刘其发、钱枫:《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策略问题》,《江汉论坛》1981年第4期。丁晓强提出,中共对国民党左、中、右三派态度的变化集中反映了其对国民党政策的演变过程,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22年8月到1925年10月,中共采取了扩大左派,批评并争取中派,孤立和打击右派的政策;第二阶段是1925年10月到1926年3月,中共采取了强化自身的策略,赞助国民党左派与右派斗争,同时又维持左右派之间联合战线的形式;第三阶段是1926年3月到1927年7月,中共的策略是“拉住中派”,促使其向左转变。*丁晓强:《中共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策略演变》,《近代史研究》1990第5期。

有关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式问题受到学界的热切关注,并产生了一批力作。冯春明认为,依据当时的主客观环境而言,中共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党内合作的形式未必损害无产阶级的独立性。*冯春明:《第一次国共合作形式问题探讨》,《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3期。黄干周的观点与冯说较为接近,他认为中共之所以采取以党员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形式,与当时的主客观条件关系密切。*黄干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式》,《江西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3期。杨振亚的观点与上述学者有所不同,他认为党内合作首先由马林提出,并征得共产国际的首肯,与共产国际先前倡导的民主联合战线不尽相同,党内合作这一形式对革命发展起到了滞碍的作用。*杨振亚:《评国共“党内合作”的形式》,《晋阳学刊》1993年第5期。吴九占、李付安对于学界流行的党内合作为“最好”形式一说同样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实行党内合作实受共产国际的外力影响,它存在着内在的弊端以及历史的局限性,并非“最好”形式。*吴九占、李付安:《国共“党内合作”形式“最好说”的多维质疑》,《甘肃社会科学》2006年第3期。吴九占另撰文指出,党内合作的形式具有不可选择性的特征,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弊端较为明显,使中共在思想、政治和组织方面的独立性受到了严重束缚,并且党内合作形式又兼具历史阶段性的特征,进而决定了国共两党分手的必然性。*吴九占:《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党内合作”形式新探》,《社会科学战线》2006年第4期。

此外,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的军队建设、黄埔军校问题也受到学界的一定关注。马莉英考察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革命军问题,她认为革命武装的创建及其战绩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重大成果,特别是在创建过程中通过学习苏俄红军的经验,在部队中设置党代表、建立政治制度等,使之成为一支兼具组织纪律性和战斗力的革命武装。*马莉英:《第一次国共合作和革命军的创建》,《中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1期。杨周从革命信仰的角度切入对黄埔军校作了考察,他认为黄埔军校呈现出多种信仰与主义并存的复杂局面,国共两党为此展开了多方面的角力,但国共双方均能以民族利益为重,求同存异,使军校内的国共合作维持了数年之久。*杨周:《论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黄埔军校的信仰与主义》,《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5期。李翔着重考察了黄埔军校党军体制的创设,他认为国民党为治理党军分离的痼疾,引入苏俄党军体制,但是1924年建立党军体制后,其制度规划与实际运行既有契合也有背离。*李翔:《黄埔军校党军体制的创设:以孙中山、廖仲恺、蒋介石为中心》,《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4期。

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将目光聚焦在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地方农民运动、土地问题与党群关系的实证研究上,研究进一步深化。郑军考察了国共两党在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上的复杂面相,他认为国共两党阶级性质的差异决定了两者土地政策有所不同,因而在实践过程中兼具合作性和斗争性,也注定了两者的合作无法根本解决土地问题。*郑军:《第一次国共合作与农民土地问题》,《烟台师范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4期。钟小敏考证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四川农民运动,她指出国民党四川临时党部和中共重庆地委均向四川各地派出了大量农运骨干,通过宣传、发动和组织农民运动,使得四川农民协会迅猛发展,他们凭借抗粮抗捐、减租减息等斗争形式对传统的封建乡村秩序发起猛烈冲击,并配合了泸顺武装起义的发动,进而推动了四川国民革命的新高涨。*钟小敏:《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的四川农民运动》,《中共党史研究》2006年第2期。马学军对刘少奇党群关系思想的形成作了历史考察,他认为在大革命时期非但党的力量较为薄弱,领导方式也不够成熟,党和群众均存在着冒进行为,以致党群关系“并未理顺”。*马学军:《从安源的困惑到白区的反思:刘少奇党群关系思想形成的历史考察》,《苏区研究》2017年第5期。

