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化为音符 精神永垂不朽
——缅怀作曲家朱践耳先生

2018-01-25 20:48冯绍华
黄河之声 2018年19期
关键词:朱先生交响乐交响曲

冯绍华

(黄山学院艺术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朱践耳,作曲家。原名朱荣实,字朴臣,安徽泾县人。1922年10月18日生于天津,自幼随家迁居上海。1945年8月参加新四军苏中军区“前线剧团”,开始革命歌曲创作。早期作品有《送给战斗英雄尝》(苍影词),《你来,就敲碎你的脑袋》(天然词)。一生作品繁多,佳作迭出。

由朱践耳先生作曲的《唱支山歌给党听》《接过雷锋的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人传唱,深深地影响着两、三代人。说起这两首歌的创作过程,拿朱践耳先生自己的话说,“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意外的偶然‘机遇’。其实,这两首歌只不过是由衷之言,是被雷锋事迹打动后的自然流露”。这是大实话,是被雷锋精神打动的有感而发,更是谦恭之词,这么美妙的旋律,这么动听的音乐,会“十分意外的”妙手偶得吗?此可谓朱先生厚积薄发之精华。1963年2月,《人民日报》以几个整版刊登了雷锋事迹和雷锋日记,朱践耳先生读后深受感动。看到雷锋在1960年1月18日的日记有一首小诗,既“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十分形象地真切地表达了雷锋对党的忠诚和热爱。这首诗是雷锋的心声,是真情的流露。朱先生有一种感动加冲动,他要用歌曲传唱的形式表现新时代这样一个“崭新的人,纯粹的人,心地透亮的人”。“立刻一支清新而深情的旋律脱口而出,一气呵成”。“歌词(原诗)仅有八句,结束不了,就将前四句反复唱一遍,但没有标题,谁作的小诗也不清楚。既然来自雷锋的形象,就定标题为《雷锋的歌》吧”(朱践耳记1960—1966)。歌曲发表在当年2月21日的《文汇报》上。后来此歌在刊物《歌曲》发表时,编辑部将标题改为《唱支山歌给党听》。起初歌词为“摘自雷锋日记”。歌曲发表两个月后才搞清楚原诗的作者是陕西焦平煤矿职工姚筱舟,他于1958年以笔名蕉萍将这首诗发表在《大跃进新民歌选》这一刊物上。雷锋在日记中只摘录了前八句。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歌的词作者为蕉萍。紧接着朱先生又写了一首可以群众集体合唱也可以独唱的歌曲《接过雷锋的枪》,也是发表在《文汇报》上,时间是1963年3月1日。四天后的3月5日,各大报纸都刊登出毛主席的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于是在全国掀起了一个学习雷锋的热潮。这两首歌也随之传遍全国,成为群众歌咏大会必唱的曲目。《唱支山歌给党听》更是以表演唱、独唱、合唱(领唱、分声部)等多种文艺形式呈现。此曲也成为各地的歌颂雷锋事迹,弘扬雷锋精神的诗朗诵配乐,以及表现雷锋童年生活和成长经历的话剧、舞台剧、地方戏等主旋律首选乐曲。

朱践耳先生是一个非常好学而且十分勤奋的人。能写出这么美妙且打动人心,经几代人传唱不衰的歌曲,还有他晚年的十多部交响乐,与他的勤奋好学是分不开的。那他自己的话说“一不是书香门第,在父亲的遗物中,有较高文化品味的书。二不是音乐世家,既没有音乐细胞,也无音乐环境”。凭着对音乐的爱好,“小时爱吹口琴,没人教,全靠自己瞎摸。光吹单音,很不满足,居然琢磨出打节拍伴奏的技法”(朱践耳语)。稍大些他就跟同学学习音乐,约在1938年,经朋友介绍,课余时间跟在上海音乐专科学校读作曲科的高年级学生钱仁康学习和声,才懂得和弦构成的基本原理和规则,可是只学了两个月。后来跟大众口琴会会长学习手风琴,学会后参加了大众口琴会的大合奏演出,奏手风琴声部。这时“不仅初步有了和声感觉,连乐曲结构的感觉也在无形中形成了”(朱践耳语)。1940年高中毕业,曾试考上海国立音专的作曲专业,因基础薄弱,未被录取。

1945年8月,朱践耳为实现心中“火红的梦”,过江北上,在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沙沟镇(兴化县以北)遇上新四军苏中军区“前线剧团”。剧团里的音乐组长郑明是朱践耳在上海时的好友,郑明了解朱践耳有音乐方面的特长,就介绍他参军并收入前线剧团。在那战火纷飞分年代,他“万万没料到军队里还有文艺兵,音乐居然还派的上用场”(朱践耳语)。从那时起朱践耳走上了革命道路,并和当时在音乐方面很有名气的沈亚威、张锐成了战友,还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如何写作革命歌曲。他作的第一支“火花之影”就是为迎接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东北援助中国抗日而作的合唱歌曲《英勇的红军,向你们致敬!》。此后则一发而不可收拾,1947年2月底,为山东莱芜战役大捷作《打得好》,唱响全军。编写合奏曲《解放军进行曲》等。这一阶段,革命音乐先驱聂耳对他影响甚大,“决心走革命音乐之路,实现聂耳未能完成的志愿”“一心想继续走他没走完的路”(朱践耳语)。遂改名“践耳”。