事实上,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区域并非囿于广东一隅,在国内其他省份乃至莫斯科等国外城市也开展了形式不一的合作。陈红民、魏兵兵以中共机关刊物《向导》为中心,对国民革命期间中共的宣传策略问题作了深入的分析,他们认为中共在宣传上从被动到主动,并将阶级斗争理论与国民革命结合了起来,对国民革命的进程和国共关系的走向产生了重要影响。*陈红民、魏兵兵:《国民革命期间中共之宣传策略初探——以1923-1925年之〈向导〉为中心》,《安徽史学》2005年第4期。陈鹤锦指出,中共上海地委指导下的江苏省也卷入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浪潮中,其组织青年知识分子加入国民党,并开展工农运动,配合了北伐。*陈鹤锦:《第一次国共合作在江苏》,《民国档案》1994年第4期。孙延波认为,莫斯科中山大学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重要产物和时局缩影,国共两党的学生关系经历了由相对和谐到分化破裂的演变过程。*孙延波:《莫斯科中山大学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史林》2005年第3期。曾成贵对国民党汉口执行部作了深入的解析,他认为国民党汉口执行部集中体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复杂矛盾和多种面相,证明了党内合作对中共而言是必然的,但也存在先天的局限性。*曾成贵:《中国国民党汉口执行部解析》,《民国档案》2009年第4期。

近年来,伴随着早期中共档案文献的不断开放和相继出版,中共党组织的研究颇受学界关注,尤其是一些青年学者开始崭露头角。孙会修考察了大革命时期的中共上海城市支部,他指出中共上海区委将支部建设视为组织工作的核心,促使支部数量大幅增加,但支部建设也存在着对党忠诚度低、组织涣散等弊端,折射出中共城市革命的历史命运。*孙会修:《大革命时期中共上海区委的城市支部研究》,《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1期。李里梳理了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党员在长江流域省份的组织关系重建,他认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共仍能继续发展与其组织的自我修复能力不无关系,尤其是隐含在组织体系下的党员网络发挥了重要作用。*李里:《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党员组织关系的重建——以长江流域省份为中心》,《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12期。马思宇对中共早期的“党团”作了研究,他提出“党团”机制作为连接中共与群众的关键要素,中共党员可以渗透到各群众团体,扩大党的影响,“以有形化无形”,“党团”通过组织宣传的途径来渗透掌控群众团体,掀起群众运动的洪波,“化无形为有形”。*马思宇:《有形与无形:中共早期“党团”研究》,《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2期。沈志刚对大革命时期中共的外围组织作了探析,他认为作为广东青年团外围组织的新学生社在广东学生运动中颇具影响力,青年团在组织策略、组织纪律和活动经费等方面给予新学生社以政治指导或经济支持。*沈志刚:《外围组织探微:大革命时期广东青年团与新学生社的关系研究》,《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4期。

学界对于共产国际与国民革命的复杂纠葛也有一定的关注,佳作不断。唐宝林重新审视了共产国际指导中国大革命的路线,他认为中国大革命的基本方针、路线、政策几乎全部来自莫斯科,1923-1925年莫斯科提出的路线基本上是正确的,1925年秋开始发生右倾化的转变,最后导致了大革命的失败。*唐宝林:《重评共产国际指导中国大革命的路线》,《历史研究》2000年第2期。敖光旭深入论述了共产国际与广东商团事件的关联,他提出共产国际在商团事件发生后在国际上发起了“不许干涉中国”运动,鲍罗廷通过实施“楔子”战术并在广东“引入”阶级斗争,促使国民党“向左转”,最终镇压了广东商团,从而使商团事件成为中国大变局的枢纽。*敖光旭:《共产国际与商团事件》,《中国社会科学》2003年第4期。

也有一些学者将研究目光投向了相关概念的解析或国共两党的纷争上,新意迭出,其中杨天石、杨奎松和王奇生的研究最具代表性。杨天石对孙中山“三大政策”的形成问题作了精详的考证,他提出在孙中山的著作或者相关文件上的确没有“三大政策”这一概念,但是“三大政策”的内容确实源于孙中山,该概念是在特定环境下从特定角度对孙中山晚年思想和主张的精炼概括。*杨天石:《关于孙中山“三大政策”概念的形成及提出》,《近代史研究》2000年第1期。杨奎松对蒋介石走向“三二〇”之路作了深入的考察,他认为蒋介石既是国民党内师俄的倡导者,也是孙中山联俄容共政策的拥护者。蒋介石基于护党的愿望,加之他与苏联顾问季山嘉关系恶化,最终导致了“三二〇”事件的发生。*杨奎松:《走向“三二〇”之路》,《历史研究》2002年第6期。另外,杨奎松还对1925年国民党因“容共”导致的党内分裂作了细致的分析。他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后,年轻的中共党员一跃成为国民党骨干,引起一批老国民党员的猜疑和敌视,此后“容共”还是“分共”成为国民党内部的一个中心话题。*杨奎松:《“容共”,还是“分共”?——1925年国民党因“容共”而分裂之缘起与经过》,《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4期。王奇生对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三大政党的党际互动作了深入的剖析,他提出国民党倡导的国民革命、中国共产党倡导的阶级革命与青年党倡导的全民革命在1920年代同时并起,形成了多党竞举的局面,由于道路不同,又被建构成“革命”与“反革命”的圣魔两立,三党对“革命”的含义有不同的诠释,存在着任意和专断的成分。*王奇生:《“革命”与“反革命”:一九二〇年代中国三大政党的党际互动》,《历史研究》2004年第5期。

三、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原因的研究

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原因甚为复杂,或必然或偶然,或单一因素或合力因素,学界向来看法有别,甚至各执一端。当然,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是持续建构和逐渐演变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上世纪八十年代,学界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原因的研究鲜有涉及,及至九十年代骤然增多,并呈现出聚焦化的研究态势。吴艳春是较早对该问题进行研究的学者之一,她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是内外因合力的结果,其中内因为阶级利益相异导致革命差异性的增大,并将其视为根本原因,外因则为帝国主义对国共统一战线的分化瓦解以及共产国际在处理两党关系上的失误。*吴艳春:《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的历史原因及危害教训》,《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1991年第4期。王承璞的观点与吴说较为接近,他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原因归结为新旧相异的两种革命运动无法长期共存。*王承璞:《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和中国资产阶级的历史命运》,《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5期。

还有不少学者从中共的视角切入,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原因进行专门研究。陆建洪从共产国际指导失误的维度进行了考察,他认为共产国际指导下的国共合作模式潜伏着导致中共革命失败的因素,即规定中共只得从事工农运动,而无法染指革命武装的领导权,以致于中共错失了掌握革命武装的良机,最终导致了统一战线的破裂。*陆建洪:《共产国际在第一次国共合作中的失误》,《江苏社会科学》1993年第3期。吴九占从土地问题着眼作了具体的论证,他指出国共两党指导思想的差异是国共破裂的主因,导致两者无法求同存异,而国共两党在土地问题上的尖锐对立是合作破裂的直接原因。*吴九占:《土地问题上的分歧与国共第一次合作的破裂》,《史学月刊》1993年第4期。