新中国成立后,朱践耳先生更是佳作连篇,音乐作品涉猎面广且形式多样。为电影《大地星光》《海上风暴》写主题音乐,为大型纪录片《伟大的土地改革》配乐,其中《翻身的日子》广为流传。此曲调被中央电视台用作“对农村广播”节目的片头曲。上世纪六十年代,储望华将其改编为钢琴独奏曲。还有艺术歌曲《太阳的话》,民歌改编《青草发芽》、《打连城》。钢琴独奏,序曲第一号《告诉你……》,序曲第二号《流水》,大提琴与钢琴《牧羊人》,钢琴曲《主题与变奏曲》。还有根据民歌改编的《嘎达梅林》,双簧管与钢琴《春天的歌》,以及弦乐四重奏一、二、三、四乐章等。

朱践耳先生的音乐作品数量多,类型广,不仅在声乐作品创作方面有着杰出的成就,在交响乐、管弦乐、室内乐等领域也有大量佳作。尤其是他的交响乐更是独树一帜,浑然天成。朱先生是艺术创作的行动派加尝新派。他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汲自然万象之灵气,纳古今中外之精髓。他的《黔岭素描》交响组曲,由《赛芦笙》《吹直箫老人》《月夜情歌》《节日》四乐章组成。组曲融黔岭苗族、侗族的原生态民间音乐与现代派表现手法为一体,既表达了内容上的民族化又具技法上的多元化,展现了整体新鲜感,使人闻声而临其境。交响组曲《黔岭素描》于1982年5月在第十届上海之春音乐节上首次奏响。这一独特创作被业内赞誉是“用音乐之刻刀所刻画成的一幅‘单色木刻’”。经过以后的多场演出和录音播放,朱先生自己也深有感触地说:“说明我的初次探索的路是走对路了。”

更值得推崇的是朱践耳先生的交响乐,尤其是他晚年创作的十余部交响乐。朱先生年轻时就有一个音乐梦,有一个宏大的音乐构想:“我不由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写出动人心扉的大交响乐。”1955年组织上派朱践耳去前苏联以柴科夫斯基命名的国立莫斯科音乐学院读研究生。凭着朱先生实际的音乐水准,绝对是够格的,那时他已经有很多大部头作品问世。但朱先生是一个非常实在且务实的人,他考虑到:“自己从未上过专业院校,怎么有资格读研究生呢?”“而且年限只有三年,太不够了。”于是,他果断做出决定,给文化部打报告,要求降为大学生。“这样就可以踏踏实实学习五年了”(朱践耳语)。在临行上火车之前得到了上级有关部门批准的把研究生改为大学生的特别通知。这样,朱先生自1955—1960年在莫斯科音乐学院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学习了五年。此间他有多部作品发表。交响诗《祖国颂》,交响曲——大合唱《英雄的诗篇》(毛泽东诗词五首),共分五个乐章,更是把握时代脉搏,契合政治潮流的震撼之作。1959年毛泽东诗词第一次公开发表,随后国内陆续有为毛泽东诗词改谱曲作品出现,大多是独唱,也有少数合唱。因为诗词语句十分言简意骇,唱一遍只有一两分钟,最多也就几分钟,不能把诗词的内涵充分表达出来。基于此虑,朱先生想用交响乐来表现主席诗词的磅礴气势和深刻寓意。因为“音乐是时间的艺术,一个乐思,必须作多次地多样地反复、延伸、变化”(朱践耳语)。他决心做一次大胆的尝试,开拓一种新的创作方法,按照交响乐的思维和格局来构思:“运用交响乐队做多色调地、多角度地烘托,强化,发展,使艺术形象丰满起来,把字里行间的深层次的内容呈现出来。”“使之具有交响性、戏剧性和历史性”(朱践耳语)。作者把这部交响曲《英雄的诗篇》作为毕业作品,也是作者整个五年学习的总结。为他的留学生活交了一个高分的答卷。

至于朱践耳先生晚年的十多部交响曲的辉煌,从他十年磨一剑的《第一交响曲》则可窥全貌。《第一交响曲》从立意、铺叙到发展、对比,朱先生简直是把音乐当哲学来写,把哲学幻化成音乐。借用旋律变形的手法,采用十二音列的技法,体现主部主题。运用现代无调性音乐那种典型的跳跃式旋律,速度加快,有一种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浮夸和张扬。又用十二音列的逆行表现成语“倒行逆施”的意思(虽然此交响曲作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但人们很敏感地听出此交响曲前段反映的是十年浩劫的狂乱)。随着音乐的延展(呈示部和发展部),以一个D大三和弦拨开乌云见光明。著名作曲家、指挥家、音乐理论家李焕之说:“这是第一部比较成功地反映‘文革’的作品。”朱先生交响乐的风格气质及精神内涵,都极为鲜明的体现了20世纪中叶至今中国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的自我反思及对人民生活,文化风潮和社会变迁的关注和思索。他的作品具有重要的文化艺术价值和历史承载意义。

朱践耳先生一生尝试“中国式交响乐”的创作,并取得巨大成功。他的交响曲是民族传统与现代风格的完美交融,是历史背景和现实画面的交替出现。是有声的诗,是无墨的画。是返璞归真的善诱,是慰藉心灵的鸡汤。曲高而合不寡,韵雅而附之众。

而今先生已驾鹤西去,想必他是身负另一使命:为天堂谱曲。愿先生的音乐响彻天地间。朱先生生前平时在谱曲之余喜欢写些小诗,以抒胸臆。在此,学作七律一首,深表怀念:

毕生追求谱乐章,

歌曲影剧兼交响。

普通音符哆唻咪,

妙手酿就音绕梁。

勤奋博学淡名利,

谦和善思德高尚。

品律萦耳英容在,

高山仰止垂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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