此外,也有一些学者尝试从国民党的角度探讨国共合作的破裂原因。张振朝提出,国民党的限共政策是保持和维护其革命领导权的重要手段,且伴随着双方力量的消长和客观形势的演变,国共之间的冲突也呈现出上下波动的变化趋势,而国民党限共政策的出台是国共两党走向分裂的必然结果。*张振朝:《论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限共策略的演变》,《党史研究与教学》1997年第1期。谢晓鹏认为,孙中山的新三民主义具有明显的历史局限性,如孙中山主张联合苏俄,却拒绝实行苏俄的社会主义制度,孙中山容共的含义是中共服从国民党和三民主义,并非改变国民党的政党性质,孙中山声言扶助农工,鼓动民众参加革命,却又存在阶级调和的特点,所以孙中山新三民主义的历史局限性潜伏着国共破裂的危险。*谢晓鹏:《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原因新探》,《长白学刊》1997年第4期。

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原因的分析更趋客观、深入。郭圣福从国共“联合体”内部考察了破裂的动因,他认为早在国共合作形成初期双方已存在一种消极的心态,潜伏了分裂的种因;合作建立后国民党左右派的失衡决定了破裂是必然归宿;作为国共合作政治基础的新三民主义存在种种缺陷,也是导致合作破裂的重要动因。*郭圣福:《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原因新探》,《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邓广指出,国共两党在合作过程当中有意忽视两者主义的差异性,虽然短期的主义混淆达到了团结御敌的目的,但最终无法掩饰两者主义的矛盾和差异,并导致两者愈行愈远。*邓广:《“主义混淆”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的影响》,《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

值得关注的是,也有学者跳出传统的思维框架,尝试从新的维度考察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原因,颇具启发意义。杨奎松认为,在国共两党合作过程中国民党党内排除中共的倾向急剧发展,而中共争取全面控制国民党的愿望也日益强烈,孙中山在平衡国共两党分歧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的去世导致国共两党的矛盾和对立进一步加剧,所以破裂在所难免。*杨奎松:《孙中山与共产党——基于俄国因素的历史考察》,《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3期。杨奎松另撰文指出,蒋介石从“三二〇”到“四一二”,也就是从尝试“限共”到最终走向公开反共,过程相当复杂,既有某种程度的必然性,也带有相当程度的偶然性。*杨奎松:《蒋介石从“三二〇”到“四一二”的心路历程》,《史学月刊》2002年第6期。王奇生对1924-1927年的国共关系作了精详的考察,他认为随着国共两党力量对比的变化,两党党员的流动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初期为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的单向流动,再到两党党员的双向流动,最后演变成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者减少,国民党党员加入中共者渐多,加之中共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强势宣导及对民众运动的“包办”,使得国民党担心两者的合作会从“容共”变成“容国”,进而加速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王奇生:《从“容共”到“容国”——1924-1927年国共党际关系再考察》,《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4期。

近年来,有学者注意到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中共反帝主张的变化问题,并以此论证对国共破裂的影响,李育民的观点最具代表性。李育民指出,中共早期反帝方针的主要任务和基本内涵是废除不平等条约,而1927年汉口“一三”事件成为中共主张变化的重要转折点,中共从主张废约趋向于完全清除帝国主义在华势力,中共急进方针的转变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国共分裂的进程。*李育民:《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中国共产党反帝主张的变化及其影响》,《近代史研究》2015年第4期。

四、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意义的研究

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意义多有关注,研究深度明显增加。学界大体认为中共和国民党在第一次国共合作中均受益颇多,且促进了北伐的顺利推进。当然,在评价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意义时,切忌简单拿大革命失败这一结果来盖棺定论,应将该问题置身于国共合作的长时段中予以详加考察和客观评价。

肖甡、姜华宣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作了较为全面的评析,他们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建立及其采取的合作形式并非偶然,是中国革命发展与近代中国社会基本矛盾演变的必然结果,共产国际从理论到实践上均给予国共两党极大的帮助和支持,况且国共统一战线的建立掀起了中国革命的新高潮,对国共两党的发展壮大意义重大。*肖甡、姜华宣:《第一次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形成》,《历史研究》1981年第2期。李光隆与肖甡、姜华宣的看法较为相近,他指出第一次国共合作非但使“死气沉沉”的国民党获得了“新生”,而且使年轻的中共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中共在三大时党员人数仅有四百余人,及至五大时党员人数已达到五万七千余人,发展速度之快让人惊叹不已,更重要的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建立开创了中国革命的新局面。*李光隆:《试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作用》,《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1期。

李友刚对第一次国共合作之于国民党的现时影响进行了专文论述。他归结为四点:其一,第一次国共合作促使国民党在政治上取得进步,其政治主张由旧三民主义演变为新三民主义,并旗帜鲜明地树立了反帝反封建的旗号;其二,第一次国共合作使国民党的组织纪律性大为强化,领导体制、组织动员模式大为改进,为实现新三民主义奠定了重要的组织基础;其三,第一次国共合作促使国民党建立了以政治制度和党代表为鲜明特征的军官学校与国民党军,为北伐做了重要的军事准备;其四,第一次国共合作使国民党认识到工农群众的巨大作用,开始注重工农运动,为北伐的顺利推进打下了重要的群众基础。*李友刚:《论第一次国共合作对国民党的影响》,《湖北社会科学》1987年第2期。

嗣后,韦桃献基于第一次国共合作对中共的深远影响作了较为全面的分析。他归结了三点:首先,“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革命政策的思想基础是反帝反封建,与中共倡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一脉相承,并无二致;其次,“党内合作”形式为中共与国民党共掌大权提供了合法外衣,也可视为实现无产阶级领导权过程中的特殊阶段,为进一步开展民主革命创造了有利条件;最后,第一次国共合作所采用的政权形式囊括了“最彻底的民主派”——无产阶级、“最大的民主派”——农民阶级,集中体现了过渡时期各阶级群体的利益诉求,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时代局限性,闪耀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时代光芒。*韦桃献:《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地位》,《广东史志》1994年第4期。

进入新世纪以来,学界更加注重从历史启迪的角度探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现实意义,研究呈现出聚焦化的趋势。其中,姚金果的研究比较具有代表性。他认为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前,国民党面临着从“堕落中死亡”的严峻考验,而中共同样处于“秘密状态”的尴尬局面,所以合作是国共两党的共同诉求。在合作后,国民党焕发了新的生机,中共亦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可谓形成了“双赢的局面”。然而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后,国民党虽取得了一时的胜利,却最终丢失了江山,而中共虽遭遇了短暂的挫折,却最终赢得了政权。通过探讨国共两党“赢”和“输”的相互转换,可以看出一个政党若想取得长久的生存和发展,必须尽可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必须以国家、民族和人民利益为最高准则。*姚金果:《“赢”与“输”的变换——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启示》,《长白学刊》2004年第5期。

杨汉卿指出,国民党作为中国第一个资产阶级政党,中共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两者虽互有摩擦和对立,但两次合作都结出了胜利的硕果,所以对当前海峡两岸关系的发展,祖国和平统一大业的完成具有借鉴意义。*杨汉卿:《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意义与时代启迪》,《红广角》2011年第2期。忻平、张仰亮对中共中央长期驻于上海作了考察,他们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推动了中共组织的新发展和城市革命的新高涨。*忻平、张仰亮:《合力与消解:中共中央长期驻于上海及最终迁离的动因》,《史学集刊》2018年第1期。

五、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相关人物的研究

历史作为人活动的时间和空间概念,关键人物的作用不言而喻。近年来,以人物为切入点,探讨民国的政治、社会、军事等方面的制度构建与运行实态,成为学界主流的研究方法之一。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相关人物的研究呈方兴未艾之势,研究持续深入。所研究的人物广泛涉及毛泽东、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蔡和森、孙中山、马林、鲍罗廷、蒋介石、邓演达和廖仲恺等人。

众所周知,共产国际代表马林作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重要推动者,其作用至关重要,学界关注颇多。李刚、宫义撰文指出,马林对推动和促进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根据中国阶级状况及各革命政党的复杂关系提出了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建议,并为推进国共合作的建立做了大量实质性的工作。*李刚、宫义:《马林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4期。与一般学者有所不同的是,李志学对马林之于中共的消极影响作了剖析,他认为第一次国共合作是马林殖民地工作经验在中国的“翻版”,而“党内合作”的方式使中共丧失了革命的独立性,最终使蒋介石“阴谋得逞”。*李志学:《马林与第一次国共合作问题的再认识》,《学习与探索》2004年第3期。

共产国际的其他代表也受到了学界的一定关注,新意迭现。曾成贵详细考察了鲍罗廷与国民政府迁移中的政治角力,他提出国民政府迁移是国民革命由盛及衰的重要转折点,鲍罗廷在解决迁都问题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曾成贵:《鲍罗廷与国民政府迁移中的政治角力》,《史学月刊》2005年第8期。吴珍美关注到1927年前后鲍罗廷与蒋介石的权力斗争,她指出鲍罗廷为防止蒋介石军事独裁,帮助国民党左派重新掌权,在北伐和迁都问题上与蒋介石展开了明争暗斗。*吴珍美:《析1927年前后鲍罗廷与蒋介石的权力争斗》,《史林》2006年第1期。银品对大革命时期鲍罗廷与蒋介石的关系作了探析,他认为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其分合历程受到党内外多重因素的影响。*银品:《合作的尺度:蒋介石与鲍罗廷关系新探(1924-1927)》,《党史研究与教学》2016年第1期。

同时,中共相关人物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关系也备受学界关注,成果较多,其中以毛泽东最为集中。张光宇梳理了毛泽东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史实,他认为毛泽东在改组国民党、开展宣传工作、反对西山会议派、批判戴季陶主义和反蒋斗争诸端发挥了特殊的作用。*张光宇:《毛泽东和第一次国共合作》,《武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6期。周兴樑指出,毛泽东在促成、巩固、发展和维护第一次国共合作中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周兴樑:《毛泽东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贡献》,《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4期。张汝总结道,毛泽东非但将资产阶级与军阀区别开来,还独树一帜地将资产阶级细分为商人和官僚资本家,继而又归结为民族资产阶级和买办资产阶级,主张对资产阶级采取“又联合又斗争”的策略。*张汝:《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毛泽东对资产阶级的认识》,《毛泽东思想研究》2009年第4期。金以林、李在全和茹静对毛泽东等人在国民党中央的活动作了深入的考察,他们指出毛泽东在组织、宣传和农民运动等方面均做出了重要贡献,并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革命者。*金以林、李在全、茹静:《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在国民党中央活动一瞥》,《党的文献》2011年第11期。

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陈独秀,也是学界关注的又一重点。张统模认为,陈独秀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态度明显经历了同意、反对到有条件服从的三部曲,但是陈独秀在支持孙中山改组国民党方面表现尚称积极。*张统模:《陈独秀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史林》1988年第4期。胡明提出,第一次国共合作是陈独秀和国民党左派一场大胆的政治尝试,使他经历了政治磨练,他在合作过程中充满了矛盾的心态。*胡明:《陈独秀与国共第一次合作》,《苏州大学学报》2003年第3期。杨奎松对陈独秀与共产国际的关联作了深入的考察,他认为陈独秀在党内最早提出反对无条件支持国民党,在中共四大上高唱无产阶级领导权,他同时指出之后所谓的三次“大让步”实受苏共中央影响,陈独秀本人不必为此承担多少责任。*杨奎松:《陈独秀与共产国际——兼谈陈独秀的“右倾”问题》,《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2期。

中共另一主要领导人李大钊在第一次国共合作中的作用同样不容小视,学界也有一定的关注。刘长徽考察了李大钊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的史实,他将李大钊的功绩归纳为三点:其一是积极同孙中山联络,推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建立;其二是坚决同国民党右派的破坏行为作斗争;其三是充分运用国共合作的有利环境,加速革命势力的发展。*刘长徽:《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的李大钊》,《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85年第4期。王述维、谢俊春指出,李大钊不仅是中共统一战线政策的主要制定者,也是重要的宣传者和执行者,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并为巩固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和推动北伐战争做出了贡献。*王述维、谢俊春:《试论李大钊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贡献》,《社会科学》1990年第6期。周进从微观层面论述了李大钊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贡献,他认为以李大钊为代表的中共北京党组织在贯彻执行党的统战方针与帮助国民党建立统一战线方面作用显著。*周进:《李大钊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北京档案》2011年第8期。

当然,中共其他重要人物也受到了学界的关注。范忠程对瞿秋白作了专文论述,他认为瞿秋白在制定中共统战政策、改组国民党、坚持无产阶级领导权和巩固统一战线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范忠程:《瞿秋白与第一次国共合作》,《求索》1984年第4期。周一平、邹武龙对1924年瞿秋白提出编译《列宁文集》作了论证,他们指出了既往研究的不足,并详细论述了瞿秋白提出编译《列宁文集》的大体过程和若干面相。*周一平、邹武龙:《1924年瞿秋白提出编译〈列宁文集〉》,《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3期。刘健清指出,蔡和森的主要贡献在于提出了“联合战线”的观点,并推动国民党走向“国民革命的正轨”。*刘健清:《蔡和森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历史教学》1987年第6期。

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些学者尝试从国民党重要人物的视角来考察第一次国共合作,尤以孙中山的研究最为炙手可热。张磊考察了孙中山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程,他指出对于孙中山而言联共是其探索救国拯民真理的必然结果,特别是以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左派同右派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对保证国民党改组、实现第一次国共合作意义重大。*张磊:《孙中山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学术研究》1984年第1期。邹洪学认为,孙中山标榜“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的实践宗旨,坚决遏制国民党右派的逆流,倡导国共合作,其贡献不容忽视。*邹洪学:《“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孙中山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理论探讨》1986年第6期。张秀梅、陈志刚对孙中山与商团事件的两个问题进行了辨析,他们认为孙中山在1924年10月14日甚至整个北伐期间并未返回过广州,是胡汉民实际领导镇压了商团事件。*张秀梅、陈志刚:《关于孙中山与商团事件的两个问题辨析》,《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12期。

此外,国民党其他重要人物也受到学界的关注,成果喜人。黄道炫对蒋介石之于黄埔军校的关系作了深入的考察,他认为黄埔军校催生了一支区别于中国传统军队的新型军队,蒋介石的作用举足轻重,其从政治、组织、思想等方面为黄埔军校的发展构建了一个基本的框架。*黄道炫:《蒋介石与黄埔军校》,《史学月刊》2004年第2期。李玉对蒋介石与1927年的“迁都”问题作了细致的分析,他认为蒋介石与武汉国民党左派关于“迁都”问题的争执,是一个复杂的动态过程,由于蒋介石自命不凡,猜忌之心太甚,导致两者的裂痕越来越大。*李玉:《蒋介石与1927年“迁都”之争》,《南京社会科学》2010年第10期。陈国庆认为,邵力子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前后热心宣传马列主义,积极参与黄埔军校建设,维护国共统一战线,其功绩应值得肯定。*陈国庆:《邵力子在第一次国共合作中的实践及其贡献》,《学术交流》2006年第8期。

六、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研究的特点和展望

综上可知,1980年代以来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理论探讨和实证考察,成果丰硕。归纳而言,学界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有以下三大特点。

其一,全面、系统和深入的学术研究已渐次展开。1980年代以来,关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已成为学界研究的热门话题,研究领域广泛涉及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成因、过程、破裂、意义和相关人物诸端,几乎囊括了该问题的各个环节,成熟度不言自明。依据学界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历程而言,大体以2000年为界限可将其划分为两个阶段:在2000年之前可视为研究的重要起步阶段,该阶段学界开始重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研究得以迅速展开;在2000年之后可视为研究的继续推进阶段,该阶段学界在继承前期研究成果的同时,开始跳出传统的思维框架,研究进一步深入。

其二,创新意识、问题意识引领的研究趋向更加凸显。平心而论,1980年代以来关涉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论著成百上千,数量庞大。让人欣慰的是,新世纪以来学界早已不满足于复述前人研究的问题、观点和领域,创新意识、问题意识更加强烈。如李育民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的动因有了新的解读,他别具新意地注意到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中共反帝主张变化对国共破裂的影响,研究得出中共从主张废约趋向于完全清除帝国主义在华势力一事加剧了国共合作破裂的进程,让人眼前一亮。

其三,以理性的心态关照历史,研究更趋客观真实。保持一个理性的心态是探究历史真实、还原历史真相的必备条件。相较之下,新时期的学者对待第一次国共合作历史的心态更为理性,能够从共产国际、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各个角度解析这段错综复杂的历史,得出的结论更为客观真实。

毋庸讳言,学界关于第一国共合作的研究还存在着种种缺憾和不足,有待于进一步聚焦或升华,以推动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深入展开。

第一,相关史料的挖掘、运用还不够。史料作为学术研究的前提条件和支撑材料,重要性不言而喻。*张仰亮:《改革开放以来中共四大研究述评》,《苏区研究》2017年第2期。就笔者梳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成果来看,新史料的挖掘和运用还稍有欠缺。众所周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档案资料丛书》、《建党以来重要文件选编》、时人日记等重要史料已陆续公开出版,但是就现有研究成果来看使用者却为数不多。其实,台湾“国史馆”、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等单位新近也开放了不少关涉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档案材料,这些都有待于学者进一步收集、解读和利用。

第二,有选择地吸收其他学科的研究视角和方法。不得不承认,关涉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成果多从单一革命史观的角度切入,看待问题的视角、方法较为陈旧。历史学的研究领域无所不包,同样研究方法和视角也应更加多元化,有选择地吸收社会学、政治学、哲学和经济学等学科方法为我所用,显得尤为重要。当然,吸收其他学科方法的目的在于完善自身学科,如近年来李金铮教授倡导的新革命史观倍受学界关注,诚如他所言:“‘新革命史’是回归朴素的实事求是精神,力图改进传统革命史观的简单思维模式,尝试使用新的理念和方法,对中共革命史进行重新审视,以揭示中共革命的艰难、曲折与复杂性,进而提出一套符合革命史实际的概念和理论。”*李金铮:《再议“新革命史”的理念和方法》,《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11期。

第三,学术视野有待于进一步拓宽。历史本相总是与纷繁复杂的外部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即使是考察区域史、单个事件和个人生命史,也与整体史难解难分,这就促使我们应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来考察”问题。*蒋建农:《关于深化苏区史研究的几个问题》,《苏区研究》2017年第2期。第一次国共合作就是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渐次展开、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瓜分中国浪潮和国内地方势力争相割据的大背景下展开的,若要深入考察第一国共合作的成因、过程、破裂和意义,还要将其置身于全球视野下、历史长时段中去探讨。因为历史不是孤立存在的,更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中与西、内与外、上与下、新与旧联系起来,在全球视野和历史长时段中去俯视,历史本相才会更加立体鲜活、清晰明朗。

总而言之,学界对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研究在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尚有待于进一步拓宽、加深。既要跳出传统的思维框架,还要具备新的问题意识,挖掘新的文献资料,运用新的研究方法,开拓新的研究领域,以期获得新的学术进展。尤其要注意关键人物的研究,因为就个体而言,“每一个自我也都是社会的缩影、细胞与全息元”,*忻平:《从上海发现历史——现代化进程中的上海人及其社会生活(1927-1937)》,上海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8页。而关键人物在历史中往往起着引领性、推动性甚至决定性的作用。同时,第一次国共合作使得普通民众投身于革命洪流之中,对其日常生活乃至个体命运同样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若增加对底层民众的关注和探究,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另一个考察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视角。当然,第一次国共合作研究的深入推进还有待于更多青年学者的持续加入,为其输送新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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